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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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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围观众人相互使了个眼色。
迟间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顺势将航空箱换到另一只手,侧身擦过姜月去开门。
姜月回头:“迟先生。”
他却不吭声,把钥匙捅进锁眼转了两圈,拉开门。
眼见着进屋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姜月再看不出人家没想理自己就是傻,赶紧跨过去,正正巧巧在离合门只剩条缝的当口,抓住扶手使劲往外拽。
一个没注意,生锈的金属圈瞬间摁进掌心伤口。
她忍不住嘶了声。
声音很轻,却被迟间敏锐捕捉到,他垂眼扫过她的右手,率先卸了劲。
姜月趁机拉开门:“迟先生。”她把掌心冲他竖起,拧着娇滴滴的嗓门道,“好痛。”
迟间:“……”
他面无表情盯着她,看得姜月逐渐僵硬,顺便暗自懊恼——是她自作聪明,以为这种七嘴八舌的场合下,稍微来点暧昧就能让他顾及脸面地屈服。
好在两脚兽的对持传染到了狸花猫,它缩在迟间脚边的航空箱里,突然不安地扑腾了几下,把姜月的神思给扯了回来。
“迟先生喜欢猫?”
“不喜欢。”
“……嗯?”
迟间拿脚把航空箱往里踢了踢,眼睛看着她:“姜小姐,下楼左转就有药店,好走不送。”
说完,趁她不备,从她手里夺过了关门主动权。
砰!
掉了大片漆块的木板子在姜月鼻尖颤了颤,她下意识退后一步,耳边传来几声刻意的哦哦哟哟。
无论什么时候,八卦都是人类的猫薄荷。
姜月摸了摸鼻子,却没按照迟间给的路线顺水推舟,反而走到向围栏,转身拿腰一搁。
酸胀许久的腿顿时得到解放。
她鞋跟点地,盯着面前门板子琢磨。是不停敲门好,还是干脆嗷上一嗓子?总之不管选择哪一点,唯一要点就是……
“反正丢脸的不是我。”她突然嘟囔。
声音落时,自己却愣了愣,转而拿手碰了下唇,疑惑这近乎赌气的话怎么会从自己嘴里冒出来。
曼妙身影不由向后一仰。
而这抹倏然跌入天幕的纤长,也落在刚抵达楼下的迟书民眼中。
脑袋在空中打了个转,姜月决定干脆一个一个去试,结果摆正身子准备去喊,却被人带喘地叫住:“姜月。”
她意外:“迟老师?”
迟书民几步上来,距离近了,能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脸,仿佛是因为急事不得不奔跑而来。然后,他又露出一贯温和的笑:“你怎么在这里?”
好像上次发生在警局门口的争执并不存在一样。
姜月偏开目光:“你呢?”
说来尴尬,她孤注一掷地点燃引线,却接连射出好几颗偏离弹道的炮弹,没炸到目标,反而撵得自己慌不择路。
“我来看看迟间哥。”迟书民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你也来找他?”
“……是。”姜月不想让他觉察出什么瓜葛,旋即补充,“我来……来看猫!”
“看猫?”迟书民奇怪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之前救了只猫,我委托迟先生帮忙照看——对,他照看!”姜月硬着头皮扯,没想到越扯越顺,顺到门突然被迟间推开。
就见他一手提着航空箱,一手扬起收据,平平静静地顺着她的话说:“姜小姐,这是猫的治疗费用,微信转我。”
姜月:“……”
真是自己砸自己脚。
从迟间开口,迟书民就再没有吭声。
他注视着姜月从接过收据到转身离开,才想起自己来此正事,重新看回去,迟间已经自顾自地进了屋,单剩门板遮住半边框,像极了他把账单递给姜月后迅速敛下的眼睛。
姜月离开后没有立刻回蓝贝壳,提着航空箱找了个僻静位置打电话。
她提前问了康齐,知道小马已经不在蓝贝壳,拨起号码来不依不饶,几通后对方认命接听:“姜月,波姐已经知道那天是我给你传的消息了。”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胆小。你今天去康齐那里,难道不就就为了给你老板传消息?”
小马倒抽一口气,闷闷地解释:“被波姐赶走,可不光是没工作那么简单。”
航空箱坠在右手掌心,抓着久了总归不舒服。姜月蹲下轻轻放妥,调子漫不经心地绕:“所以啊,我就是来帮你多刷点功绩的呗。”
箱子里,狸花猫正冲她瞪着眼,鼻尖白斑一晃一晃。
没想到它会被迟间救下……姜月思绪联翩,从昨晚掠到刚才,最后停在一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之中。
它吸引着她无法控制地想踏进去,又在即将入内时决然将她拒之门外。
那是迟间的眸光。
耳边,小马压低声音叫:“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缓缓回神:“告诉你老板,我在迟先生楼下。”
半小时后,一辆车停在姜月面前。
副驾驶下来一人,十分礼貌:“姜小姐,波姐有请。”
她把航空箱递过去,同样礼貌:“能帮我照料一下吗?”
到SPA会馆的时候,范秋波刚结束全身套,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姜月进去后打招呼:“波姐。”
“坐。”范秋波懒懒散散地指了下边上,“你去见了迟先生,怎么样?”
“嗯,送了我一只猫。”
范秋波闻言睁眼,挥退正要来按摩肩膀的技师,微微皱起眉:“你在玩什么清纯戏码?”
姜月一愣,随即了然。
范秋波可不是普通人,坊间传闻她最开始是靠爬男人床起家,没想到最后竟能脱身成功自立门户,还意外立得很好。
“不是我玩,是他葫芦里卖着药。”姜月轻笑,“所以波姐,这就是我来找你寻的原因。”
“比如呢?”
她拿右手缓慢拢了下鬓发,掌心疤痕被嫩生生的脸颊衬得触目:“您要我勾着他……具体走到哪一步?”
“试探我?”
“不是试探。”姜月十指重新交握,搁在膝盖上,坦诚道,“您手下那么多人,单单选中我,难道不是因为他很难拿下吗?”
范秋波不露声色,眼光扫来又移开。顺着她的视线,姜月看到了从窗帘缝溜进的阳光,狭长的平行四边形,落在栗色地板上。
细小的尘埃飞舞盘旋,卷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你可有得忙了。”
姜月离开时两手空空,回来时却拎着只狸花猫,看得康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哪来的?”
“之前送了只猫去宠物医院,没大问题就接回来。”她拿出迟间一并塞来的猫粮,找了只碗喂给狸花猫,看着那小身躯活力满满地拱过去,不由在心里长吁短叹。
是不是生活不易的生物,都容易磨练出难辨真假的演技?
姜月盯得入神,耳边康齐表示嫉妒:“我在拘留所受尽折磨,你却想着养宠物,姜月啊——”他拉长调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已经在找下家?”
这本是开过不知多少遍的玩笑话,可姜月却点头,又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我要请长假。”然后对上康齐难以置信的眼睛,坦诚相告,“抱歉,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我与范秋波打了个赌。”
而赌约是……
蓝贝壳的去留,亦代表康齐的去留。
闻言,康齐第一反应是意料之内的暴起,但被姜月拦下。
要不是自己脑子一抽揍了人,还真不好说康齐会不会有把握翻盘,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比起莫须有的罪名,这件实打实的纠纷才是悬在蓝贝壳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所以就算越俎代庖,她也必须自己迎上去。
而在此之前,小马和康齐,这俩姜月打心眼里认下的朋友,得妥善安排。
“……反正范秋波同意了,你闹,就会连我一起倒霉。”她看着康齐不甘心地捏着拳,突然叹了口气,“七哥,蓝贝壳是你的命,可你要的从来不只有它。”
康齐瞳孔一震,颓然垂下胳膊,一贯的嬉皮笑脸在恍惚间迅速衰老。
姜月回家把猫安置好,咔咔拍了几张照发给迟间:迟先生,能帮忙起个名字吗?
迟间垂眼扫过手机屏,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迟间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这个时候,聊天终于从迟书民漫长且单方面的嘘寒问暖,进入到眼下的现实之中。
迟间摁灭手机屏幕,对这位不告而来的堂弟表示了惯用的漫不经心:“什么?”
迟书民叹气:“关于冬至祭祖的事儿。”
“是你爸的意思,还是爷爷的意思?”
“是我自己。不过——”迟书民犹豫,“他们应该也希望你去的。”
“在我气得爷爷差点犯心脏病之后?”迟间勾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这话让迟书民尴尬万分:“当时在警局门口,我是气话。”
寿宴当晚,自迟老先生脆弱又敏感的神经被迟间一把扯断后,老人家就一直身体不适到现在,父亲迟绍坤希望身为同龄人的他能劝劝迟间,结果又遇上被抓进警局这档子事,他一时气上头就指责了几句,冷静下来后悔不迭。
迟书民:“我不希望我们闹不愉快,这也是我今天过来的原因。”
迟间惊讶:“你捍卫迟家脸面,我很能理解。”
迟书民松了口气,却听迟间继续道:“只是我离开玉川很久了,很多约定俗成的事情对我而言,其实很陌生。再说——”他摇头,“让个并不诚心的人去叨扰先祖,反而是种冒犯。”
迟书民的笑容终于开始发僵:“可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又是一家人。
迟间掀唇,却问了另个问题:“你爸知道你来找我吗?”
“……不知道。”
“那你现在最好回去。”他诚恳地建议道,“如果我是他,一定不希望你擅作主张。”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呆下去便属自找没趣,迟书民讪讪点头。
迟间原地坐着不动,冷不丁桌上手机屏幕亮起,他扫过一眼,突然叫住迟书民:“等等。”说着站起来,揭过挂在一边的外套,边披上边说,“我送你。”
迟书民懵圈:“不用麻烦——”
却被迟间不由分说地推着直往外走。
他们身后,落下的手机逐渐黯淡光亮,唯一的弹框开始模糊不清,可内容依然醒目。
姜月:迟先生,我来找你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