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至亲 ...
-
朦胧中，若儿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热度。她睁开眼，眼前逐渐清晰。
司楠……若儿想开口唤他的名字，却才发觉自己出不来声。她直觉似的将手放于额头的地方。是不是这里又出现了那个东西。正在这时，司楠却伸出手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若儿乖乖放下了手，可就在那一瞬间，她却看见自己的胸前有着一片血迹。而司楠却似乎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说道：“你手上的伤。”
若儿折过自己的左手，手臂内侧竟然有一道血红的伤口。
当初看见她衣裙上的血迹，司楠也想过最坏的情况。好在这只是她晕倒时无意划破的伤口造成的血迹而已。
若儿以两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身来。一时间，她却又觉得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回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那一刻，她真觉得这个孩子保不住了。想到这里，她只好忍着自己的腹痛，不想让司楠知道。
但尽管她如何隐藏，额前已经透出豆大的汗珠。司楠看着她的样子，也是沉默。
其实在若儿苏醒之前，里内医师曾经到访。虽说这次若儿晕倒是虚惊一场，但从她的身体状况看来，滑胎的可能性极大。更可怕的是，如果一时支撑不过，那么她本人也会因此送命。
现在她额头上出现的六芒星正可以证明这一点。而这事归根究底，只是因为前期在帕特农神庙的遭遇让她灵气全失，如今才会留下这祸根。
司楠隐瞒了医师的话，并没有告诉若儿。
然而，接连一段时间过去，情况却比预想之中的更加复杂。若儿额头上的六芒星似乎根本没有消散的迹象。
若儿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腹痛也总是一天天在不断加剧。司楠甚至已经很久没去教皇宫参加朝会。若儿不能说话，不能问他原因。然而司楠却也从不说起。
双子宫中永远都是沉寂。
这天夜晚，若儿又一次觉得腹痛得厉害。她面色苍白，咬着牙颤抖着。
司楠见此情景，立即单单替她脱去遮蔽身体的衣物。他伸出手去轻轻替她擦去汗珠，然后在她额前轻吻。
他抱着她。而她也能感受到由他的身体传来的温暖。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但是每次这样却总能缓解一些痛苦。
直到最后，腹痛不再那样猛烈，若儿就沉沉睡去。
司楠亲眼看着她合上了双眼才会喘口气。医师说，这个孩子要保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司楠他也只能尽自己所能维持若儿的灵力，保住她的生命。
每一次，司楠由于耗费了大量灵力也是大汗淋漓。他看着熟睡中的若儿，只能顾自轻叹一口气。
……
教皇宫中，教皇也正为双子宫缺席的事情头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教皇，双子宫再次拒绝出行。”
闻见此声，西殊卡回过头来。他看着眼前这人，气不打一处来。他已数不清，这是他向双子宫派出的第几位信使了。
“退下吧。”他挥了挥手。这人便畏畏缩缩地退下了。
已经一个月了。
双子宫既不参加朝会也不把教皇派下的任务放在眼里。他这是要和自己硬拼到底么。西殊卡想到这里更不服气。他捏紧拳头，朝着身边的墙壁砸去。
“教皇。”安佐娜不知何时竟然来到西殊卡身边。她的笑容意味深长。
西殊卡一见她，连忙收起怒意。他不喜欢让这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任何情绪。
“我说，安佐娜小姐最近把我的指令都当成透明了么。根本不用上报就直接进来。”他故作正经地说。
“还需要那些形式么？”安佐娜微一挑眉，“要我说，教皇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双子宫吧。”
“用不着你操心。”
“哦？”安佐娜走近到与西殊卡并肩的位置，而后直视着他：“我刚好对他的缺席很感兴趣呢。”
西殊卡闻此侧过头去，却正对上安佐娜别有意味的眼神。
……
双子宫。
听闻外面的马蹄声，若儿知道一定又有使者而来。这些天来，一直有教皇宫派来的人，但每次司楠总会拒绝教皇的任务。对于司楠的选择，若儿从不过问，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开口的能力。
只是，这次司楠面对着的任务却非同寻常。
“若儿。”
听到司楠的声音，若儿回过头去。与以往不同，这次送走了使者，司楠却是眉间紧蹙。“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不能离开这里。”他说。
若儿先是一愣，而后乖乖点了点头。还未等她意识过来，司楠就转身而去。这一次，终于还是无法避免了。
然而司楠这趟的目的并非教皇宫，而是神坛。
神坛。
司楠远远便看见那个身影，不禁嘴角微弯。“契长老，你什么时候成了雅典娜的手下。”司楠道。
“双子宫，你怎么竟敢如此无礼。”契长老怒喝。
司楠冷哼一声，“既然这样，那么不如明说。教皇派我前去海域的任务，根本不可能执行。”说完他便转过身去。
“那也由不得你。”契长老在身后一声，让司楠的步子停在原地。“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即时起，我以篡改诏书罪名处你的罪。”契长老拿食指对着司楠，“到时候别怪我之前没有提醒过你。这罪名，不仅是你的，就连你所有双子宫的人……无一例外。”
司楠听了也不做声，只是悄悄在自己身后张开了五指。
没想到，还未等他召唤火遁，便有数十名大祭司出现在周围。他们将司楠围在正中。
此时契长老冷笑一声，“对你，我可是有备而来。”
司楠也不管他如何威胁，直接召唤了火神。一瞬间，他的周身遍布了团团火焰。
“既然你如此顽抗，那么也别怪我不客气。”契长老面露不屑，“要知道，你双子宫里的人现在在我手里。”
司楠顿感不妙，连退几步。却不料此时，祭司们纷纷竖起神杖指向了他。
“看来，你这家伙怎么也学不乖。”契长老大笑起来。
司楠也顾不得其他，他现在只想赶回双子宫。但面对着数十名祭司，他也难以突破。
一时间，所有祭司都将神杖抵住了他的颈间。他动弹不得。只见契长老自南面走来，一副满意的神情。
“住手！”忽然一个女声由背面传来，伴着有节奏的马蹄声。
这个人……直到那人的身影逐渐逼近，司楠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个人居然是他的母亲，乔安。
“大祭司。”伴着几声不约而同的叫喊，司楠周围的几位祭司瞬间收回手中神杖，向乔安来的方向行礼。
“哦？”契长老冷笑一声，道：“好久不见了。帕特农神庙的女祭司。或者说……是前教皇的妃子。”契长老的话里有种奇怪的强调。
一时间，司楠周围的祭司们纷纷放下手中神杖。
“契长老这是在找双子宫的麻烦么？”乔安此时一身蓝衣。当她走近司楠身边时，所有人都退开了去。
“你这是说笑了。”契长老不怀好意地笑着，“事实上，是双子宫首先违誓在先。诏书一事，他自然应当承担罪责。”
“是吗。”乔安微微一笑：“那么，如果我说，修改诏书的人是我呢。”
“什么？”契长老一脸愕然。
司楠在一旁一直沉默。他只想伺机而动。
“那么契长老也一样问罪么。”乔安虽是微笑，却让身边所有人不敢妄动。
“不。”契长老怒斥，而后看向司楠，“双子宫，你本来就应当担任使者之责。”
“契长老，真是荒唐。”忽然间又有一个女声传来。
司楠听这声音就能辨认的出，来者是安佐娜。
此时的安佐娜一身白衣，手执雅典娜神杖由南侧缓缓走来：“契长老，你以我的名义传召他，这又怎么说得通呢。”
“安佐娜，是他反抗教皇在先。我不能坐视不管。”契长老气得胀红了脸。
“要我说，双子宫将来一定会成为我圣域大地的得力将领，根本不用我费心。”安佐娜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司楠，“你说呢。”
司楠此时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立马转身就走。
“喂！司楠你至少听我一句话。我想你肯定会有兴趣的。”安佐娜喊道。
司楠闻此，背对着她驻足。
见此情景，安佐娜莞尔一笑，“现在，教皇正大驾光临双子宫呢。”
话音未落，司楠早就飞速上马。待马掉过头去，他对乔安道了句：“母亲，谢谢你。”
乔安看着司楠微微点头。而后司楠便骑马飞奔而去。
……
双子宫中，若儿本是在房中休息。她隐约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便循声走了去，却不料……这人竟是西殊卡。
若儿见了他，先是一惊，而后行礼。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连贯不起来，看上去十分吃力。
西殊卡不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见她了。看她脸色苍白，真的憔悴了许多。
“你怎么了。”西殊卡连忙走去，扶着她。他感觉到她的步子，颤颤的，仿佛随时会跌到一般。
面对他的接近，若儿连步后退。可是她一个站不稳，又差点跌倒，还好西殊卡手快扶起了她。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她额头上的六芒星。待到两人都回过神来，西殊卡才发觉，自己的手正挽在她腰间。可是这么一来，他竟然感受到她腹部有着不寻常的凸起。
此时，若儿的脸上也漾起一丝红晕。她迅速推开了他的手，借着墙站立起来。
难怪司楠根本不参加朝会。西殊卡恍然大悟。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有了身孕的人，为什么会如此憔悴不堪。司楠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妻子的。想到这里，西殊卡赶紧上前去：“若儿，快去休息吧。”
若儿此时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只可惜她开不了口。她想知道司楠去了哪里。她想知道为什么西殊卡会突然出现。只是她如今丧失了说话的权力。
正在这时，若儿却又突然感觉到腹部坠胀疼痛。她疼得弯下腰去，不自觉以手捂着肚子。
西殊卡见状，神色大惊：“若儿。若儿！”
若儿却只是无力地推搡着他的胳膊。大滴的冷汗从额头冒下来，她咬着牙强忍住疼痛。
突然一阵温暖紧逼而来。原是西殊卡抱起了若儿。
“若儿，你忍住。”西殊卡十分焦急，头上竟也冒起了汗，“你等着，我会传大祭司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西殊卡抱着她正向屋外走去。没想到正在这时，司楠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司楠一眼就看出了若儿的不对劲。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想必又是腹痛发作了。“若儿。”他轻声唤着。
若儿在迷糊中听到司楠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
原谅我，我已经尽力了——她几乎使出所有力气说着这些话。但司楠却只看见她嘴唇翕动，根本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见她无力地闭上眼，脑袋疲软地耷拉着。
这时，却有另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司楠。”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司楠与西殊卡同时回过头来。
“母亲。”司楠轻声唤着。
西殊卡此时却是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他顺着司楠的方向看去，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发的美丽女人。他认得这个人……当初，就是她——在自己母后的葬礼上消失的妃子。然而刚刚他却分明听见司楠口中的话。他竟然叫她，母亲。
“乔安。”西殊卡不可置信地说着。
“西殊卡。”乔安见了西殊卡却是微微一笑。
西殊卡未曾料到，这么多年后竟然还能看见她，而且……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这里交给我吧。”乔安走来，“快把她放在床上。”
“可是……”
西殊卡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司楠从手里夺过了若儿。司楠二话不说，抱起若儿就向屋里走去。
……
若儿昏迷在床上，在场的人皆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乔安也不多说。她走近若儿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血琥珀。
司楠与西殊卡两人停留片刻，便缓缓移步走开。
远离了若儿与乔安，司楠与西殊卡二人都是沉默。
此时，过去的一切在西殊卡脑中浮现。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的情景。他想到了在那时父皇脸上无法掩饰的狂喜。到最后，他的回忆定格在母后临终前的一幕幕……这个给他的童年蒙上阴影的女人——竟然是司楠的母亲。
“想不到……那个女人，竟然是你的母亲。”西殊卡喃喃自语着。
司楠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自语。他现在担心的只是若儿的身体。母亲乔安原来曾是帕特农神庙的神谕女祭司，法力无需怀疑。司楠原先总以为自己一个人能撑住，现在才发觉是大错特错了。
司楠无意中看了一眼西殊卡，此时的他看起来竟是如此茫然。
“我说，教皇您刚才怎么没有下手？”司楠说这话时带着一丝戏谑。
西殊卡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于是转身面对着司楠，毫不示弱：“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么。”
司楠冷哼一声，道：“如果你不是那种人。那么以后也难办了。”说完，司楠也只是看着西殊卡，这一眼似是意味深长。
西殊卡轻笑一声：“那又如何。”随之回敬给司楠一个勉强的笑容。
其实西殊卡自己清楚意识到，刚刚就在他触碰到若儿的身体时，自己是多么心疼。在这之前，契长老交给他的任务是派人把若儿搞到手。可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只好只身一人来了双子宫。当得知她有了身孕，他担心的更多的是她，而不是长老给的这个任务。
尤其是到了如今，看到了司楠的母亲再现十二宫……他更加明白了当初在教皇宫发生的所有。也许，今天发生的所有对他来说都是颠覆。
待到房内的动静消失。两个男人互视对方，而后不约而同向房里走去。此时，在乔安的谕术下，若儿额头上的六芒星渐渐消失。
司楠看着这情形，略有些吃惊。他走近若儿身边，以五指试探着她的额头。
“怎么样。”乔安抬起头来看着司楠。
司楠点了点头，而后长舒一口气。他蹲下身来与乔安同高，轻声说了句“母亲，谢谢你。”他说这话时不自觉笑着。
乔安也细语：“不管怎么说，我也正等着这孩子出生呢。”说完，她也向司楠微微一笑。
这一切全看在西殊卡眼里。
虽是与乔安同在教皇宫多年，但他却从未见过她这样温柔的笑容。也许，当初的确是父皇的错呢……他心想着，脚步已不自觉向外走去。
待到重新看见屋外湛蓝的天空，西殊卡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西殊卡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被自己落在身后的双子宫，默默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至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