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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   正文004

      穿巷的风刺骨寒凉,两人手里都握着刀,少年与男人针锋相对,半晌,是阮柏宸先放低姿态,投了降。

      压下内心诸多疑惑,阮柏宸仔细端详面前的少年——他的个头已经抽条拔高,衣着偏英伦风,五官还揉着些未化开的稚气,年龄估摸着十七八岁左右。

      琥珀色眼睛、冷白皮、浅棕发色,小屁孩儿动刀动枪的,阮柏宸卸掉防备,拿出成年人的沉稳和大度,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到街口,你赶紧回去吧。”

      慕伊诺闻言不答,面色狠厉,观察提防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阮柏宸见他不说话,抱臂一琢磨,心下了然——这孩子可能听不懂中文。他大学英语四级勉强卡线通过,毕业快十年早忘光了,阮柏宸犯愁几秒,生疏地往外蹦着英文单词:“You home……好像不对,Your home……”

      “嘶”一声,不耐烦地闭了嘴,思忖片刻,阮柏宸蓦地问:“Where are you from?”

      话一脱口他就后悔了,之前刷抖音看人老外讲中文,大半夜笑得贼精神。阮柏宸放弃了,利索地扔掉钢管和折叠刀,抬手一通比划。

      慕伊诺犹疑地审视着阮柏宸,伸脚够过来地上的两件利器,僵硬的四肢正在松力,敌意褪去,一点点恢复轻松的站姿。

      刚发泄完积压一天的不爽,莫名又搓了一肚子火,阮柏宸苦思冥想,不知道该怎么准确表达自己的意图,却没发觉,他其实早就可以离开了,完全不必多此一举。

      “My name……”阮柏宸长叹一口气,耐心耗尽,他懒得再管对方到底听不听得懂,边比划边道,“我叫阮、柏、宸,你是不是迷路了?有家人的电话吗?需要我带你去派出所吗?”

      慕伊诺直直地望着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倏忽间,阮柏宸终于反应过来: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人这么多干吗?

      上头的酒意早就蒸发干净了,酸痛的身体拉扯着晃荡的意识,阮柏宸疲惫不堪,右手麻得提不起丁点力气。

      这顿晚饭吃的,阮柏宸神色犯苦地拧蹙眉心,一天天过得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抽根烟短暂解乏,阮柏宸瞄着身形清瘦的少年,长长的眼睫盖着明眸,唇角微微下撇,落低的目光凝视着地面,好像很失落,又好似无事发生。

      模样倒是比刚才松软一些,阮柏宸大着胆子,试探地向前迈动一步,慕伊诺立刻抬臂横刀,用眼神示意他退后。

      无奈地摇摇头,想走,但又不希望这个男孩跟自己一样倒霉,阮柏宸张望一圈四周,万一那帮混混在别处守株待兔呢?

      如何让陌生人改观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以前开影楼,阮柏宸做过四年儿童摄影,逗小孩儿笑是他的本职工作,但现在手上没道具,他索性就地取材,放眼周边,于巷角处寻见一丛迎风生长的白色小花。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近随意拨弄两下,野生花草大多在秋季枯萎,这一丛也没剩几朵完整的。

      挑拣一朵品相稍好的摘下,圆滚滚的形状感觉挺讨喜,阮柏宸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要说他此刻的“工作”和过去有什么不同,大概是面前的少年着实不能算“儿童”。

      阮柏宸友善道:“小朋友,天太晚了,你真的该回家了。”

      鼻翼瓮动,慕伊诺敏感地闻见熟悉的香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阮柏宸手上,防备的眼神忽然变了。

      宝珠茉莉。顺着阮柏宸的手臂看向他清俊的脸,慕伊诺诧异地舒展眉毛,总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观察着少年放松的神情,阮柏宸欣慰地说:“我领你去派出所,你拿着刀,跟我保持四米以上的距离。”

      指腹蹭过一抹凉意,小白花转移到慕伊诺手中,阮柏宸握拳插兜,扛着冷风耸高肩膀,缄默着三步一回头,迈出窄巷。

      慕伊诺听话地跟着他,四米,不多不少。一路上,阮柏宸认真检查自己的伤势,好在衣服还算厚,全是淤青,没有流血骨折。

      揩了把额角疼出来的汗,阮柏宸朝着派出所的方向,步伐沉缓。

      沿途路灯稀少,一条道一盏,幽幽地投着亮,不及阮柏宸唇前的火星明耀。上坡,石子路尽头拉着铁栅栏,庄严肃穆的地界外,保安在站岗亭中呼呼大睡。

      已至深夜,阮柏宸被困意绞得几乎睁不开眼。疲倦地咬着烟,他自问对这孩子算是仁至义尽,便冲他敷衍地挥挥手,丢下一句:“有困难就去找警察叔叔,以后大晚上的别再四处乱跑了。”

      一个脚印一咬牙,艰难地返回知春街,阮柏宸口中泛起苦味,回忆这一晚的经历,乱七八糟的确实够荒唐。

      双臂交叉胸前,闷头只顾赶路,他深吸一记尼古丁,烦躁地吐出一缕烟雾。

      将烟头碾灭在垃圾桶上,阮柏宸望一眼还在营业的酒吧,没心情沉迷午夜场。径直拐进侧面的巷子,走到楼下伸手去拉破旧的门,耳尖微动,他陡地戒备起来,视线随即扫向眼尾。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隐约夹杂着微弱的脚步声,阮柏宸的第一直觉是,他被混混们盯上了,这帮孙子竟然一直跟到了家门口。

      猛一回头,阮柏宸眯眼瞪着漆黑的巷口,瞬间不困了。四米之外,地上斜着细长的人影,慕伊诺右手拿着花,左手紧紧地攥着帆布包带。

      有那么一刻,阮柏宸差点让这孩子气笑了。他静立在出租楼前,等待半分钟,少年既不上前也不离开,表情淡漠地杵在原地,偶尔看花,偶尔看他。

      心无余且力不足,谁能想到折腾出这么一个大麻烦,阮柏宸默叹一声,径自踏进黑洞洞的楼道,迈上缓步台时,他往一层看去,门没再开了。

      吃力地爬上楼,取出钥匙拧动门锁,阮柏宸歪着肩膀砸向沙发,力气倏地消散,弓起腿软绵绵地窝着身子。

      衣服表面遍满脏污,他合眼缓了半刻钟,险些睡着,而后强撑困倦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进卫生间刷牙洗澡。

      热汽很快聚拢镜面,阮柏宸单手撑住墙壁,水流顺腰线蜿蜒淌下。垂着的右手细微地发着颤,恐怕真得休养几天,他糟心地撩起额发,取来牙杯中的刮胡刀,动作迟缓地剃净胡渣。

      下半身围着浴巾,吹干头发,趿着拖鞋倒在床上,脸刚碰到枕面,阮柏宸就觉得眼前倏然一片模糊,浓重的困意霎时席卷,发沉的意识顷刻涣散。

      慢慢合住眼睑,他累得甚至忘记往伤口上涂药了。

      窗外的老槐树上排排站着叽喳乱叫的麻雀,知春街两侧的店铺陆续开始营业,贺启延却跟别人相反,笑盈盈地送走最后一位酒客,伸长懒腰拎着防盗锁准备打烊。

      探出身子拉合店门,不经意左移目光,贺启延好奇地打量站在屋檐下的少年,眨眨眼睛,又把门给推开了。

      阮柏宸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但不是自然醒。手机在床头柜上没完没了地震响,他迟缓地睁眼,待思绪回笼,四肢恢复知觉,恼火地抄来电话,瞄着屏幕摁下接听:“烦不烦。”

      “宸哥,你就说你是不是两面派吧!”贺启延在听筒里大声吵吵道,“前几天我问你要不要看欧美的片儿,保证那老外长得绝对赏心悦目,琥珀色眼睛白皮肤,结果你跟我讲你不好这口,靠!你背着我干吗了?要不是人找上门来,非你不见,我他妈都不知道你居然跟个外国人搞在一起,玩儿完还翻脸不认人,你有良心吗!”

      骨缝中透着难捱的酸楚,阮柏宸木着脸注视着天花板上的一只小蜘蛛,吐出堆积在胸腔内的郁气,一字一顿地说:“你丫有病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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