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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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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氪星人的超级听力,给了他非常大的便利——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整颗星球,唯一一个能踏上这趟旅程的人。
      很多世界跟他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超能力者极其稀少.
      如果是像萨沙一样的人,人群中会有不少传闻。如果他确认没有,就会立刻去往下一个多元宇宙。
      克拉克开始将一天的时间拆成几十份,超高速往返在本星球的救援巡逻、和多元宇宙的搜寻中。
      出发去找萨沙前,克拉克做了很多准备。
      他从孤独堡垒放出大量机器人。
      一部分,用来守卫大都会和堪萨斯;
      另一部分的控制权,则交给了蝙蝠侠。
      同时,他用母盒材料制作了通讯器,连接在母盒传送机器上。如果地球发生重大危机,或者蝙蝠侠或正义联盟需要他,而他又刚好在其他世界,只要通讯器响起,他就会立刻从其他世界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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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8月31日,重启第一年。第1907号地球记录。我找到了第一个突破口。一个很可能跟萨沙同属于‘时空纠正者’的人。
      “这个群体似乎有某种信息管制存在,我……撒了谎,伪装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于是,得到了一个更准确的名词——‘生存宿主’。”
      “是的,我没有猜错。我记忆中多出来的部分,正是来源于萨沙的时间回溯——或者他们惯称的‘读档’,就是生存宿主的固有能力。那是否代表着,萨沙真的有很大几率还活着?只不过因为读档后没有回到这个世界,我才无法找到他呢?……”(——克拉克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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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无限个世界中寻找生存宿主,无异于大海捞沙。
      得到第一份情报后,整整一年时间,克拉克都没再能遇到第二个宿主。
      氪星人天生热烈、心向光明的特性,并没有让他被打击到。相反,他觉得他那个无望的猜想越发有可能,忍不住满心欢喜,在孤独堡垒里大步流星地走;而机器人们只好在后面追着扫描他。
      克拉克几乎毫无间隙地在寻觅和搜救中来回穿行,间或帮助守钟人完成任务,但他幻痛发作、能力失控的频率却一点也没有减少。黄太阳强化剂的浓度正在提高,机器人的扫描画面里,克拉克的脖颈上,隐隐开始出现了发光的裂纹、以及太阳表面才会有的耀斑。
      氪星文明早已经消亡,机器人们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忠心耿耿地在后面追:“呃——主人——我们衷心建议您——”
      克拉克一边快步往传送房间走,一边喃喃:“生存宿主,生存宿主,怎样才能找到生存宿主?”
      他一路絮絮叨叨,快步进了传送房间。
      举着体征扫描仪的机器人,砰咚一声撞在金属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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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12月9日,重启第二年。第13289号地球,从这次遇到的宿主口中,我得知他们是携带任务行走在各条极端世界线的旅人,每次更换世界,使用的躯壳都会不同。当听说我想找到一个生存宿主时,他几乎立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能靠什么认出他?’”
      “但我知道我能。我经常趁萨沙睡着的时候,一整晚地注视他睡觉的样子,直到天亮——我能从一个微表情、一个嘴角的弧度、甚至一个眼神认出他。就像当初我认出了九头蛇送来的伪造品,就像我曾去那座小岛上寻找那位王子,一眼就知道那不是萨沙——天杀的。你到底为什么会做出制造‘伊登·肯特’这种蠢事来?甚至不需要拉奥裁决,你自己不是早已经知道,你爱上的是一个灵魂?”(——克拉克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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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启第二年,他和布鲁斯确认,曾经的小丑,已不再会成为威胁。
      于是克拉克继续启动母盒,横跨多元宇宙。
      这一次,他进入一个不太起眼的世界。
      他启动超级听力,很快获知:这个世界曾经历过一次人类灭绝级别的瘟疫危机,但好在人类最后研制出了解药,尽管人类消减了百分之八十,但剩下的人们和平地生活在地球上。
      他知道生存宿主只会出现在即将毁灭的世界,确认这个世界不是他们的目标,他打算走了。
      但就在这时。
      他在万米高空,捕捉到了“萨沙”这个名字。
      “萨沙”本来是一个非常普遍的俄罗斯小名。只是克拉克对这个名字的心理阈值很低,一旦听见,就忍不住想要辨认,是不是在讲述他知道的那个人。
      几千个世界走过来,他每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紧随而来的,就是希望落空。
      但克拉克还是忍不住去听。
      听了一会儿。
      ——氪星人的心跳,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他从云层急速冲下!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肩背佝偻着。
      他穿着无袖背心,胳膊上全是花里胡哨的纹身。
      最显眼的地方,纹了一个名字——
      “Sasha”。
      他坐在街边一边抽烟,一边跟一条狗讲故事。
      大概是见克拉克过分英俊,男人急着上前询问时,被路过的年轻姑娘们拉了一把:“别过去,那个人老年痴呆了,每天都坐在那里自言自语。”
      克拉克摇摇头,坐过去,跟狗一起听。
      老人讲的,是这个世界瘟疫盛行时期的事。
      他的故事里,从头到尾,都存在着一个惊艳绝伦的少年。
      带着泱泱几千人逃出人口养殖场,在这颗病毒肆虐的星球上,打根据地、起高墙、建避难所,广收未感染者。
      老人显然很了解他。少年并非神明,他就是一个拥有一些小能力的普通人。吃西兰花吃到吐了一地,起床气大得一比,每次被人摇醒后,就顶着一头炸开的狗毛,在基地气愤地到处乱走,追着小弟踢屁股。
      他的能力初期很弱。受了伤,也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快速痊愈。到了后期,他几乎是拖着半残的身体在抗争——
      是抗争。
      尽管少年曾说漏了嘴,说不过只是为了任务,但对于被他捡回来的追随者而言,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对人类命运发起的抗争。
      是他完成了全人类的极限翻盘。可他自己也不显得有多骄傲,只是随意跟老人挥了挥手,就化作星光,消失了。
      从那以后,除了把萨沙名字纹在胳膊上的老人,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他曾来过。
      克拉克几乎入了迷一样地听。
      他从未如此肯定过,这个少年百分之百、毋庸置疑就是萨沙。
      他终于知道了萨沙曾做过的一切,知道他曾是个怎样光芒万丈的人。当在很久很久以后,发现自己深爱的人真的值得被爱时,竟比爱一个人还要快乐。
      旁边的老人突然停下来。
      老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指着自己胳膊上的名字说:“你认识他。”
      克拉克说:“是。”
      接下来几分钟,克拉克不得不把老人紧急送往医院——他太激动,结果心脏病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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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74号地球,拉奥在上!我竟然遇到了萨沙的故人!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能记得萨沙!”
      “他说自从萨沙走后,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抹除萨沙存在过的痕迹,直到再也没人能记得他。他将萨沙的名字纹在胳膊上,每过半天,就必须重新再纹一遍,同时,他需要一遍遍讲述萨沙的事情,否则纹身和记忆都会逐渐消失。”
      “他每天都在重复这个习惯。从他25岁遇到萨沙至今,整整50年……”(——克拉克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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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萨沙的第2万多个世界,克拉克在一个死死铭记萨沙的老人口中,获得了前所未有多的信息。
      他知道生存宿主并非只经历一个世界。
      “任务”完成后,就会从当前世界离开,进入下一个世界。而当生存宿主离开后,这个世界就会抹除宿主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关于这一点,老人和克拉克都体会过——萨沙曾在这个世界使用过的躯体,在他离开后就化作了星光,从此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存在过。
      自己的世界,很可能也只是萨沙路过的其中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用尽心力才能记住萨沙的存在,而他在时间重启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获得了所有记忆——知道这件事的一刻,他甚至想要感谢拉奥。
      哪怕他的记忆将他折磨得心力交瘁,可只要他还能记得萨沙——
      他什么都愿意。
      克拉克抓着老人的手,急切询问:“萨沙有没有说过他要去哪里?他有没有说过能怎样找到他?”
      老人也死死抓着他,神情热烈地:“他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说他要去他家在的那个世界。”
      克拉克愣了一下。
      克拉克:“那他的家在哪里呢?”
      老人说:“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到处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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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找不到故乡的人。
      难怪作为氪星遗孤的自己,能在萨沙第一次对他卸下心防的瞬间,感知到那颗孤独漂泊的灵魂。
      他是否还在路上?
      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正一个一个世界地寻找过去?
      ——无限多的世界中,他们是否会有一天,在同一个宇宙相遇?
      何等缥缈无望的期盼,但比起去接受萨沙已经彻底消亡的事实,克拉克竟然也能从这丝微小到可怜的可能性中,感觉出庞大的希望来。
      萨沙是可以读档的,他充满希冀地想。他可以读档,所以他一定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只要自己永不停止,总有一天,他们会相遇。
      ——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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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他学会了在找人时,使用一点小技巧。
      在一些明显经历着危机、但秩序还未完全破碎的世界里,他用自己的超级大脑破解各大媒体平台,发布“生存宿主”这个名词,以及相会的时间地点。
      这是一个试探信号。
      他想遇到更多来自这个群体的人,或者更好的可能——跟他一样正在寻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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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21号地球,我获得了新情报。”
      “所有生存宿主,无一例外都是在濒死时许下愿望——在濒死时,他们就会被所谓的愿望系统绑定,从此开始一条不知归期的任务之路。”
      “愿望系统是一种超高维度存在,根据情报分析,它大约是某种非等量时间交换装置。许下愿望的人,将付出多于一生的时间为其工作……”(——克拉克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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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启第三年,克拉克获得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找到了一个已经完成所有任务的生存宿主。
      这意味着,信息管制不复存在,他可以在不需要小心套话的前提下,问得前所未有地详细清楚。
      克拉克说出了他的假设:“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当生存宿主读档的时候,恰好与他完成任务的时间重合——然后他就会从当前世界离开,进入下一个世界去?”
      退休宿主很奇怪地看着他。
      退休宿主:“不可能有这种情况。传送世界是要读秒的,而读档是即时,读了就回溯,没读就死。你知道吗?我不知道你在找的人是谁,但你的设问,总是带有很大的主观性;难道你以为,生存宿主是不会死的吗?”
      克拉克询问情报时的口吻,一直都很温和,唯独这一点,他差点激烈地站起来反驳:“我知道生存宿主读档次数有限制。但我在找的那个人,他非常聪明,而且还有未完成的目标,我相信他主动选择读档——”
      退休宿主看他的眼神,逐渐从狐疑,变成了真正的同情。
      退休宿主:“我懂了。”
      退休宿主:“所以你找的宿主,他是自杀的。”
      退休宿主:“你找了这么多世界,问了这么多人,但没人告诉你,自杀对生存宿主意味着什么,是吧?”
      退休宿主:“也正常。活着的生存宿主对这个避之不及,谁可能主动说呢。”
      克拉克看着他。他蓝瞳里的希望,还在倔强地燃烧着,一刻不熄。
      读档。
      这是有关萨沙存亡的最后一把钥匙,他牢牢地抓在手里,一刻都不敢松开。
      退休宿主:“自杀是清空点数的最快方式。没点数,就没法读档,等于他选择彻底退出这条操蛋的任务之路了。死得透透的,灰都没得扬的那种。”
      退休宿主抽完手里的烟:“别找了。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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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克返回孤独堡垒。
      “……2015年7月15日,重启第三年。第36421号地球……”
      面前的无限法典还打开着,处于等待记录的状态。
      他本应该写下“获得最新情报,生存宿主选择自杀,等同于彻底死亡”。
      但他一句话、一个字母,都无法再书写了。
      像往常一样,克拉克,再回到母盒间,很仔细地将传输导管擦了一遍。
      他擦得很慢,很认真。尽管有超级速度,他还是擦了快有一个小时,一颗灰尘都没落下。
      擦完了,又一根根往自己身上连接好。
      接着按下开关。
      一条新的量子通道,再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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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753号地球,再次遇到生存宿主。他告诉我,读档原本是对生存宿主被杀时的防护。一旦生存宿主选择自杀,就意味着彻底死亡。”(——克拉克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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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510号地球,再次遇到生存宿主。他告诉我,生存宿主自杀,通常意味着彻底死亡。”(——克拉克的日记)
      -
      “……第127335号地球,再次遇到生存宿主。他说生存宿主自杀,通常意味着彻底死亡。”(——克拉克的日记)
      -
      从第三年开始。
      那台他从堪萨斯拿来的相机,又开始出现影像了。
      说来也很奇怪。
      因为它很久都没有充过电,屏幕一直都是黑的。
      但是克拉克拿在手里时,它就会亮起来。
      亮起来以后,里面有一个小王子坐着,眨巴着绿眼睛,对他笑眯眯。
      克拉克捧着那台相机,看着他的小模样。
      他拿指尖去触屏幕里的小酒窝,轻声说:“萨沙,你真好看。”
      屏幕里的萨沙说:“你就只是因为好看才喜欢我的。狗男人,不喜欢你了。”
      克拉克连忙解释:“不是的。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萨沙满意了,搓了半天自己的金毛,才扭捏着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克拉克。我最喜欢你了。”
      小王子的嘴巴本来就甜滋滋,说情话的样子,甜得要出人命了。
      克拉克看着他的笑容,自己也笑。
      他真的好爱萨沙啊。
      也真的好想他。
      恨不得自己能变成那个大枕头,天天被萨沙趴在身上,看他滚来滚去的样子。
      男人用指尖抚摸了一会儿萨沙的脸,又轻声问他:“萨沙,我到底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呢?我已经去了很多地方了,可是他们总是说——”
      ——说你不在了。
      就在这一刻。
      一种巨大而寂静的悲苦,终于将人间之神整个人俘获。
      他近乎咬碎了牙根,才将这种悲苦感压制住。
      又拿指尖抚着萨沙的小脸,看他在屏幕里笑眯眯。
      -
      有的时候,小王子会从相机里钻出来,像往常一样,甜甜地黏在他的身边。有时是在孤独堡垒里,有时在搜救现场,有时是在堪萨斯的玉米田中。
      “萨沙……”
      他跪在少年面前,笨拙不堪地伸出两只手,想把对方雪白的小爪子,裹进自己手心里。
      可是他根本碰不到萨沙。那双可以撕裂舰船的手掌,径直穿过了少年的手,什么都握不住。
      冷啊,萨沙。他心疼地想。
      不知道为什么,萨沙好像生性就怕冷。他俩裹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时,小王子总是喜欢把全身都贴在他身上,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他衣服里去。
      尤其冬天到来的时候,他俩窝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都快黏成连体婴了。知道男人是自己的免费热源,这种时候萨沙都会显得特别乖软,亲一口就咕噜咕噜的,亲多几口也不会在怀里蹬他。
      那个时候真好啊。
      ——如果他们的世界,永远只有一间公寓那么大,该有多好呢?
      萨沙只站在原处,说:“好冷哦。”
      克拉克忙说:“你快过来,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你让我抱着你……”
      萨沙还是歪着头看他。
      那是一个笑容吗?
      还是要哭了呢?
      克拉克懵懵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
      最后,萨沙缓缓摇了摇头。
      蔷薇一样的红嘴唇开开合合,说出那句噩梦一样的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他很奇怪似的,向克拉克问话,“我欠你的,不是早就已经还给你了吗?”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胸口破了,里头骨碌碌,滚出一根肋骨,一颗心来。
      那是一颗脆弱不堪的、血红的肉心。它都已经不成形了,破破烂烂的,像被无数钢针洞穿过。
      “克拉克,”小王子缩在那,疼得小脸发白,声音都在发抖,“我在这里很冷,胸口也很痛。可是我再也回不了家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克拉克跪在那。
      他就像个木桩一样,失去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所有反应。
      连眼睛都再也没有眨过。
      极地冰冷的风,吹过他的躯壳。
      那里面已经空了。冷风呼啸着,灌满这具刀枪不入的钢铁之躯,发出空洞的声音。
      一滴透明的液体,滴答一声,掉落在男人的膝前。
      圆圆的一点,很快冻结成了冰。
      克拉克轻声说:“不要怕,萨沙。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来想办法送你回家。”
      -
      “……2016年,7月23日。从前布鲁斯问我,我为什么要找萨沙,就算找到他了,我又会怎么做。”
      “我问自己,如果他真的宁死也要从我身边离开,我是否还要强硬占有他的灵魂?在当时,我找不到明确答案。我只是发自本能似的寻找、寻找,永无止境。我能设想到最好的场景,就是我远远看见他幸福到发光的样子。看一眼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就在这一刻,我终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所做的所有,都只是想要确认,他真的已经拥有最好的一切——包括最好的结局。”
      “——哪怕这个结局里没有我,也没关系。……”(克拉克的日记)
      -
      2017年8月,重启第五年。
      纽约边郊,一片从2011年开始,就已经被神盾局隔离成无人区的公路区域。
      ——星光汇聚成人形。

      第一卷第9章9
      ……
      ……
      萨沙睁开眼睛。
      他躺在病床上。
      天花板,白的。
      耳边的声音,滴、滴、滴、滴、滴。
      ——有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脑子很空。
      他耳边的滴滴声还没响够十下。
      一个女人炮弹似的冲进来了。
      “……我家孩子醒了,我家孩子醒了!!放开我……”
      她挣脱了几名黑衣人的阻拦,冲进来想触碰萨沙;但是萨沙呼吸还很微弱,她冲到病床前,隔空摸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萨沙脸上。
      带着极其真实的热度。
      萨沙口鼻上戴着氧气罩,浑身都是绷带石膏,虚弱到连眼皮都无法抬起。女人放轻了声音,急急地在他耳边问:“宝贝,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想说话?想说什么?”
      可怜的女人猜了半天,又去看萨沙的嘴唇。
      萨沙只目不转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女人一下想到了一个极为戏剧的可能,喃喃:“难道、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萨沙闭上眼睛,摇摇头。
      只有一行细细的眼泪,自眼角一路淌下来。
      他心想,妈妈,你老了。
      -

      奥莉薇亚·阿特维尔。
      一个生活在纽约的快乐小妇人。因为无法放弃自己少女时代的梦想,辞掉了医生的工作,专心将自己投入剧团表演中。
      萨沙对她记忆最深刻的一幕,就是童年时,她每次准备出场表演前,在镜子前梳理长长金色发辫的样子。
      阿特维尔家母子都是非常浅的淡金发色,母亲梳好发辫,垂在半空中逗自家金毛崽崽玩,他就会像小猫似的跑过来,蹦着去捉。

      然而现在握着他双手哭泣的女人,头发已经全白了。
      乱蓬蓬一把干枯白发扎在脑后,泪水淌过这张美丽非凡的脸,流进每一道岁月给她的沟壑中。
      萨沙躺在床上看着她。他想试着收拢指尖,去握住母亲的手指,但是他的指骨还未痊愈,一时无能为力。

      刚被阿特维尔夫人关上的病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铁塔似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身材高大,表情坚毅,钢板一样堵在门框里。
      看见病床上虚弱的金发美少年,男人坚毅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看起来就很南的马南·阿特维尔,纽约警察局高级警监,警帽下方,鬓发也已经霜白。他几步跨过来,依旧铁塔似的矗立在床前,冷酷英俊的脸上,横着一道杀气十足的刀疤,看上去随时要手持西瓜刀片人肉。

      铁血警官站在那,杀气腾腾地注视他片刻。
      一个猛虎落泪:“宝宝!”

      萨沙还是虚弱地看着他,只有绿眼睛瞳孔地震。
      ……等等,他好像还是需要点时间适应。

      至于他自己。
      他看了一眼床头,那些密密麻麻仪器上的时间。
      2017年。
      即便换了一个脑神经从未受伤、只剩下轻微骨折的躯壳,在看到时间的那一刻,他从睁眼就开始飞速转动的脑子,还是一下子卡壳了。

      萨沙:【狗系统。】
      萨沙:【狗系统?】

      少年淡金的眉毛蹙了起来,看起来非常头疼。

      -
      萨沙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
      阿特维尔夫妇一直在默默观察自己的儿子。她发现,萨沙醒来后,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多数时候,他会静静靠在枕头上,抱着一块pad,神色平静地浏览所有新闻。曾经快乐张扬的眉眼微微敛着,其中浸满了她从未参与过的岁月。
      阿特维尔夫人和阿特维尔先生偷偷伸头窥屏,看看儿子平时都在浏览什么新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类似纽约首富任命佩铂·波兹为斯塔克工业CEO,,超人在大都会戒严之后,就不见踪影之类的。
      阿特维尔夫人还发现,萨沙似乎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晚上经常一个人在病房睁着眼发呆,一睁就是一整晚。有一次她进房间给萨沙掖被子,萨沙无声无息的,黑暗里一双绿瞳却大睁着,把阿特维尔夫人吓得半死。
      两夫妻凑头商量了很久,决定在住院期间,就给萨沙安排专业的心理治疗。
      确认病情稳定,萨沙又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柯顿医生应约前来查看病人情况,刚好碰上两夫妻在调整床位,想把萨沙放在能晒到更多阳光的位置。
      阿特维尔夫人在调试病床滚轮,强壮的阿特维尔先生就把床上的人连被子抱起来,很小心地等着往床上放。
      从男人宽阔的肩背后方,柯顿医生能看见少年低垂的睫毛。少年还在复健期,难以自主移动,只有一只雪白的胳膊垂在父亲背上。铂金发色显得他整个人色素很浅,白得通体发光似的,只有嘴唇内侧透着红,看上去实在是个可怜的漂亮孩子。
      柯顿医生下意识心生怜意。
      但当他一抬眼,柯顿医生撞进那双冷静的绿瞳,却感觉自己压根就不是在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对视。
      不由得在门口怔了一怔。
      阿特维尔先生是警察,他没法经常陪床,总是跑来呆几分钟,又匆匆捂着手机跑出去。他帮助萨沙翻身的时候,有好几次,萨沙都在他身上闻到了不小的伤药味和血腥味,显然,纽约的高级警监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阿特维尔夫人就承担起了所有照顾孩子的责任。萨沙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年,他需要不少时间复健,才能完全支配自己的躯体。她就小心翼翼地给萨沙擦脸,一根根袖子里露出的指尖,嘴巴里停不住地给他讲他们过去的事情。
      不管她说什么,萨沙都只是静静地听,绿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好像下一秒她就跑了,或者眼前的现实直接消失似的。阿特维尔夫人每次看到这种眼神,都会觉得在自己在看一只幼兽,脑袋警惕地缩在阴影里,却又充满渴望和希冀地朝她张望。
      她莫名心疼得要命,低头去亲少年的指尖:“不怕,埃德。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
      萨沙轻声:“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阿特维尔夫人愣了一下。萨沙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她本来是优雅的铂金美人,金发像花一样盘在脑后;但是现在乱糟糟一把扎在脑后,鬓角竟然已经有一缕灰白了。
      她抚摸着萨沙的手臂,轻声说:“出院后,我们改一个新名字吧?也对,是应该改一个名字,告别过去……”
      萨沙:“我很想告别过去,妈妈。只是我……有一个必须记住的人。”
      萨沙说了那位亲吻过他的、俄罗斯母亲给他的小名。
      阿特维尔夫人:“萨沙。”
      她想了想,又说:“既然这样,我们把它当做中间名,好吗?埃德·萨沙·阿特维尔?”
      萨沙轻声:“好。”
      -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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