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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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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趴在门上听了一会,没听到有脚步的声音,不由皱起眉。
没回来?
她拿出手机,在微信上问:迟先生,你在家吗?
没有反应。
姜月撑着腰后退几步,盯着死气沉沉的门板。
她心心念念地溜过来,可不是为了扑个空,更何况刚才以为对方是故意不理,她还特意说出那么露骨的话……
“真是——过分!”她使气似的,一巴掌拍在门上。
咚的一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有病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不知从哪间房吼来一嗓子。
哦对,忘了这种老房子本就隔音堪忧。
姜月悻悻跺了下脚,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到一楼时碰上个慢吞吞的老人家。她不经意扫了眼过去,被有些熟悉的脸晃了下神,等经过刚吃饭的巷子才想起是怎么回事。
那老人家,可不就是才见过的餐厅老板吗?
迟间听见脚步离开,又听见脚步过来。
门再次被敲响,笃笃笃,一下一下的节奏,不急不缓,却有种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么急不可耐?
他从鼻子里哼了声,翻身下床后几步过去,把门一推:“姜——”
尖刻的情绪却被瞬间掐断。
面前,餐厅老板佝偻着身子,眼神小心又期盼:“你是……曹木青的儿子?”
他静默半晌,淡淡应了声是,心里却想着,看来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了。
姜月赶上末班公交回家,刚推开门,就被门口蹲着的小影子吓了一跳,缓了一会才想起来,如今家里多了只狸花猫。
“在等我吗?”姜月冲它啾啾几声,走进客厅,不出意外发现墙角猫盆里仍是满满当当的猫粮。
小可怜。
她不由叹气,冲一路亦步亦趋的狸花指指食物,正与她粘腻的猫咪眼前一亮,如同听见发令枪般地飞奔过去。
吃的真香啊。
姜月看着猫大快朵颐,肚子也不由跟着咕咕叫,却苦于手边无粮,只能盘腿坐在边上干看脑补。
其实今晚迟书民点的菜品相都很不错,可惜与迟间说话着实败坏胃口,到头来直接气出了虚饱。
迟间……
她捋了把头发,自动切换到白天对范秋波的信誓旦旦:“波姐您放心,其实我这人很坚持的,只要时间足够,就算是块冰山我也能把它捂成一滩水。再说了,迟先生这人就是外表冷淡了点,其实心很软的,不然也不会特意救只小野猫。”
虽然最后把猫扔给了她。
姜月拿手指在地板上点点点,每点一下,就在心里安排一个与迟间见面的机会。
可不知是不是今晚的争执过于深刻,她理来理去,总觉得无论制造哪种相遇,都会被迟间以“农夫与蛇”的借口丢出去。
呸,她看起来很像个害人精吗?
姜月不自觉地啧了声,吓得旁边狸花猫一抖,瞬间闪去边上,警惕的眼睛里倒映出女人无奈的扶额。
“算了小可爱,先拍张你吧。”她边打开相机边嘀咕,“每日聊天可不能断。”
咔嚓,狸花在照片中留下一抹残影。
第二天姜月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就去换衣服出门。
虽然范秋波并未给出明确的时间限制,可事情宜早不宜迟,就算再刻意也得硬着头皮制造机会扑上去。
可偏偏不凑巧,她刚穿好鞋就接到迟书民的电话:“你有教师资格证吗?”
“……有啊。”
那边舒了口气:“那省我事了。这边招聘要求刚出来,我已经发你了,你看看准备好简历马上给到我。”
“马上?”
“对,马上。”似乎唯恐她说出拒绝的话,迟书民加重语气,“不然我过来找你。”
挂断电话,迟书民往后仰了仰脖子,长出一口气,往迟家堂的方向走。
这几天爷爷身体不适,他便每天赶在学校上课前去瞧瞧看看,因此不留神听到了秦姨拜托父亲照看季明芮的工作。
“明芮想进学校啊?刚好书民他们学校在招,我看挺合适……”迟绍坤和颜悦色,但好在没有立即承诺。
毕竟现在凡事讲究公开透明,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好在一开始就拿关系户加塞。
于是,这便成了迟书民强力催促姜月的理由。
且坦白来讲,他并不觉得季明芮适合成为一名教师。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迟书民收到姜月的简历。他停下粗略浏览几遍,便转给负责招聘的同事,再抬起头,发现已经有人越过自己踩上迟家堂的台阶。
他对那背影的出现有些惊讶:“迟间哥?”
迟间脚下一顿,背着身等他。
迟书民上前:“来看爷爷?”
他嗯了声,往里走。
迟书民并不觉得被冷落,反而很开心地跟着:“你吃过早饭了吗?待会我叫秦姨准备点。你喜欢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
他打开话匣子似的絮叨,没注意迟间漠然垂眼,完全不屑于搭腔。
迟老先生正在院子里消食,经秦姨的搀扶转完一圈,便见迟书民出现在门口,他眯眼要笑,又在发现一边迟间时不落痕迹地垂了下嘴角。
“来了。”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迟书民笑着上前问候,迟间旁观,只觉一片其乐融融,待迟书民想起他转身,和煦的风景顿时转为多云。
“几天不来,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认我这个老头子了。”
“来了再惹您生气,不是更不好?”
迟老先生哼了声:“依你的意思,今天来,是想让我开心?”
迟间捻着手指:“开心倒不至于,只是想求证一件事。”这话说到一半,他却先瞟了迟书民一眼,再看向迟老先生时,漫不经心地扯起嘴角,“关于我的母亲。”
姜月被迟书民拖了时间,再到迟间家时便又扑了个空,所幸今天没什么事情要做,干脆绕着目标建筑来回走动。
微信对话框往上刷,全是她单方面给迟间的话,日常的、戏谑的,加上新晋的狸花猫照片,按理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总该为礼貌回复一二吧。
迟间偏不。
他就像无法抓住的海市蜃楼,明明有无比具象的影子,接触时却总会落得两手空。
姜月下意识去看自己指尖。
她一向努力地挣命,以前是学业、工作,现在则是生活,有人曾对她如此执着于目的不满,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单单确定一个目标,已经足以耗费了她的大半勇气了。
所以今天再见到迟间,她该说什么好呢?
姜月设想了好几种符合逻辑常理的走向,却在夜幕降临后化为虚无——
迟间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待追过去,门已经怦然关上。
姜月深吸一口气:“迟先生,我们谈谈。”
她已经做好长久敲门的准备,却不想刚敲几下,门就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姜月躲闪不及,肩膀被重重一撞,往后踉跄几步,正待站定之际,眼前倏然压下一道黑沉沉的影子。
她一下子抬起头。
这层的过道灯连坏,恰好余一盏在迟间边上,如今影影绰绰的昏黄洒下半边,竟一时难以辨清他脸色难看的真正缘由。
姜月吸了口气,刚扯起唇要笑,却被对方抬手一捂。
迟间顾及了力道,并没有捂得多严实,微微拱起的掌心下面,唇沿不自觉地颤了颤,蹭过他的肌肤。
他神色越发紧绷,再面对那双惊愕的眼睛时,鬼使神差地警告道:“姜小姐,不要笑。”
笑是吃你家米了吗?管的宽。
姜月心里愤愤,眼睛倒乖巧地眨了眨。
她有一双标准的杏仁眼,烟波浩渺,难染一星半点的尘杂。
迟间突然后悔,只觉刚才应连她的眼睛也一并遮掉。
他缓缓收手,顺势对曲起的指骨出神。
姜月得以解脱,赶紧往有光的方向挪去一步,唯恐被误会为害怕,补充解释:“有点黑。”
迟间淡淡嗯了声,就是不抬头。
没关系,只要愿意听她说话就行。姜月给自己鼓着劲,下意识要笑,又想起似的迅速掩藏:“迟先生,我想解除你的误会。”
而说这句话的目的,并非为了得到回复。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有两件事,我必须重新说明。”姜月深吸口气,“第一,我为碧云天的那晚道歉,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才不得不采取非常措施;第二,我之所以不断找你,真的全凭我自己本心,请不要误解我,不然我会伤心的。”
一腔情绪全赋予舌尖,却并非浓烈地全盘倾尽,它一点一点地推进,像一只妄图分享却又十足胆怯的猫咪,只敢拿肉垫爪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前路。
不料迟间开口:“我接受,也理解。”
猫咪爪子吓得缩了回去:“你说真的?”
“当然。”迟间反问,“不过,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缺?
姜月一头雾水。
而他目光越过她的困惑,落在了白天迟老先生的一句话上。
“你母亲没什么好说的。有颗想跑的心,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做,到头来还倒打一耙。”迟老先生捶了下拐杖,“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怪谁?怪我这个老头子吗!”
迟间忍不住冷笑,收回视线缓慢陈词:“你之前不明说,我只当你是心血来潮,而现在既然挑明了,就得听听我这个当事一方的观点。”
“请讲。”
“事实上,我有点失望。”
姜月茫然:“失望?”
他勾起唇:“一个女人,总会对她在意的男人多花点心思。”
这不是昨晚的——姜月心中一惊:“你原来在家!”
“比起今天的迂回,我更喜欢你昨天的直接。”他不以为意地露出一排白牙,“如果心思只停留在表象,就太没意思了。”
嗓音带着些许颗粒质感,落在如丝绸般柔顺的夜里,划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姜月呆在原地,只觉得每个字都很明白,组合起来却宛如天书,可不等再问,对方却直接更进一步。
眼前再次压下沉沉阴影,不同于之前的是,一只胳膊擦过她的肩膀,撑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姜月,男人总归是有虚荣心的。”他俯身,循循善诱,“被个漂亮的女人,拼命追,你猜他什么时候会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