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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八颗南瓜糖 ...


  •   ——这个星球偶尔脆弱,而我也偶尔,想与你沉没。
      】───O───【
      炭化后的膳食纤维还在锅底挣扎,陈飞宇关掉电磁炉,看着垃圾桶里最后一只哨兵专用速食袋的空壳陷入沉思。
      10月31日任务结束,他们各奔东西,罗云熙没有再申领速食袋,垃圾桶里苟延残喘的这包,是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最后一包玉米糊速食袋。
      虽然云熙每天都变着法把速食袋运给在波士顿的MSS哨兵借此光明正大地吃香喝辣,但是现在那只蹲在厨房门口顶着独角兽宝宝画圈圈的小小罗云熙明显不能承受油盐酱醋茶的对点轰炸。
      陈飞宇捏捏眉心,打开冰箱的冷冻柜,“我做个点心,书包里有吐司,你先垫垫肚子。”
      客厅不过寸方之地,饥肠辘辘的罗弋虽然还站不稳,但现在基本能控制手劲了,一伸手就把陈飞宇的书包扯过来,把独角兽宝宝小心翼翼地抱到地毯上,低下头开始在书包里翻翻找找。
      摞得整整齐齐的课本和杂志他一点看不懂,也无意窥视陈飞宇的隐私,找到完整的吐司袋子后就把它拿出来了,顺带着勾出了一包南瓜型的糖果。他在准确地从一长串鬼画符中辨认出【Halloween Candy (万圣节糖果)】后,惊喜地看向陈飞宇,“这能吃吗?”
      刚让蛋清和蛋黄劳燕分飞的陈飞宇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你爱吃糖?!”
      “一般吧。”罗弋憨憨地挠了下头发,“我舞蹈老师不准我吃来着。”
      憋久了偶尔尝一点点还是挺好的。
      他看见陈飞宇停下手上的动作,复杂地盯了他一会儿,接着转回头往蛋液里挤柠檬汁,平平淡淡地回复他,“你吃吧。”
      唔,这哥们稀奇古怪的。
      罗弋解开玻璃纸袋上的绳子,嘀嘀咕咕缓和气氛,“我跟你说啊,别随便刮我鼻子,爷爷两个亿的鼻子塌了你赔不起。”
      陈飞宇僵硬地搅拌着蛋液,“哦”了一声。
      罗弋对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束手无策,拆糖果袋子的动作顿了顿,“陈飞宇,我现在能开始问你吗?”
      “问吧。”
      罗弋摸着独角兽宝宝软润的小角,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看着陈飞宇,“我爸妈,他们还好吗?”
      陈飞宇低着头筛面粉,一直不回头看他,“你前两天还给我看过他们排舞的视频。”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罗弋呼了一口气,大眼睛噗灵噗灵地闪,“就是那种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抽起人来毫不手软的状态吗?”
      “抽不抽人我不知道,教训咱俩倒是中气十足。”陈飞宇停住了拍筛子的手,看向听完回答整根弦松下来的罗弋,“那糖你别吃了。”
      “啊?”刚把一颗“青南瓜”丢进嘴里的罗弋眨了眨眼,看见陈飞宇丢下筛子瞬移到他面前,“快吐出来!”
      坏人,一边说了可以吃的一边又朝令夕改。
      下一秒,还没等到陈飞宇手动帮罗弋催吐,罗弋忽然眯起左眼嘴形抽搐,自己就把糖吐回了糖纸了,“嘶,水水,嘶,咳咳咳!”
      一张冰白的小脸愣是被刺激得通红,吐着舌头努力抽气,大有大限将至的悲催感。
      陈飞宇楞了一下,看向被罗弋丢到地上的糖纸,绿色的玻璃纸内部明明白白地用小号字体写着【MUSTARD】。
      芥,芥末?
      罗弋还捂着舌头嘶嘶哈气,跳起来原地团团转,刚在地毯上睡下的独角兽宝宝也扑棱起翅膀到处乱飞,一不留神撞到出神的陈飞宇,两眼画着圈圈往下掉。
      陈飞宇回过神,接住独角兽宝宝,把罗弋按到桌子上坐好,拧开桌上的史迪仔太空杯给他倒了杯温水。
      罗弋拿过杯子一饮而尽,揪住陈飞宇的围裙颤抖着指向地上的糖果,“爱卿,你竟想谋害寡人!”
      说完两腿一蹬倒到了桌子上,嘶嘶地哈气。
      陈飞宇拍了拍他的腿,先把独角兽宝宝放到笼子边,山楂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笼子把这只两眼冒星星的小家伙拖进去了。
      整个客厅里仅剩的一把勉强称得上完好的椅子被拉开,陈飞宇把期期艾艾的罗弋抱到椅子上坐好,弯腰看他,“张嘴。”
      罗弋凄凉地吐出绿舌头,眼里写满三个字——救命啊助けてHelp!
      落在陈飞宇眼里,却是头一回见他眼睛也水汪汪的鼻子也红彤彤的,就差把“委屈死寡人了”打在脸上了。
      “是芥末,不碍事。”陈飞宇抚平罗弋因为过于活跃的表情肌而脱落的绷带,也不知是在安慰掌中人还是自己。
      “不动,我去拿冰块,含一会儿就好了。”陈飞宇捏住他的下巴示意他别再打滚了,转身走进厨房。
      罗弋捏着鼻子乖乖点头,趴在桌子上静止成“思想者”雕塑。
      等到陈飞宇装了一碗冰块出来,罗弋发表“中奖感言”:“这具身体连辣都不能吃吗?”
      陈飞宇回复中肯点评:“云熙能,你不能。”
      罗弋含进冰块捂住了额头,“爱卿退朝吧。”
      罗云熙,你最好是个温柔善良风度翩翩足智多谋的男人,不然老子把你小时候被老汉儿和妈妈追着捶了三条街的丰功伟绩全抖出去……算了,老子要脸。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他们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分辨出了门外小孩子特有的轻快呼吸,陈飞宇揉了把罗弋的头发,走过去开门。
      罗弋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不让动就不让动呗,居然觊觎寡人的秀发!
      门一打开,一群矮墩墩的牛鬼蛇神冲了进来,“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罗弋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金发绿衣的小女巫就走到桌边和趴着的他大眼瞪小眼,“Leo, what's wrong with your face(Leo,你的脸怎么啦?)”
      这句朕听懂了,但是这和朕嘴巴已经被冰麻了无法回答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怪兽们都围了上来,罗弋尴尬到可以用脚趾抠出一座阿房宫,对奇形怪状的小朋友们报以微笑,同时拼命向陈飞宇使眼色。
      陈飞宇走进厨房拿下冰箱顶上的糖果篮子,随口解救阿房宫的徭役,“Guys, Leo is practicing meditation. Let's not disturb him.(伙计们,Leo他在练习冥想,我们不打扰他。)”
      小怪兽们连忙捂住嘴巴,蹑手蹑脚地往后扩大包围圈,火焰鸟的屁股碰到了掉落在地毯上的窗帘,罗弋想伸手扶他一把,又怕弄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飞宇扶稳小朋友,静止如鹌鹑。
      陈飞宇找了一块勉强可以落脚的空地蹲下来,把罗云熙准备的各色糖果和曲奇分到孩子们的小篮子里。
      “Arthur,Have you eaten my mom's marzipan(Arthur,你吃到我妈妈做的杏仁糖了吗?)”小圆球泰坦摇了摇手里的棒棒糖。
      陈飞宇不明所以,“What”
      剩下的半人马狼人哥布林美杜莎火焰鸟断头骑士吸血鬼们连忙跳起来捂住泰坦的嘴,“Shh, Leo said it was a secret.(嘘,Leo说这是秘密。)”
      当事人罗弋正捂着腮帮子好奇地看着他们,陈飞宇抬头看向他,“我和孩子们说你生病了,要不要配合一下?”
      配合,当然配合。
      罗弋捂住胸口咳了两声,趴到桌子上晕倒。
      陈飞宇冷汗一滴,拉回被罗弋的咳嗽转移了注意力的小怪兽们,“He's asleep. Can you tell me the secret(他睡着了,你们告诉我什么秘密好不好?)
      狼人蛄蛹上前确认罗弋闭着眼睛,比了个OK,泰坦凑到陈飞宇耳边,“Leo exchanged candy with us last weekend and said he would give you a Halloween present.(Leo上个周末和我们换糖果,说要给你一个万圣节礼物。)
      少年卷翘的眼睫中盛着的月色忽然泛起涟漪,月影中硕然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火焰鸟举手,是个中气十足的小少年,“I gave Leo volt flavored candy and he wrapped it in red sugar paper!(我给了Leo伏特加味的,他用红色糖纸包起来了!)”
      美杜莎晃着一头蛇尾扬起午夜酷黑的唇角,发出奶呼呼的宝宝音,“Leo gave me an Otto egg for my coke candy……and, Mama drew the pumpkin on the black ,sugar paper.(Leo用奥特蛋和我换的可乐糖,那个黑色糖纸上的南瓜就是我妈妈画的。)”
      哥布林抖抖糖果袋子,捡起黄色“老南瓜”递给愣神中的陈飞宇看,“Arthur, what do you think it tastes like(Arthur,你猜这是什么味道的?)”
      “Huh”
      早就尝遍了所有味道的泰坦抢答,“Don't dismantle it. It's durian flavor. Leo doesn't wear a gas mask.(别拆,这是榴莲味的,Leo没戴防毒面具呢。)”
      剩下的孩子们一个个跟着喧闹起来:
      半人马:“Arthur,The brown one is wine chocolate. My sister and I made it together.(Arthur,褐色的是酒心巧克力,我和姐姐一起做的。)”
      狼人:“Blue, malt flavored toffee. That’s what Leo and I did after class.(蓝色,麦香牛乳糖。这个是我们下课后Leo和我一起做的。)”
      断头骑士晃晃透明的糖果:“一、骑、红、尘、妃、子、笑。Is that what Leo taught me My grandmother made lychee candy with the lychees you gave us. That's it!(中文是这么说的吗,Leo教我的,我奶奶用你们送给我们的荔枝做了荔枝糖,就是这个!)”
      吸血鬼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妖怪们,把紫色的糖果放在掌心,“Taro flavor, Arthur, I didn't ask Leo for anything. I like you very much. This is for you directly.(香芋味,Arthur,我什么都没问Leo要哦,我很喜欢你,这就是直接送给你的。)”
      “Thank you, sweet.”陈飞宇淡淡地笑着,摸了摸吸血鬼的鬈发,捡起地上已经被拆开过的绿色糖纸看着小女巫,喉结微微滚动,“Sharon, what's the taste of the last one(莎朗,最后这个,是什么味道呢?)”
      小女巫挥舞着魔法棒,点点陈飞宇在他们看来细腻柔软的掌心,笑着回答,“Mustard.(芥末。)”
      少年颤抖着攥了攥糖纸,看向桌边悄悄觑着他们的罗弋,视线一交汇,罗弋立即闭上眼睛接着装病。
      糖果被越攥越紧,细细密密的疼痛从掌心的斑驳的陈伤撕裂至胸口,几度目眩。
      莎朗顺着陈飞宇的视线看见罗弋挣开了眼,拉着美杜莎走上前,优雅地提起裙摆对罗弋行了屈膝礼,“Leo, Annabel and I have learned arabesque. You can test us on Monday!(Leo,我和安娜贝尔已经学会阿拉贝斯克了,你周一可以考我们哦!)”
      她说啥?
      罗弋紧急求助场外翻译,可是陈飞宇看上去是被困在那堆闹腾的小怪兽之中分身乏术了,连头都没抬过。
      罗弋看着美杜莎和小女巫,挠挠头发,礼节性地扬起唇角,将右手搭到左肩上,回以最简单的敬礼。
      所幸小女巫没有再为难他,看见占据他半张脸的绷带,皱着淡金色的眉毛双手抱拳,“Poor man, God bless you.(可怜的人,上帝保佑你。)”
      罗弋适时地将眉毛上扬3°以示对God的尊重。
      孩子王泰坦从糖果篮子里拿出妈妈嘱咐了要给Leo和Arthur的小型医疗包,带着虾兵蟹将风风火火地向下一个村庄进军区了。
      到罗弋百无聊赖地叩了两下桌子,陈飞宇才从窒息的酸涩里把自己拔出来,看了一眼满脸黑人问号的罗弋,垂下眼帘。
      掌心的芥末糖果不知什么时候碎了,无法再修复成原来的模样。
      “糖都掉了,我捡一下。”
      他有古井无波的语调,却用着连罗弋都觉得狼狈的动作,佝偻着,踟蹰着,捡起地上的一颗颗糖果。
      一颗,
      两颗,
      ……
      像傻子一样的,试图捡起罗云熙表演给他看的真心。
      明明一颗都不想要了,却连碎屑都舍不得丢下。
      “啪、嗒。”
      厚重的法兰绒地毯上溅开暗红的牡丹,消散入层层绒线之中。
      已经,已经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天了。
      如果10月31号你不是想用这包糖对我动手,
      那么,你是想用什么方法来杀了我呢,云熙。

      “哼哼哼哼”[要我帮忙吗?]
      陈飞宇头也不抬,吸吸鼻子,“乖乖坐着,我来就好。”
      罗弋戳了戳冰块腕倒回桌子上,深觉自己有必要像个办法出来治治陈飞宇这不会撒娇的毛病。
      学学老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脸皮厚了。
      再议吧,孤的舌头好麻,脑子它在工农革命了。
      把第七颗糖果放回玻璃纸袋里后,陈飞宇站起来把糖果袋子放到桌上,短暂地吸引了正在试图用眼神让多肉质壁分离的罗弋的注意。
      “哼哼?”[你咋了?]
      陈飞宇已然转身,“歇一会儿,我去做晚饭。”
      罗弋含糊地应下了,接着和多肉的液泡斗智斗勇。
      故而,他一点没瞧见陈飞宇眼尾的湿红。
      陈飞宇走进厨房,终于放任自己回头看向罗弋。
      [对不起。]
      我竟想过,如果我用你的方法杀了你,我们是不是永远不能两清。
      明明,现在的你是无辜的。
      云熙,终归,阿瑟欠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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