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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上场口 ...

  •   “你们说的是红军,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吧?那么眼下是一九三五年喽。”刘庆东听到他们的对话,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步踏空又穿越了,心里沮丧地想“看我这缺德的命啊”。可转念间又萌生出高涨的激情,穿越到红军长征的当口也是三生有幸啊,在大渡河畔,中央红军摆脱了数十万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取得了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若是能亲眼目睹伟人的风采,和革命先驱们威武的雄姿,那该是多么幸福和骄傲的事呀。

      “那是当然咾,眼下是民归二十四年噻。”瘦子翻着眼睛若有所思,同时挠了挠蓬乱打绺的头发,“有这么回事,有人称这些当兵滴是红军,还有人叫他们□□,总地来说是下江人,来攻打我们成都省滴,像滇军、黔军一样想马到我们,抢占地盘噻,没门儿!”

      “是呀,他们共产共妻,杀人不眨眼睛,从下江过来是要赖在四川称王称霸的。”汉子突然之间对三哥发生了兴趣,两只眼睛紧盯着他,机警地竖起了耳朵,“怎么,先生你对红军很熟悉吗?都说朱毛要与川北的张国焘合兵一处,强行渡过大渡河去了,在这里留下了许多的伤兵,你有这方面的消息吗?”

      “开玩笑,我怎么知道红军伤员在哪儿呢?我只是来磨西旅游的。”刘庆东被贩茶汉子看得直发毛。

      对方却没有罢手,用怀疑的目光窥视着他,“先生是哪里人啊?在何处发财呀?”

      “我是沈阳人。”三哥欲言又止,马上意识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竟然有心千里迢迢来看冰川,是不是说不过去呀?不会有人信的,连自己都不相信。他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一下子浮现出李四光的名字,可转念一想不行,如果自己说是地质学家,唠上两句专业术语准得露馅。有了,就像去五龙背泡温泉、穿越到康德三年的那次,说是国联的记者来了解四川民情的吧。

      于是按照这个主意接着说,还捋了捋胸前数码相机的背带,“嗯,我是国联记者,来川西体察民情的,拍些冰川景色、异域风情。”他说完不禁脸颊发热,又在被逼无奈之下撒了谎。

      “哦,是位记者,还是关外人。”那位先是狐疑地看了又看,当看到数码相机便信以为真了,“国联的记者,是从成都来的喽,你颈子上挂着的是新型相机吧?咔嚓,咔嚓,还是人家外国货做得小巧精致。”

      “记者!晓得,文化人,成都省头来的大人物噻。”卖花布的也是吃惊不小,羡慕地嘻嘻笑着,不错眼珠地瞅着刘庆东的相机,再也不提那一块大洋的事啦。

      “嗨!哎!”在他们说话之际,有个人从夜幕里走过来,他靠住木凳子蹲下身子,将叠起的沉甸甸长条袋子放在上面,同时从肺腑里发出长长的吼声。这三位见了立即伸手帮忙,从来人的肩膀上卸下十三四袋货物。

      “小伙,加小心呢,你这可没少背呀。”刘庆东生怕高高摞起的袋子倾倒了,把底下的人压坏啦,他便使劲用手护着。

      “啊得,有这么些人啊?”蹲下的那位已经卸下了负重,慢慢直起腰来,可能是长年被货物压迫的,脊柱都弯曲变形了,成了个大大的问号。

      “兄弟,听你的口音,你是天全人喽,也是去康定府贩茶的?”魁梧汉子仅凭着一句话,就已经猜出他是什么地方的人了。

      “你是听我说家乡话‘啊得’了吧?”驼背人憨厚地笑着,顺势坐在干草垫子上,拿起胸前椭圆形的小篾圈,刮着脸颊上的汗珠子。“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我也会说官话。”

      魁梧汉子摸着茶袋子不解地问:“兄弟,你怎么走到磨西面来了?泸定县城不是已经被川康二旅余如海部收复了吗?泸定桥可以通行啦,还要兜这么个大圈子。”

      “这兵荒马乱的,本来想走桥上,我认可交税了,却走不了啦。泸定桥是收复了,可正在抢修呢,铁索桥的四根底链被弄断了,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的。”驼背人满是抱怨与无奈,“别提了,这点茶贩得不容易呀。我从天全出来,就遇上两伙人在打仗,泸定县长宋孝特我是认得的,他带着保安大队在前面没命的跑,一群操着下江话、穿着打着补丁、五颜六色军服的队伍在后面追,由向导领着翻过了飞越岭,渡过了天全河,眼看就要攻占天全县城啦。我也奇怪了,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膘肥体壮的川军,竟然对付不了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叫花子,狼狈的像是老鼠见到了猫。”

      “铁索桥断咾!你讲得哪个告花子嗦?天全那边也发生民变噻。”瘦弱的男子焦急地插嘴问道。

      魁梧汉子当即打断他再问下去,“哪里有什么叫花子呀?是从泸定北去的□□。”他转向驼背人进一步询问,“他们是不是戴着八角帽,帽子上还有一颗五角星,打着工农红军的旗号啊?”

      对方立刻做出了回应,“啊得,是,是红军,还说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也不晓得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一定是和刘文辉、杨森卯了,为了地盘大打出手啦。”

      “他们是从江西流窜过来的,要去川北与□□张国焘、徐向前会合,被蒋委员长一路围追堵截,已经死伤大半啦。”魁梧汉子下意识地一挺身子,“别看这伙人要物资没物资,要装备没装备,却不怕死特能打,我担心驻扎在天全那杨森的六个旅,号称双枪将,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啊。”他的脸上呈现出焦虑的神情。

      “好事变坏事,坏事还能成好事呢。”驼背人说着说着偷偷地笑了,“川西打得像一锅粥,茶路不通,泸定桥又被红军弄断啦。康定府的茶价就得抬高,这位大哥,我们这趟是挣到喽?”他看到了那几袋边茶,又向周围瞅了一圈,“啊得,你就这么几袋茶吗?”

      瞧见对方错愕的表情,魁梧汉子吭吭唧唧搪塞道:“鄙人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刚刚康复不久,身子骨虚弱,难以承受沉重的负荷,能换几个钱糊口足矣。”

      “可你连本钱也挣不回来呀!”同行不解地反问道,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注意力却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吸引了过去。

      “老婆开门噻!金花,我回来咾。”这边的四个人侧目望过去,是对面院门的暗影里有人在尖声喊着,声音里透着气急败坏的意味。

      敲了半天终于有人应答了,“喂哟!你还晓得回来嗦?咋不死在外头喃?一天到晚豆晓得抽大烟,推牌九,抽死你,输死你。”是个女人恶狠狠地诅咒着,随即院门一响开了道缝子,照出油灯昏暗的亮光,一只白得不能再白的手臂挡在门口,“滚咾嘛,滚出去耍,家里莫得你呆的地方。”

      “金花,让我进屋喝口水,歇歇脚嘛。”门外的男人瘦骨嶙峋,比卖花布的还要可怜,几乎是一层皮包着骨头。

      “金花”,那女人就是这镇子上的暗娼喽,刘三哥上下打量着她,见其身材高挑匀称,眉眼传情,一举一动甚是撩人。就听她嗔怪地说道:“屋头有人哦,你去再赌一哈儿,我和胡保长有话要说噻。”说完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发出金属的撞击声,那男人嘻嘻笑着,像是被断奶的孩子重又获得了咂咂的慰籍。

      “不够花哦,多给一块嘛。”

      “没得咾。”

      “没得咾,没得咾,我看是被你藏起来噻。”男人不信她没有钱,“豆藏在床底下咾。”

      媳妇气得猛地拉开门扇,“打胡乱说,哪个把钱藏在床下嗦?不信你看喃,床下啥子也没的嘛。”

      “还要豁人噻,我操出来咾,豆藏在床腿的竹节筒子里哦!太高明咾。”皮包骨得意地嗤嗤笑着。

      “赖子!爬哦。”他的婆娘轻蔑地骂了一句,然后赌气地使劲关上了院门。

      男子用手掐着大洋,放到嘴边用力地吹着气,迅速放在耳边乐呵呵地听着。“手气不好不赌咾,去烟馆头抽它两口,提提神噻。”

      正待他转身要走之际,从街里快步走来个背着箩筐的人,此人个子不高,却很敦实。他回头回脑蹑手蹑脚的,时刻加着小心。“哦豁,姜威成!你娃子鬼鬼祟祟滴,干啥个去了嘛?背篓篓里装的啥子?”那皮包骨从暗影里走出来,不怀好意地凑上去问。

      “哦豁,是鸡脚杆子哟,黑老子一跳,三更半夜不瞌睡,又去耍咾。”背篓子的有意压低了声音,“我去山头咾,采了些草药噻。”然后不想和他再啰嗦,撇下对方扭头便走。

      “着啥子急走嘛?等一哈,车过来。草药?你在哄我噻。我听人说你是去给红军当向导咾,这是完成差事哦。”皮包骨头一把扯住正欲离开的男人,“都说他们出手大方噻,给安顺场的船工每天开五顿饭,顿顿吃嘎嘎,鸦片烟还管够,渡过河去还给粮食和线毯子,蛮不错的嘛。”

      “哪一个去当向导嗦?可不要乱说哈,我是进山头采草药去咾。”对方是一口否认。

      不料,对方动手掀开竹篓上的麻布,“这是啥子嘛?苞谷!还有块线毯子。”

      “鸡脚杆子,这是我卖了草药换的咾,你给老子放哈。”男人一把将毯子夺回去。

      皮包骨立即换了一付面孔,恶狠狠地威胁道:“爬哦,姜威成,你还想抵赖嗦?莫得使处!你和那二十几个娃子的事豆传开咾,你是‘通匪’,比他们直接参加红军能好些噻,可好也好不到哪儿去,也是要逮进大牢砍脑壳的。除非,把赏钱分给我一半,我们五五分成,我给你作保哟,你是进山采药材咾。否则,我也不和你磨嘴皮子,胡三爷正在我屋头,我这豆去报官逮你,到时候不要怪我方有才不讲情义哟。”

      被威胁的中年人据理力争,极力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鸡脚杆子,你啥个意思嘛?我们是对门子,可不要冤枉人哦。我莫得哄你,我硬是采药嘛。对咾!竹麻场下熊家的丫贝儿可以作证,他在山头遇斗我咾。”

      “丫贝儿?熊四皮噻。”敲竹杠的半信半疑地望着对方,“铲铲!熊家三嫂子说,丫贝儿不见咾,找了好多天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看见四皮跟着红军走咾,咋子会在山头嘛?你还是在豁我噻。”

      看人家不相信,还拿出了真凭实据,姓姜的男人打起哈哈缓和着气氛,“哈哈,幺弟,你手头用钱直说噻,非说哪个去当向导嘛,硬是让人寒心哟。给红军做事是有罪滴,那是要砍脑壳的呦。”他从衣兜里掏出五个大洋递了过去,“好嘛,我荷包头有十个大洋,我们一家一半噻。”

      “要得!多给我一个哈!”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动手去抢,“哪个让你豁人的呦,还有这块线毯子也是我的咾。”

      “狗日的,你是冬天头的饿老鸦嗦?飞起来豆想吃人哟。”看来是要息事宁人了,男人并没有太用力去抗争,“嘿嘿,鸡脚杆子,胡保长和你婆娘上床嗦?”

      “锤子!你婆娘红嫂子才和野汉子上床噻,他们有事情研究一哈,胡三爷是干大事滴,从成都省来滴哈,来我家是赏得个脸面噻。你听着哈,红军闹得凶嘛,留下了一批伤员,表得藏在啥个地方嗦?县长有令,限期缉拿不得有误。”恬不知耻的家伙信誓旦旦地说,好像他是县长的传令兵一般。

      “哪个县长嗦?”

      “瓜了嘛?泸定县,宋孝特宋县长噻。”皮包骨一翻白眼仁,不满意地责怪道。

      “他不是逃跑了么?”

      “跑个铲铲,宋县长是临危不乱,指挥保安大队冲锋陷阵,收复了泸定县城哈。”他挺起鸡胸脯得意至极,“不说咾,我得赶紧去烟馆抽两口,这烟瘾硬是熬不住咾。”他打着哈欠得得瑟瑟地向街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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