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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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回到关鸠宫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了宫闱，因着主子不在只燃上了门前的两盏精致宫灯，昏暗之中照亮方寸大的一块地方。
一阵秋风吹过，陆小凤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单衣，昨日一夜秋雨今天便冷了不少。踩着地上尚不及清扫的落叶，“喀嚓、喀嚓”的声响于夜空中更添几分迷离与萧瑟。
刚迈进内间的院子，便有关鸠宫总掌事的寒公公过来行礼道：“陆总理，贵妃娘娘吩咐若您回来了，需在房里候着。”
陆小凤哼了一声，算是听见了，想了想问道：“贵妃娘娘可是陪驾去了？”
寒公公道：“今儿个皇太后在慈宁宫摆谢佛宴，请了贵妃娘娘赴宴。”
“哦，”陆小凤应了，又道：“皇上也去了？”
寒公公道：“皇上本来说是不去的，可听说贵妃娘娘去了，便也起驾跟去了。”
陆小凤笑道：“那是得跟去。”
寒公公也低低的笑了起来，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回到屋里，陆小凤把自己扔在床上，沉重的疲倦感便席卷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迷糊着。便是如此，却也睡不实，心中盘横着无数念想，每一条都是要命的麻烦。
就这么迷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院落里脚步声逐渐频繁起来，陆小凤翻了个身注意到一张窗纸之外的院落里已是灯火通明。昏暗的屋子里，墙壁上映着透过窗纸照进来的橘色光芒，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去摸床头摆放的酒坛。
一口醇厚的二十年女儿红下肚，陆小凤觉得自己精神不少。
屋外遥遥的传来万贞儿乘着酒兴的一段唱，细细听来竟是梧桐雨中的混江龙。
“晚来乘兴，一襟爽气酒初醒……松开了龙袍罗扣，偏斜了凤带红鞓……侍女齐扶碧玉辇，宫娥双挑绛纱灯”
许是喝了酒已有些微熏，万贞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着，带着几分慵懒的昆山腔滑进人心里搅起一番别样的心思。
陆小凤心里憋闷，索性开口接道：“是那里这等喧笑？”
他不会唱，只得将戏词拉长了声调念出来。
外面静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阵轻笑，紧接着门便被推开，万贞儿正让人搀扶着依在门框上。身后宫人们提着的灯笼在风中轻摇，忽明忽灭看不清她面上表情，却听到她自言自语般的轻声念白：“是太真娘娘在长生殿乞巧排宴哩。”
陆小凤没有接话，伸展着躺在床上，也不动弹行礼。只淡淡的看着伶俐的宫人们忙前忙后，将这厢房点亮，烧暖，重新收拾一番，甚至还搬进来一张铺了裘皮的软榻让万贞儿坐。
万贞儿似乎确是多喝了几杯，已有些醉了，撑着头玩弄着桌上的几只茶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伺候着的小太监送上来解酒的清茶，万贞儿瞟了那小太监一眼拿起茶碗便将一碗滚烫的热茶直接泼了上去。
小太监疼得惨叫一声，浑身颤抖着忙不迭的磕头，哆嗦着说到：“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万贞儿有些不耐的骂道：“没眼力的东西，拿酒来！”
一直伺候在一旁的寒公公，冲那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便飞也似的跑了下去。
寒公公想了想，靠上前去道：“娘娘息怒，新来的不懂规矩。”说着亲自在桌子摆上爽口的小菜配已干果点心，又取了上口的甜酒给万贞儿倒上。
万贞儿喝了口酒笑道：“还是你贴心。”
“谢娘娘夸奖！”寒公公谢了娘娘的夸奖，顿了顿又道：“娘娘，小饮怡情，大饮伤身。”
万贞儿笑骂道：“莫要管吾！”想了想又道：“陆小凤过来陪吾一起喝酒！”
陆小凤方才一直躺在床上冷眼看着，此时笑了笑起身便坐到桌边，也不用杯子只就着酒坛喝起来。
寒公公在万贞儿身边伺候已有不少年月，心思最是细密玲珑，冲底下伺候着的挥了挥手，在一旁的便悉数退了下去，只剩寒公公一人在万贞儿旁边伺候着。
万贞儿看着陆小凤笑道：“事情打听的怎么样？”
陆小凤笑嘻嘻的将下午的事情说了，自是隐去童子那一节不说。
万贞儿只是笑也不说话，眼神在陆小凤脸上飘了飘忽然道：“你可真像皇上。”
陆小凤撇了撇嘴，没说话。
万贞儿给自己倒了酒又道：“那诏书能取的来么？”
陆小凤笑道：“有好处么？”神态略显轻佻，目光在万贞儿身上漂移。
万贵妃挥了挥手笑骂道：“莫作出那登徒子的模样，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吾。你想要的吾知道……”
陆小凤也不脸红，笑笑道：“我自己尚不清楚，你如何知道？”
万贵妃轻笑道：“皇上从不瞒吾。”
陆小凤不笑了，他看着万贵妃，目光有一瞬间的阴寒。
万贞儿也不理他又道：“你想要的现在不能给你，你若听吾的，十几年后倒是可以给你子孙后代。”
陆小凤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当真是天大的好处！”言辞间是不易察觉的嘲讽。
万贞儿喃喃道：“那老婆娘害了吾儿，吾便要她……”说到此处便闭口不言大笑了起来，转眼盯住陆小凤道：“不能说……不能说……哈哈哈哈……”
陆小凤眯着眼睛向万贞儿伸出五个手指，低声道：“五天之后，我便将你要的东西奉上，只是莫忘了你方才许给我的。”
万贞儿举杯轻轻撞陆小凤手中的酒坛道：“一言为定！”
陆小凤举起酒坛喝下一大口笑道：“一言为定！”
万贞儿心中高兴又和陆小凤连喝了几杯，本是三分醉七分装，现在却已是真醉了七八分。
将面前碟中的点心细细揉碎，万贞儿舔了舔沾着酥皮的手指笑道：“那老婆娘当年也不得圣宠，皇上虽生在她名下，却是先帝和那……”
一直伺候在侧的寒公公眼见娘娘是真的醉了赶忙开口道：“娘娘，您醉了！”
陆小凤看了寒公公一眼也跟着道：“你醉了！”
万贞儿恍然道：“吾醉了？”
寒公公一挥手，让人送上解酒的汤水，亲自端给万贞儿。
万贞儿正要接，陆小凤一扬胳膊，酒坛子便直直飞出正撞在寒公公手上，汤水和着酒水撒了满地发出“呲呲”的声音。
寒公公惊叫道：“有毒！”
“哪里走！”陆小凤已飞身而起，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一把正刺向万贞儿的匕首。
刺客是一个装成小太监模样的人，他见手里的武器已被人制住，索性松了匕首，只听咔嗒一声，似乎是暗器激发的声音，便有几十枚暗器凭空射出。
陆小凤微微一笑，抽了桌上台布，一抹一挥，便将暗器悉数打下。
那人见行刺不行，转身便跑，却还哪里跑的了，陆小凤已经先一步扣住那人腕上脉门。那人挣了两挣见挣不开，整个人忽然“哇”的惨叫一声，软了下去。陆小凤再掰他口腔，却哪里还来得及，那人已是服毒自尽了。
万贞儿经这么一场惊吓方才的酒已醒了大半，挥挥手吩咐道：“把尸体抬下去，寻着僻静处将人埋了。”
陆小凤扔下手里的人，回头看向万贞儿问道：“就这么算了？”
万贞儿揉着额角冷笑道：“还能如何？”
太后有再大的错处，皇上又能如何？
陆小凤一时无言以对，无奈的叹了口气，曾经的那些日子，早就被时间所带走的回忆，便借着酒力回到他头脑之中。那时的日子不也是如此么，多少年来宫墙之内的世道都不曾改变。
万贞儿似乎看穿陆小凤的心事悠悠道：“世人只道天家好，却不知天家苦。”
陆小凤看着万贞儿淡淡道：“你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万贞儿道：“谁？”
陆小凤道：“我娘。”
万贞儿大笑道：“吾真可做你娘。”
陆小凤摇头道：“我娘让人害死了。”
万贞儿愣愣的盯着陆小凤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过了许久才道：“吾儿就让人溺死在门外那口井里。那天是正月二十，天飘着雪，孩子捞起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青紫的。”她顿了顿又道：“那么大点的一团，在吾身上呆了10个月，刚刚还会哭会笑，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便再也发不出声响。”
陆小凤听着心头难过。
寒公公忽然道：“娘娘，您醉了。”
万贞儿像忽然清醒了般，淡淡笑了起来，叹道：“吾真是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醉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