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34、是谁堪结岁寒盟

　　瑶池里永远是花团锦簇，歌舞升平，看不完的奇花异草，赏不尽的轻歌曼舞。高高在上的两位至尊安享着他们数万年如一日的尊荣富贵，谁也不能撼动这天廷的统治。
　　杨戬目不斜视地穿过一队队妖娆的舞姬，来到玉帝王母驾前，恭恭敬敬行礼如仪：“小神参见陛下娘娘。”
　　玉帝笑嘻嘻地向他举杯：“杨戬，来，陪朕和娘娘喝杯酒。”他如常地眯着一双微醺的眼，似乎在朦胧中打量着这个桀骜的外甥。外甥啊……
　　“小神不敢。”杨戬恭敬地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神色。他是君，他是臣，他与他的关系永远只是如此，不会再有其他。
　　“说吧，你来有什么事？”王母及时发问，不让对答间出现尴尬的空白。
　　杨戬略一思索，抬头向王母禀告：“小神觉得，乾坤交感，阴阳相合，乃万物繁衍之根本，男欢女爱也是人之本性。即便是神仙也无法摆脱七情六欲，所以小神觉得，天条中对男女……”
　　王母看他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戏谑，不待他说完就截住他的话问：“杨戬，你不会也动了凡心吧？”
　　他心中一凛：“小神不敢。小神只是觉得，对织女、七仙女等动了凡心的神仙，处罚过于重了点。其实男女……”
　　“你错了！”王母的声音徒然间拔高，她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向玉帝。玉帝依然一团和气，笑眯眯地喝着酒。王母将目光拉回杨戬的身上，字字句句不容反驳：“对织女和七仙女的处罚不是重了，而是轻了。你说的没错，即便是神仙也摆脱不了七情六欲。所以对动了凡心的神仙更要重重处罚，否则，又怎么能管得了她们动凡心呢？”
　　“小神斗胆说一句，问题好像不是出在神仙身上，而是出在天条上……”
　　“大胆！”王母沉下了脸，语声和眼神同时尖刻了起来，“你是说这天条是错的？”
　　杨戬心中已然绝望，却还想作最后一点挣扎：“小神绝无此意，小神只是觉得，连下界都时时修订律法，而天廷的律法从未更改过，小神担心……”
　　“杨戬，”一边的玉帝悠悠地开口了，一派事不关己地出来打着圆场，“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下界时常修订律法，那是因为下界的律法总有不完善之处。凡人嘛，总有做错事的地方。你怎么能把天廷的律法和下界的律法相提并论呢？”
　　王母冷笑起来，话中益发带了几分威胁：“杨戬，你这个司法天神可当了没几天。腻了？腻了说话，想坐这个位子的神仙有的是。”
　　“好了，杨戬也是为天廷着想嘛。”玉帝粉团团的脸上一直眯着的眼睁了睁，仿佛讨好似的看着王母，似乎是要哄着自家御妻平息怒气。王母见了怒色稍敛，玉帝便对杨戬摆摆手，“好了，你就下去吧。”
　　“小神告退。”
　　他转身，与来时一般面无表情地退出主殿，将一殿繁华留在身后。
　　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几乎掐出血来，他很想大声地嘲笑自己：你如何还存有这样的奢望？在你家破人亡的时候你就该明白，在你母亲化为飞烟的时候你就已清醒，那冷酷无情的心怎么可能被说动？天条是他们统治三界的根本，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自己执掌着天条又如何？一样要按着别人的意思，违心办事。
　　天条！天条才是一切的根源。
　　今时今日真的还应该死守着这延续了千万年一成不变的天条吗？
　　他心中有事，一路埋头走来，待到发现时，自己也惊讶怎会来了此处。
　　敖心奇怪地看着杨戬，想不到他竟会主动跑到自己这宫令理事的地方来。她挥手让一干仙吏侍女全都退下，目光扫过他朝服上的螭龙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吗？这里人多眼杂……”
　　杨戬皱起眉，双手结印，正要布下结界。敖心伸手止了他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翻掌处光华如水溢出，四周的景物也如被一层水幕漫过，顿时起了变化，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离境之中依旧波澜不惊，只是这次更加清净，连飞花帐幔也全都没有了。
　　杨戬忆起之前进入的情景，心中略有感慨。他定了定神，正色问道：“杨戬想请教公主一件事。公主执笔诏令，又司掌三界消息，当知世间诸事之来龙去脉。那么这三界可有一成不变之物？这天条真的世世代代不能修改吗？”
　　“天条？”敖心有些奇怪地看着杨戬，然后她猛然醒悟过来，大惊失色地指着他叫起来，“难道你想私自修改天条？做这种逆天之事，你不要命了吗！”
　　杨戬镇定自若地笑了：“天条乃天廷的根基，我虽是司法天神，却也无权私自改动它。不过，天条既有人定就当有人能改。”
　　敖心瞪眼看了他半晌，摇头道：“没有用的，那个人心如磐石岂会被你三言两语说动？你可莫要弄巧成拙了。”
　　“说动？我不会那么天真了，仅靠劝说就可能让人放弃既有的权力和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吗？何况天条乃三界根本，怎么可以‘私自’修改呢？”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沉静的笑容，“但是，如果人人都觉得天条应该改呢？若是众望所归，这天条改是不改？”
　　“你是想造一个势，一个不得不改天条的势？你可知道那要牵涉多少人、多少事？稍有不慎就算你法力强横，是天界第一战神，也会粉身碎骨，更有可能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知这是一条多么艰难的路？”她没有料到，他已想得这样远，而这难测的前途令她担心不已。
　　“不错，兹事体大，不是我一家一姓之事，涉及的是三界众生，单凭我一人之力要处处周全实在很难。所以我需要公主你的帮助。”杨戬一边说一边盯着敖心，嘴角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
　　敖心闻言偏过脸去，板着俏脸冷冷道：“此事与我何干？真君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三界众生的福祉，也不要谈你家际遇坎坷凄凉。我不是那些仙子圣母，除非危及三界存亡，其余在我而言都是云烟。”
　　“那么，我用公主最想要的东西来换取公主的合作，如何呢？”
　　敖心愕然地望向他，神色变幻不定，忽地背过身子冷声反问：“我最想要什么，真君就知道了？”
　　杨戬被她反问得张口结舌。敖心对他的心意，他不是木石，怎能不知，只是其中太多曲折，到如今早已理之不清了。他不禁自问，她想要什么？我能给她什么？
　　幸好，敖心并不曾纠结于此，她随即开口：“好！那我就说我的条件了。我要真君之血，修复这颗骊珠。”她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脸上是一派惨然的坚定。
　　杨戬见她玉掌虚托，一颗红珠子浮于其上不停转动，正是龙族女子天生的骊珠。只是，这颗骊珠只有一半，光华黯淡，灵气消减。杨戬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看了看珠子，又打量了一下敖心。骊珠是龙女的本源，此珠如此沉暗，又有缺损，与敖心法力之强殊不相符，似乎并不是她的。
　　敖心猜出他心中疑惑，点头道：“这不是我的骊珠。它的主人多年前为了救人自损本源，失了一半珠子，至今沉疴难起，连我也没有办法治好她。三界之中唯有你……你体质特殊，以你之血润养炼化，方有可能重聚此珠灵气。”
　　杨戬想起他第一次进入离境时敖心曾以梦花摄他的血，对此他早有所猜测，此时知道了原因倒也不觉得突兀，点头道：“一言为定！只要能改了天条，杨戬何惜自身之血。”
　　敖心凛然道：“不错，我们算是同一种人，凡事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你为我治愈这骊珠，我便助你修改天条。真君，我们各有所得，谁也不欠谁。”说完，她伸出手来，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击掌订盟。
　　杨戬听着她这样纯然互相利用的论调，心中无由的有些烦闷。他自己也觉得诧异，自己与敖心的关系一直以来不都是互相利用，互相防备的吗？而且是自己先提出合作的要求，为什么此时却有些反感这种关系？他定了定神，将这奇怪的想法赶出了脑海，他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个强力的盟友，而敖心的权势、实力、头脑都符合条件。而且，敖心此前对他的态度让他确信，她不会泄露他的计划。于是，他也伸手，与她双掌相击，确定了这一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