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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典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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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太阳刚刚升起,一夜的秋雨将天空洗刷的清透湛蓝,远远的天边几朵白云悠悠的浮着。太史院的高墙上,家雀们正为着几颗草籽叽叽喳喳的争吵不休。
空气中泥土和雨水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新从外阜调入京城的典薄陈繁校打着哈气从值夜的屋中出来,簇新的正七品青袍松垮的套在身上,显出一番别样的慵懒。怂了怂鼻子便有一股清凉之气流进了胸肺之中,陈繁校露出个惬意的笑,伸了懒腰,在肩上搭了洗漱用的巾子向着屋后的水井走去。
新提出来的井水泼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扫走了清晨的困顿。
陈繁校舒服的哼了一声,抓起肩上的巾子擦脸,却从巾子下面的空隙中意外的看到一双黑色的官靴。
陈繁校抬起头,眼前的人穿着内庭总理太监的绛色从四品蟒袍,正抱着胳膊冲自己笑,一张脸长的俊朗英挺,衬得脸上两个酒窝都格外张扬。
陈繁校垂下眼睛,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对方听着觉得刺耳。
对面的人听他笑也不恼怒,脸上的笑意更深,只是一双星目却越发冰冷,慢慢开口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陈繁校眯了眯眼睛笑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倒是认识,不过没了胡子的陆公公却不曾见过,何以说别来无恙?”
陆小凤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瞬间已全身绷紧,因为他听见一种极轻微的声音——暗器激发时的声音。
此时,陈繁校已经猛的一脚踢起眼前盛了井水的木桶,身子一跃而起,一个鹞子翻身两袖急挥,转瞬间无数细微暗器便从衣袖之中激射而出。纷飞的水珠让陆小凤眼前一花,其后便是无数暗器,此时他本已躲无可躲。但是陆小凤却没有躲,而且他不但没有躲还向着陈繁校射出暗器的方向冲了过去,只见他左袖裹挟着劲风平平挥出,几十枚激射而来的暗器便失去了前飞的力道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陈繁校显然是不愿与陆小凤直接交手,足尖一点迅速后撤,陆小凤却不给他机会,已然欺身上去。陈繁校步伐敏捷在屋□□院之间游走,陆小凤始终差他一步犹如影子一般紧随其后,忽然陈繁校猛的止步拧身,挥出一掌拍向陆小凤。
陆小凤矮身躲过,左手一扣一按,右手袖中寒光一闪,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滑入手中顶在陈繁校喉头。
陈繁校让陆小凤制住知道毫无胜算,索性放松了身子,笑眯眯的看着陆小凤等着他先开口说话。
陆小凤皱了皱眉头,顶着陈繁校喉头的匕首上多用了一份力气,便有鲜红的血从刀刃与皮肤相接处流下,蜿蜒的淌过脖颈,将雪白的里衣染红。
陆小凤轻笑道:“好一杯断子酒!笑凡尘,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陈繁校似乎全不在意脖颈上的伤口,看着陆小凤笑得越发轻松:“你要知道,我现在叫陈繁校,太史院正七品典薄。另外,断子真的没有解药!你知道尚樱那小丫头,做事决绝的很,从不留后路的。”
陆小凤咬牙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喊:“陈典薄!陈典薄!”脚步声向着屋后而来。
陈繁校笑着看向陆小凤道:“就算是万娘娘身边的红人,让人看到持刀欲谋刺朝廷命官还是不好吧!”
于是陆小凤也笑了起来,收了顶在陈繁校喉头的匕首,整了整身上有些乱了的蟒袍道:“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陈繁校轻笑着看陆小凤一个闪身便跃上墙头消失在高墙的另外一端,伸手去提被踢翻在地的水桶,忽然腹内一阵剧痛便有大口的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陈繁校深深吸气平息了腹中的疼痛,无奈的摇了摇头甩掉手上的鲜血,重新提了井水,将整个头埋进冰凉的水中。
抬起头的时候,衣着华丽的大内侍卫总管“潇湘剑客”魏子云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魏子云淡淡道:“陈典薄,有人请你去喝茶。”
正午已过,太阳渐渐向西偏斜,清早空气中弥散的雨水和泥土的味道早已消失不见。
万贞儿方歇了晌午觉,由宫人伺候着起身。
这一觉睡了不长时候,起来是却是头晕胸闷,一口气堵在胸口。恍惚着记得梦里初生的小婴儿正冲着自己笑,粉嫩的小脸肉嘟嘟的一晃便长到七八岁的年纪,能跑能跳的搂着自己的腿叫娘亲。万贞儿揉了揉有些痛的额角,忽然一阵伤感,若是自己的儿子活到现在也便是这个样子了吧。
一旁有机灵的宫人轻声询问道:“娘娘,可是要宣御医?”
万贞儿挥了挥手淡淡道:“有些气闷,出去走走便是了。”
已是深秋,树上的枝叶越发稀疏,陆小凤慵懒的斜靠在关雎宫庭院里的回廊上,阳光洒在身上说不上是温暖还是燥热。
陆小凤很少发呆,可他此时正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仅仅是一昼夜的功夫他便觉得心理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似的。轻轻的叹了口气,陆小凤下意识的拨弄着手里的一片落叶,目光遥遥的飘向高墙之外。
忽然远远听到开道的公公宣:“万贵妃驾到。”
陆小凤只眯了眯眼睛也不动弹,看着万贞儿由宫人们簇拥着走到自己身旁坐下。
陆小凤微仰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万贞儿:“娘娘可是有事?”
万贞儿没说话只淡淡的扫了陆小凤,身上随意的套了件水色的罗裙,一头乌发只松松的挽了个坠马髻,成熟典雅的风韵便自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流露出来。
陆小凤舔了舔嘴唇道:“娘娘可是来勾引我的?”
万贞儿挥了挥手遣退左右,清清淡淡的笑道:“吾新听说了件有趣的事。”
陆小凤挑了挑眉毛:“有趣的事?”
万贞儿道:“传说周太后将一个极大的秘密交给了花家的小儿子保管。”
陆小凤撇了撇嘴道:“这一点也不有趣。”
万贞儿笑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么?”
陆小凤勾了勾嘴角道:“人好奇心越重,死的便越快。”
万贞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那些因着好奇而前去一探究竟的都死了。凶手用一把剑,伤口极窄,出手也极快。”
陆小凤似乎是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没有言语。
万贞儿道:“我却因此越发的好奇。”
陆小凤摇头道:“你派去的人既已死了,你就不该再好奇。”
万贞儿轻笑道:“我想只有你亲自前去,才能知道那极大的秘密。”
陆小凤笑道:“我却并不想去。”
万贞儿想了想道:“也许你听了这个故事就想去了。”
“有一个可怜的女人,从小父母双亡沦落成了官婢,后来有幸让大户人家的老爷看中收为偏房。她以为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几天好日子,可是老爷的正室和婆婆瞧不上这个女人,百般刁难之下就算有老爷的宠爱也难免委屈。后来这女人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婆婆却让人抱去溺死在井里……”万贞儿讲故事的时候面色平静,甚至一点不带波澜,倒是陆小凤面色越发的难看。
“罢了,”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去便是了。”顿了顿又道:“我却不是为了你说得这个女人。”
万贞儿轻轻的笑道:“我知道,因为这女人后来变成了恶鬼,专吃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