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鸟》林与珊

4、刺鸟04

　　正文004

　　穿云的飞机平缓地降落于上海虹桥机场。踏下摆渡车，阮宣拖着尤明远的行李箱，背着自己的双肩包，透过玻璃墙凝视着外面又一趟起飞的航班，目送它消失在厚重的云端。

　　出航站楼时，阮宣问尤明远：“咱们去哪儿啊？是回你家吗？”
　　“我租的房子在我旅行前就退掉了。”尤明远摘掉墨镜，眸色中显露出憔悴和疲惫，他的额角遍满汗珠，身上漫散着难熬的疼痛，“我明天入院，今天住酒店吧。”

　　阮宣踌躇道：“不介意的话，上我那儿坐坐？”
　　尤明远诧异地挑眉：“你居然在想着帮我省钱？”

　　“谁叫某人曾夸过我心地善良呢。”阮宣见尤明远脸色煞白，于是旁若无人地挽住他胳膊，自愿当起他的拐棍，“虽然我家乱得不忍直视，但好歹是个去处。”
　　尤明远肯定地说：“比酒店好。”

　　老旧的城中村，逼仄的街道，电线凌乱交错，有些年头的破败小区挤在一堆杂七杂八的瓦顶平房间，四周见缝插针地挤着各种违建物。
　　潮气湿重的楼道，阴冷刺骨，阮宣摸出包里的钥匙拧开门锁，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从屋内飘散出来。

　　尤明远面不改色地探身进去，三十平米的单人间，满地歪倒的瓶瓶罐罐，茶几上堆着泡发了的方便面、腐烂的水果、过期的零食，别说没有能下脚的地方，就连目光都无处安放。

　　阮宣推开向阳的窗户，四月的上海还没回暖，他先紧着自己点了根烟大口抽吸：“你等我给你收拾收拾。”
　　“不用麻烦。”尤明远解开风衣扣子坐上阮宣还算干净的床铺，“这儿就挺好。”

　　阮宣三两步迈过去一把拎起他臂弯：“你这身衣服金贵，怎么也得让我换套新床单吧。”
　　“我没那么多讲究。”尤明远摘掉戴在左腕的手表扔上床柜，侧身倒向柔软的枕头，“我有点累，我得睡一会儿。”

　　“你这样睡能舒服吗？”阮宣无奈地叹口气，咬着烟俯下/身，“不脱外套，至少把鞋袜脱了吧？”
　　谁知尤明远这人闭眼就着，反馈给阮宣的是他虚弱却有规律的呼吸。

　　“哎，祖宗。”阮宣喟叹一声，走到床尾弯腰帮尤明远脱掉鞋子，扒下来袜子，拽过厚被严实地包住他的脚丫，“这么大个人了，可真叫人不省心。”

　　埋在脏乱差的房间里，蹲在狭窄的床畔边，阮宣仔细观察着尤明远的睡颜，目不转睛。
　　许久过后，他掐熄烟头，掀开被窝卧进去身子，和尤明远并排躺在一起。

　　活了三十年，从未有一刻内心能像现在这般平静。天花板掉皮严重，墙角缀着密集的蛛网，家具褪色，吊灯失修，阮宣收回视线面朝尤明远，小指一下下勾着他的拇指。

　　尤明远不会是个魔法师吧？阮宣想，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心率持续失衡，明明才认识他四天而已啊。

　　想吻他的长睫毛。
　　真他妈见了鬼了！

　　尽力恢复作乱的思绪，阮宣抬眸看向熟睡中的尤明远，怯懦地问：“你真的要死了吗？”
　　“嗯。”尤明远轻声应道，“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阮宣立刻赏他个白眼：“靠，你没睡着啊？”
　　“本来快了。”尤明远伸臂将人搂进怀里，他力气不足，阮宣便主动把脸贴在他心口处，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咕哝着话，“结果你挨过来了……”

　　阮宣亢奋地瞪圆了眼睛：“你是不是有/感/觉/了？”
　　尤明远半天才从齿缝中吐出一个字：“挤。”

　　“哦。”阮宣自觉地往外拱了拱，又被尤明远霸道地捉回胸前。他茫然地踩着他冰凉的脚背，问，“你不是觉得挤吗？”
　　尤明远蛮不讲理：“抱着你暖和。”

　　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儿上，阮宣绝对会一脚给他踹下床去，真难伺候。
　　在心里骂骂咧咧好一阵，阮宣平心静气地闻着尤明远衣服上的味道，顿了顿，然后仰起头急切地贴住他的嘴唇，吮/吸亦或轻咬，鼻息温热交融，他闭合双眼苦涩地嗫嚅道：“奇怪，我好像确实有点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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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