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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癞毛 ...

  •   胡保长怕他们伤了和气,急忙从中打着圆场,“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见啥气嘛。好咾,哪个也不想归破家亡背井离乡噻,我胡某人虽是不认得字,却也晓得杜甫的那首诗。归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博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韩队付、文摆子,日白自己能豁酒,来嘛,和我胡尚彪比试一哈,高矮分出个胜负。”

      “胡三爷,谁不知道你是个酒篓子呀,贼能喝!几坛子喝下去没见过你走板的,海量啊,你还不得喝死我呀。”小青年哈哈笑着认输了。

      剃头匠也打着退堂鼓,“豆是嘛,上次保安大队大队付山栋来磨西面,你做东请他豁酒,豁得他吐得死去活来,结果叫人抬回泸州县头的哈。那顿饭还是我垫的款子呦,不晓得你呢还记不记得噻,啥个时候把钱还给我喃?”

      “文摆子,你也太小家八识咾,区区几个大洋,算个锤子哦!是不是?我跟你说,山栋是能来人,要实业救归哈,看上了海螺沟是我们的福气,采石场、木材厂、药材加工,都是大手笔。假比办成咾,哦,雇的人肯定一抹多呦,剪脑壳的自然也多咾,大把大把的花花钞票都要进到你的荷包头,胀得鼓鼓的噻。”

      “那是你的福气,和我有啥子关系嘛?你胡保长提口袋,挣大钱,也不会给我一文钱呦。那天山栋要请乡邻的客,叫你给拦下咾,打肿脸充胖子,说好咾是借我的,有钱豆还嘛,咋子要耍赖皮?”

      “哈哈,文摆子,你不讲情义呦,当着大伙的面讨饭钱,臊我胡三爷的皮哟。”胡尚彪把烟蒂往地上一掷,用脚狠狠地拧灭了,“我没得钱,龟儿子,好球意思,老子处处护着你噻,你却迂夫子。从今天起!每天收你一个大洋的税钱,先交一个月的噻。”

      “啥子税钱?”剃头匠对突如其来的征税不能理解,卡巴着眼睛不解地问。

      保长不容置疑地答道:“啥子税钱!头发落地税。”

      “哪儿来的勒个税嗦?是你马到我,凭空捏造出来的哈。”

      “乱说!这是上峰的命令,全归都在征收,公文白纸黑字写得醒火噻,是特意给你勒样的待诏儿设的。你想嘛,头发落地污染地面,搞得雀雀儿都落不下脚,气得飞走咾,长出来的药材也不值钱咾,像山栋那些的有钱人,还会来办实业了嗦?”胡尚彪一拍桌子,抬头向门口的手下发号施令道,“对头!川娃子、敏娃子,文摆子的税豆由你俩来收咾,假比他手头不宽裕,豆请去保公所豁茶噻。”两个乡勇咧着嘴坏笑着,幸灾乐祸齐声答应。

      “胡三爷!饭钱我不要咾,不要咾。我不懂事,请你高抬贵手哦。”在权力面前瘸子也不得不服软了。

      “哼哼,勒豆对咾,文摆子,你好懂事呦。山栋是客人嘛,咋个叫人家请客喃,太不落教咾。都说了我请客,哪个叫你出钱嘛,老子的荷包头比脸还干净,一旦有钱咾,豆先给你噻。”保长也放缓了语气。

      听其一席话警察乐仙童是赞不绝口,“保长是高人啊,站得高,看得远,佩服,佩服。你们这里满山都是名贵药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拿到成都省头能卖个好价钱,可要提防着贼娃子呀。保长就这么两个手下,有些力不从心吧?”

      “哦,我还有一个帮手,癞毛。”胡保长提到手下便问小青年,“韩队付,癞毛和你在一哈嘛,他哪头切咾?”

      被问的韩德勤恼火地回应,“癞毛啊,谁道了?别提啦。三爷,你让他陪我们挨家挨户地搜查,他倒是好,慢慢吞吞爱搭不理的,整个浪是磨洋工嘛,说了他两句,人家甩手不管了,告诉我你爱咋咋地。”

      闻听手下不听调遣,胡保长勃然大怒,煞有介事地许诺说:“爪子?癞毛他好大的胆子,敢怠慢县头的长官噻。你放心,虽说他是我的外侄,我不会护着他的,看回去我咋子教训这个瓜娃子。”

      “他是你大侄儿!你兄弟家的孩子?可他姓彭,你姓胡啊?给我整懵了。”队付不仅是大呼意外,而且很是不解。

      “不存在,姓氏不同有啥子事嘛?他是外侄,又不是侄儿,是我姐姐的儿娃子,脑壳乔得很,硬是牛筋,不听别人劝。他妈妈护他得莫法,姐姐好歪呦,我惹不起她嘛。”做舅舅的非常无奈地解释着。

      “是啊,你姐姐的儿子,我们那旮瘩叫外甥。三爷,癞毛兄弟不听劝呀,老主妖子贼正。”队付看来是无计可施了,“我们在上场口遇到七个下江人,两男五女,其中有三个病病歪歪的,二个还需要别人架着。我把他们扣住了,一盘问是住在姜家客栈的生意人,集体拉肚子。我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便要押到保公所去审问。”

      “哦,是有七个下江人住进姜威成家咾,勒个我晓得,说是去沟头竹麻场收土纸的。”保长给予证实道,“你勒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咾。要五个女人做啥子嘛?不对劲哟,扛不起,担不动,未必是数纸飞飞噻,是说不过去哈。”

      韩队付手里抓着啃了一半的兔脑袋,“嗯哪,我也说不对劲嘛,不合常理呀。可你外甥非得拧着不肯,说不能把他们带到保公所去,要立马赶出磨西面。我和他掰扯起来,他还动手要削我,说我啥也不懂。三爷,我可看在他是你的部下,没跟他一般见识啊。”

      “下江人呢?让他给放啦?”支队长李远钦这回出声了,焦急地询问着队付。

      “啊,他给放啦,由癞毛自己押着进山了,说是送到竹麻场去。不放还能咋地?那是个虎了吧唧,油盐不进的粗人,枪栓拉得哗啦响,随时都能给我一枪,真是拿他没整啊。”韩队付向顶头上司汇报着。

      “怎么能放了呢?他们有重大嫌疑呀,你娃儿样子水兮兮,做事水垮垮,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关键时刻冲不上去啊。就你这个样子,我们上哪儿抓□□的伤兵啊?这回是二罪归一,交不了差嘛。”支队长恼怒地瞪着眼睛,“斗鸡眼,斗鸡眼,你立刻去把姜威成一家抓过来,他极有可能是藏匿伤兵的罪魁祸首。韩队付,你亲自带人去,把癞毛和那七个下江人追回来,不得有误。”那个长着斗鸡眼的乡勇不敢耽搁应声而去。

      可韩队付犹犹豫豫地瞅着支队长,“癞毛要是不肯呢?我又不能枪毙了他。”

      支对长把手往桌面上使劲一拍,斩钉截铁地命令道:“枪毙!枪毙!戡乱时期格杀勿论。”看来李远钦是真急眼了,自身难保立功心切呀。

      “干啥子?干啥子嘛?耙耳朵!你硬是六亲不认哟,彭富贵儿是我的外侄,你不是不晓得,枪毙癞毛,你太不讲情义呦。”胡尚彪顿时翻脸大叫起来。

      李远钦比他的声音还要响亮,“胡皮匠!都到了啥子时候啦?我管不了那么多喽。不抓住共军伤兵,我回去是要砍脑壳的。我不像你做事拖塌拖塌的,优柔寡断,再讲究情义人家就逃跑啦。要是舍不得富贵儿,你跟着去,把你外侄看好喽。”

      “哎,这是个好招,胡三爷,癞毛是你外甥,准能听你的话,最好你跟我一起去呗。”队付对这个主意很是认同,“嗨,你不用去了,你外甥他自几各回来了。”韩德勤看见从楼门进来的强壮汉子。

      进来的这位长得虎背熊腰,比一般人大了两号,他怀里还抱着红嫂子的闺女翠翠,“富贵叔,将才他们说要枪毙你喃。”

      “哪一个要枪毙我嗦?吃了豹子胆噻,是想死喃,还是不想活咾。”望着面带杀气的家伙,大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李远钦,“幺叔,是你老人家打的臭屁,你很皮嘛,幺妈最近莫得为难你哟,攒劲得很呦。”

      别看保安队长方才还横眉冷对不可一世呢,见了这小子全没了脾气,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哎哟喂,富贵儿,哪个说要枪毙你咾,那不是不知死活,触霉头噻,不要听女娃子的胡说。”他态度温和地问道,“富贵儿,你押走的下江人去哪里啦?”

      “走咾!”

      “往哪里走咾?他们可是共军的疑犯啊。”支队长像个盼着鱼儿上钩的老渔翁,一付期待紧张的表情。

      警察中队长乐仙童也赶紧凑了过来,“是啊,小兄弟,可不能让他们跑喽。”

      壮汉没有把他们俩当回事,有什么说什么,不留情面直接责备道:“看你些勒个样子都不得行,遇斗事情要稳起。啥子共军嘛?豆是来收土纸的老客,多半是去竹麻场咾。”

      “癞毛!龟儿子,咋子跟老辈子说话喃?没得礼帽。”胡保长板着脸教训着外甥。

      彭富贵委屈地诉着苦,“大舅,幺叔说要枪毙我,咋子嘛?我犯了哪一条王法,老辈子一点儿情义都不讲咾。”

      “那是远钦叔叔在涮你的坛子,哪个硬是要你的小命喃?”

      “我是个老实人,幺叔不要去涮我的坛子,不然我多半会当真哦。”壮汉还态度严肃地挑理了,不让人家与他开玩笑。

      保长一本正经地数落着彭富贵,“瓜娃子,疤痢眼照镜子,勒个是你自找的。我来问你,叫你和韩队付去搜查共军,你咋子不听吩咐喃,还擅自放人。假比勒七个人不是生意人,是掉队的伤兵,看你能负责的起嗦?”

      “啰嗦,大舅,老街头都是舅子老表,挨家挨户地乱操,操凶了就不安逸了,小心有人戳我的背脊骨哦。”壮汉又厌烦地指着韩德勤,“韩队付是来磨西面扫堂子的,把生意人都黑跑咾,山货咋子卖得出去嘛?他不光是坏人,还是莽子,啥也表得。”

      “他不光是坏人,还是莽子,啥也表得,蛮嗯脑。”他怀里的翠翠跟着气愤地说,大家都没听明白,后一句显然不是四川话。想要弄清楚是什么意思,壮汉已经抱着翠翠到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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