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八章 省油灯 ...

  •   “报告!李队长,姜家客栈的人一个不少,全部带到。”斗鸡眼把姜家人押了进来。

      “干啥子抓我一家嘛?我们又没得犯法。”红嫂子不服气地嚷嚷着,“胡保长,秦中举是吊颈自杀,和我家没得干系。他收得租子不晓得藏在啥子地方咾,我们是没得看见哦。”

      姜威成也在证明着自己的清白,“豆是,凭啥子抓我们嗦?是他各人从楼梯摔下去,我还帮他治病,竹麻场的七娃子熊世富可以作证,他是勒该有名的郎中哈。”

      李远钦铁青着脸恐吓道:“还在狡辩抵赖!啥子熊家七娃子,他被我关进保公所,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招咾,你们两口子就是主犯,好大的胆子呦。他和你们是一丘之貉,合伙做的事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们这是犯罪,是要砍脑壳的。”行刑逼供、敲山震虎的伎俩,这些地痞流氓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是我推的他!和姐姐,姐夫没关系,熊郎中是好人,都是为我好。”真有沉不住气的,杨柳挺身而出揽下全部责任。

      “是你把秦中举推下楼的,你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警察一付老谋深算的样子,迷着眼睛打量着女子,“中举不是自寻短见死的,也是你们把他勒死的,然后编出假话隐瞒真相吧。”

      处处注意仪态的女子,此时已然方寸大乱,声嘶力竭地辩解着,“不对!摔伤他的人是我,全是他逼的,我没办法呀。可勒死他的不是我们,我表姐发现他的时候姓秦的已经死了,不知是谁勒死了他,用的是姐夫上山采药的绳子。他们怕官府查出真相,谎称是上吊自杀的。”

      “我幺妹没得利边伤到他,勒个恶魔是罪有应得!被他马干了,逼着回成都省再入火坑哦。”红嫂子为表妹竭力开脱着。

      “啥子火坑?你们说的姓秦的是哪一个嘛?尚彪,他们说的是一个事吗?要把我整神喽。”看来李远钦并不了解客栈发生的事情。

      “是两回事,你不晓得,七年前姜家客栈来了个收租子的,住店时摔伤了腰,不能动咾,后来吊颈寻了短见,租子没得操到,只从他的荷包头操出个木戳子,晓得他叫秦中举。将才听乐队长讲,他认得勒个人,是何光烈的管家。”保长像似突然想起来的,“还有送给乐队长的勒个油灯,也是死者的家当。”

      “啥子油灯?”保安队支队长从警察手里一把抓了过去,对方本意是不肯撒手的,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就勒个!一盏旧油灯不值几个钱噻。”说完不在意地返还给乐仙童。

      “哎,你是不懂吧,这是文物,好值钱呦,对古玩字画这方面我拿捏得死死的。没听记者说吗?这是明朝以前的东西,可得值些钱呢。”胖老头不甘寂寞,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他向队长着重提醒道。

      李远钦眉梢一挑露出惊异的神情,“是吗?大记者,这个旧东西值好多大洋啊?”

      刘三哥从李队长的目光中看到了嫉恨、后悔与贪婪,“它是四川邛窑产的省油灯,我估计了一下,至少得一百万。”他说的单位是人民币。

      “一百万个大洋,哪得买好多洋面洋布啊?尚彪兄弟儿,有勒么一抹多钱,县长豆是个屁,老子还干啥子保安队长,还是个支队长喃?啥也不要咾,到成都省头享福哈。”支队长乐得合不拢嘴,像是已经把油灯换成了大洋,做个悠哉游哉的寓公,三妻四妾,丰衣美食,梦想成真了。

      “好嘛,舍得十万块大洋,别说是宋孝特,豆是二旅旅长余如海轻松摆平。不关事,莫得啥子是钱解决不到的,如果不行,豆再加十万。我也不当保长咾,去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哟。”胡保长随着朋友美滋滋地憧憬着,忽然记起了下江人的事,“那七个买土纸的还没得问呢,还问不问喃?”

      “问个啥子呦,人都走远咾,查不醒火被县长晓得,又要加上一条罪过喽。”李远钦的心思已经不在抓伤员上面了。

      “二位,搞醒火咾,这油灯现在是我的喽,是胡保长送给我的,是中举兄弟留给我的纪念。”乐仙童生怕他们把宝贝抢了去。

      “你送给他咾?尚彪,案件还没有查清楚,凶手也没有抓到,怎么能把证物送人呢?胡闹嘛!”李队长顿时板起面孔,训斥着唯唯诺诺的胡保长。

      “是,是,属下失职咾,证物咋子能送人嘛?乐队长说他和死者认得,兄弟情深,要留个念想,豆没得考虑,随口答应咾。”加以解释后转向那忐忑的警察,“乐队长,是我的不是,考虑不周,勒个油灯不能给你咾,是证物。等抓到凶犯以后,再上交到省会公安局,那时豆是你的哦。”他不容警察多说强行夺了去。

      乐仙童是无比的失落,摊开双手愤懑不已,“这整的是啥事啊?明明是我的了,却又要回去,出尔反尔没有信用嘛。”他怒视着姜家呵斥道,“都怨你们,都怨你们,今天就把这案子了结啦,秦中举在这穷乡恶水有啥子仇人啊,一定是图财害命,凶手跑不出这磨西面。油灯哪个也不许带走,它是归民政府的。”

      “那是最好,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嘛,看你有好大的本事。”李远钦不疼不痒地给予响应。

      胡保长也点头同意,“哪个想走咾?查嘛。”

      警察没有搭理他们两个,直接开始审问道:“你!女娃子,是你把秦中举推下楼的,你们有啥子仇恨呢?”

      “我,我。”女子吞吞吐吐难于启齿。

      “我替她说,幺妹是南充的女学生,十年前被军官霸占为小婆子,关在成都省的宅子头像个犯人,趁着恶霸去打仗,她跑到我勒该躲起来咾。”她伤心地望着可怜巴巴的表妹,“可没得想到,军官的管家去竹麻场、药材铺、勒个茶楼来收租子,遇斗了杨柳,一眼便认出来咾,非得马干她回成都省去。他们在楼上吵嘛,老巴子抓着幺妹不放,豆那么一推,他各人一脚踩空摔下去咾。”

      乐仙童把女子上下瞧了个遍,像是发现了稀奇物件,“你是南充的女学生,何师长的小婆子,姓杨叫杨柳?我晓得你!”

      “你咋子晓得我?你是哪个?”

      警察故作亲密状,“我们是老乡哦,也是顺庆府人,我的叔叔是有名的绅士乐以南啊。”

      “乐以南!晓得,北路征收委员嘛。”杨柳露出鄙视的眼神。

      中队长装出十分同情的样子,“当年南充市面上传遍了,何阎王相中了两个女学生,一个姓易,一个姓杨。姓易的被同学罗瑞卿救走了,不晓得躲到哪里去啦。可你没那么幸运,被逼着成亲喽。”

      面容憔悴的女子黯然神伤地看了一眼韩队付,对方更是沮丧地低下了头,“是啊,我没有她幸运,那浑蛋毁了我一辈子,逼着我抽大烟,落了一身的病。若是没有彭神父,我早就不在喽。”

      “好,我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秦中举是失足坠落,瘫痪在床。可被人勒死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是摔成了哑巴,有人闯进屋子要行凶,他不会呼喊求救吗?你们就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乐仙童盯着开客栈的两口子,想要从他们的身上找到线索。

      姜威成看到事已至此了,只能如实道出真相了,“没得声音嘛,是翠翠她妈头一个发现的,客人瘫咾,每天清早饭要送到房间去。勒死他的是我采药的索梭,婆娘喊我上楼去,我惊呆咾,完全傻咾,不晓得咋个办嘛。”

      红嫂子抢过话去说,“是我出的主意,假比去报官,追查清楚幺妹豆毁咾,只能说他是自杀,寻了短见噻。我让翠翠她爹搞紧离家进山,采些药材做不在家的假象,豆没的人怀疑我们咾。”

      “我在沟里遇斗采药回来的牛皮筋,从他那儿买了半篓子草药,让他说我们是一哈进山采药的。然后粗声大嗓地从茶馆经过,与文摆子、严老坎打着招呼,又送到汤大喇叭的药材铺,这些都是我不在家的证人哦。”姜威成把前后经过全都说了。

      神父在胸前划着十字,“我的天,牛弟兄也是这么说的,他临终前向主忏悔喽。”

      胡保长讥讽道:“哦豁,姜娃子看着杵实,其实水得很哦。”

      “看来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喽,多半要洗白哦。”中队长眼珠一转,“凶手应该不是外来的强盗,身手敏捷,并没走大门,否则会被人发现的。该是他的熟人!要不然秦中举会喊叫的,来人是冷不提防下的毒手。”

      “而且还是姜家的熟人嘛,晓得哪里是下屋,哪里有索梭噻。”剃头匠是老江湖了,不是白给的。

      “是磨西面的人,你说他是来收哪几家租子的?”乐仙童瞪着眼睛问红嫂子。

      “海螺沟的竹麻场、药材铺,还有勒个茶馆。勒个茶馆过去不叫老坎茶楼,叫做何家茶馆噻,勒些事情是他摆龙门阵时说的。”女人极力证明着自己没有说谎。

      乐警官望了一眼柜台里的茶倌,他正憨厚地冲这边点头微笑呢,“是秦中举收租子收急喽,逼着店主铤而走险吗?”

      神父紧张地在胸前划着十字,“耶稣基督,宽恕他的罪过吧。我的天,那个凶手本来是没打算杀人的,应该是谈不拢了起了歹念儿,找到索梭勒死了客人,他是一时冲动啊。”

      “对头,彭神父说的有理哦,凶手事先没得预备刀子或索梭,并不打算行凶嘛。”文摆子同意神父的分析,他注意到警察在看茶倌,“乐警官,你怀疑严老坎嘛?打死我都不信噻,他杀个鸡都不敢嘛,这间铺子是他花大价钱盘下来的。依我看,凶手不是冲着租子去的哟,哪是冲着啥子杀人喃?说来说去,你们家的干系最大嘛,是为了保护幺妹哈。”他这么一盖棺定论,使凌乱的猜测集中到姜威成夫妇身上。

      看来只有一个靠谱的结论了,李远钦不耐烦地命令道:“斗鸡眼、撅嘴子,先把他们三个押到保公所关起来,豁完酒我要慢慢地审问,不信他们不招供。”他把油灯用那块粗布包裹好,攥在手里得意地说,“这个证物先放在本队长这里,可不能丢咾,一百万个大洋哟,摸着豆是安逸。”他笑眯眯地瞅着刘庆东。

      “我猜这个油灯就是租子,是秦中举低价收购的,准备带回成都挣上一笔,可惜天不随人愿啊。”刘三哥说出心中的想法,两个老头子也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哦豁!勒个宝贝放在桌子高头七年咾,硬是视而不见,当个不值几文钱的破烂货。害得老子找来找去像个瞎子,说是乡老坎没得错,身上的苕气打不脱呦。”气得胡尚彪直拍大腿。

      “豁好咾,壳睡来咾,老子要找个地方睡告告。昨天晚上一夜莫合眼,闹得太凶咾。”李远钦打着哈欠张罗着要走。

      乐仙童打着饱嗝也要离开,“我也喝多咾,趁着天亮去竹麻场看一哈,也许那里藏着没有痊愈的伤员呢。我查过咾,勒个熊世富是个治外伤的名医,是共军首当其冲的人选。李队长,给我派几个帮手呗,我先谢谢咾。”

      “不存在,你一个人去我咋子放心嘛,你要好多我派好多哦。”保安队支队长心情大好,满口答应着。

      “算球了,啥子公事急着办呦?归民党没得你们豆解散咾?”保长阻拦着死活不答应,“你俩莫走嘛,今天没耍高兴勒哈。换个地方耍嘛,金花妹子的身材好霸道哦,嘴甜得赛过蜂蜜,我们三个去她家豁花酒,摆龙门阵,硬是美死人咾。”

      “要得,豁完酒,睡到弯弯挂在树颠颠儿上,亮堂得不摆咾,左手抱着我的百万大洋,右手搂着乖妹子,还可以啃个兔脑壳,勒样简直蜜蜜甜喃。”李队长畅想着,觉得整个人都飘了。

      可能是还在惦记着省油灯吧,警察也欣然同意了,“好吧,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哪里有干得完的公事呦,我们豆去喝花酒嘛。”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