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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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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和昊辰重新回到竹山镇，寻了一个客栈住下。三日后，九穗禾的药性便会散去，所以姬玉必须赶在最后期限之前，将其炼化吸收。
昊辰的房间在她隔壁，他必然是在打坐修炼。姬玉摊开掌心，玄青二力在手中旋转犹如两仪，自生乾坤。
“暂且放你一马，不是因为感激，而是怕你生出疑心，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就不妙了。”
没有了姬玉的偷盗，昊辰要练成阳阙功满级，是水到渠成的事。发现自己已经顺畅地越过那道门槛，他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他的心境并未变过，这突破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突然听到隔壁有动静，昊辰蓦地起身去到姬玉的房内。姬玉正对着地上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焦炭放火烧，仿佛不烧到灰飞烟灭决不罢休。
竹虺则是在一旁盘成一团，瑟瑟发抖。
“发生何事？”昊辰问。
“我只是抓了只大老鼠来吃，然后主人就大发雷霆了。我没干坏事呀！”看来竹虺和昊辰一样迷惑不解。
姬玉猛地一挥袖，用力挥散烟尘。仿佛要将那段她永生都不愿再回忆起的记忆，也一并扫除干净。
“往后不许再生吞活剥，用火炙烤吃熟食，你听见没有？”
姬玉冷厉的眼刀刮在竹虺的身上，仿佛鳞片都要被剔下来。竹虺吓得更厉害了：“知道了，主人。”
昊辰从来没有见过姬玉如此震怒的模样，“蛇生吃鼠，也不过是自然常理，有何值得你这样生气？”
“昊辰师弟这话说得好笑，那妖要吃人，也是自然常理，你又何必生气？”
她以前也从来没有用这样讥讽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姬玉将头撇向一边，闭眼盖住所有复杂的情绪，再睁眼她便又是无懈可击的了。
“抱歉昊辰师弟，是我一时失态。”
昊辰默然无声。人真是一种奇怪而矛盾的生物，他欣赏姬玉的老成稳重，又希望她能将自己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好让他不必费心猜测。
“我已将阳阙功修炼至满级，但此次历练之行尚未结束。师姐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继续上路。”
“你突破了？”姬玉露出惊喜的表情，“这可是喜事，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昊辰应了一声，面色仍是十分平静，不见骄傲狂喜。
如此继续一路历练，碰上的妖物并不多，奇珍异宝倒是捡到不少。吞食了那么多可以增长修为的东西，姬玉若还是老样子便十分古怪可疑了。
所以恒阳真人一年后又收到来信，姬玉也将阳阙功修炼至满级。恒阳心中大悦，通知了褚磊一声，将昊辰和姬玉都升为旭阳峰长老。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令昊辰更加了解姬玉：她无法容忍自己形象散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常抚衣袍上的褶皱；擅长野外生存，烤鱼烧鸡皆不在话下，对什么果子好吃哪些难吃，一清二楚；最恨看见猛兽血肉模糊地生食猎物，这几乎快成为一种执念了。
后两点，是昊辰极为想不通的。
“虽说修士斩断尘缘，但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你想回去看看吗？”
他们站在北山脚下，一墙之隔就是帝国的皇宫。百官在下，两鬓斑白的美髯公端坐銮殿之上，正是凡间的天子、姬玉的生身父亲。
“妖吃人还能看见点血迹骨头，可里面是个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的父皇身为天子，英明神武、治国有方。于私德却贪好美色，所以子嗣很多。”
“不，是太多了！”姬玉说到此停住。
君父凉薄，一个幼年丧母、无权无势的小公主要花费多少心力，才能博取他的欢心成为这群皇族贵胄中的第一人？其中的艰难，他能想象到也无法体会。
昊辰目露关切，但姬玉却很平静：“五岁那年，有青鸟妖作乱吃了我母妃，又将我叼出皇宫。是一位自称少阳旭阳峰弟子的侠士救了我。时隔三年再回到宫中，却已经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从那以后我便明白，俗世的亲缘极不可靠。”
“原来这是你进旭阳峰的原因。当初是谁救了你？”
听见昊辰的问话，姬玉突然大笑了起来，又含泪猛然收住：“旭阳峰上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他哄我的。只不过是不想让我这个麻烦，一直缠着他罢了！”
昊辰只觉得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滋味，如丝丝缕缕，缠得他呼吸不畅。他开口劝道：“旭阳峰一脉，素来以修炼无情道闻名，那人借旭阳峰之名，也许是不想你为救命之恩所困、心生执念，不如就此放下。”
“不，我一定会找到他！”姬玉神色坚决。
昊辰看着她，有些出神。青鸾是因为对他执念成魔，犯下过错才被贬凡间。历的是情劫。这个救过她的人，便是她此世的劫难么？
如果她能以姬玉的为人性情重归天界，实在是再好不过。若放任她沉沦、渡劫失败，不知道下一世会是个什么性子。
姬玉过宫门而不入，心里却很清楚，老头子起码还有十几年好活。
姬玉早就在他身上种下过玄青二力，并且通过他与整个大周帝国的气运相连。还没有哪一只妖，可以如她这般得天独厚，能借一国之气运来修炼。俗世亲缘不可靠，可血脉还是很有用的。
帝京是历练之行的最后一程，姬玉和昊辰这便打道回旭阳峰了。昊辰逐渐接替姬玉的班，由他来教导内外门弟子和处理旭阳峰事宜。
姬玉则是把手悄悄伸向了首阳峰。
并非是她想放权给昊辰，而是旭阳峰内已经打探不出什么。昊辰此人十分的精明博识，她心里对他也有几分忌惮。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另起炉灶。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在做了长老之后，才知道少阳先祖有机密预言，无心无情之人会打开少阳秘境。
无心无情之人是什么样的，姬玉不知道。但是首阳峰有个六识不全的人，是她和其他长老重点怀疑的对象。
这个人，就是少阳派掌门的小女儿，褚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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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阳派山门前，左右各守着两排弟子。门前青石砖空地上摆着两张桌子和椅子，分别坐着褚玲珑和褚璇玑。
今年新一届的簪花大会由少阳派举办，她们二人正是负责登记、审核其他派弟子的身份。
璇玑困得直打瞌睡，玲珑刚接待完一队轩辕派的弟子，回头伸手把她给拍醒了正说她呢：“你现在可是代表少阳派，不能给爹爹丢人！”
姬玉见此，轻笑一声：“璇玑困了，那就让她回去歇息吧。”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玲珑惊喜地走过去。
玲珑和璇玑是褚磊的千金，虽说身份够高，但终归年纪太小，褚磊担心她们压不住场面，才让姬玉过来看看。
“自然是因为你们忙了这么久，辛苦了，我来代班。”
玲珑向来聪颖，知道姬玉师姐只是说好话：“肯定是爹爹要你来的。这样也好，有师姐陪我，璇玑你就回去睡觉吧。”
玲珑拿起桌上两包祭祀用的狗血，让璇玑顺路带回去。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就算你不认识小爷我，总该认识我们点睛谷特制的剑吧。”
“没有名牌就是不能进！”
“这是在吵什么？”说话声似和风细雨，看人的眼神却是不怒自威。
刚才还十分狂傲的乌童，脸上顿时露出怔愣的表情。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五官明艳逼人，气质却如皎皎天上月，朦胧而不可及。
乌童正想问你是谁，拦他的少阳派弟子便道出她的身份：“禀姬玉长老，这位自称是点睛谷的乌童，非要进来，但他没有名牌。”
“点睛谷，乌童。”姬玉不急不缓地拿起桌上名册，细长的手指做起翻页这样的普通动作，也极为赏心悦目。
“确有其人。”姬玉放下名册，看向乌童，吩咐道：“给这位乌童小兄弟看座，再拿我的手令去请容谷主。”
“如果我非要现在进去呢？”乌童就是怕自己丢了名牌会被师父责骂，所以才这样不依不饶。
姬玉嘴角含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是觉得你能闯进去，不妨一试。”
姬玉是何人？就算乌童先前没见过她的真容，也听说过她的名声。和她动手，无异于自取其辱。
乌童握紧拳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到椅子上等待。看来这一通责骂是无法避免了。
过了一会儿，一位戴面具的少年走到桌前，一言不发地拿出名牌。姬玉接过查验：“离泽宫，禹司凤。”
玲珑在名册里找到后，打上勾，对她点头。
姬玉将名牌还给他：“请进。”
禹司凤的中原话还说得不顺畅，所以不喜欢说话，只是点头致意，随后便进去了。
姬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新来的弟子上。
容谷主随请他的弟子过来，见到乌童便是一瞪眼。姬玉起身相迎：“容谷主，这位可是点睛谷的弟子？”
“乌童，正是我点睛谷弟子。”
乌童默默站到容谷主身后，却被他当众责骂：“你怎么回事，连个名牌都能弄丢！”
乌童难堪至极，心中满是愤恨。
“容谷主，说到底是我少阳不才，须得用名牌这等死物才能确认弟子身份。烦劳容谷主跑这一趟，实在是惭愧。”
“哪里哪里，姬玉长老言重了。”容谷主本就是因为乌童让他丢脸，所以才这般不假辞色。如今姬玉给他一个台阶下，他的心气就顺了。
“还不随我回去！”
“是。”乌童看了姬玉一眼，跟着容谷主进去。
“大师姐，你刚才为什么要这样说？”玲珑有些不服气，“明明就是那个乌童自己弄丢了名牌，不守规矩还想闯进来！”
“玲珑，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若是你弄丢了名牌，你爹爹虽然会说你几句，但绝不会当众责骂你让你难堪。可是在容谷主心里，他的面子比乌童更重要，你能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