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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仙凡咫尺红尘隔 ...

  •   杨婵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华山。
      这些日子天廷的众女仙间都在议论南海两位龙女的遭遇,她们结局凄惨,不免让人唏嘘,女仙们说起时自然而然带着同情。连带着,司法天神的冷面无情就更加为人诟病,而且越传越玄,甚至还有人说是他亲自动刑,罚落了敖瑛。种种惨状说者犹如亲见,听者无不心惊肉跳。
      杨婵未必真信这些,可是听得多了,也不禁担心二哥杀业太重,过分得罪旁人。于是,她自作主张地去探望敖琼,一心想化解两家恩怨。谁知,却见到了敖琼不悔的深情,让杨婵震撼不已。
      天条虽然禁止神仙动凡心,可是天上那样多的女仙,岁月悠长,闲来无事,哪一个不憧憬着人间所说的真情?要好的姐妹间说起,面上虽然遮遮掩掩,到底心中向往。近来更有大胆的仙子不顾天规,私自下凡去了,却叫知情的人又是担心,又是期盼。
      她有些失神地坐到神龛上,目光扫过自己的庙宇,猛然间却发现庙墙粉壁上题着一首打油诗:“刘玺提笔怒满腔,只怨圣母三娘娘,安居神龛心如铁,枉受香火在一方。”
      杨婵见了顿时勃然大怒,向两旁鬼判侍女喝问:“是何方狂徒,竟敢题此歪诗,辱骂本圣母?!”自她执掌华山以来,可说是兢兢业业,不但一心为百姓消灾解厄,造福地方,就是来求签问卜也异常灵验,所以圣母庙内一年四季香火甚隆,人人称颂。今日竟然有人题诗骂她,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庙中留守的侍女如实作了禀报:有一位姓刘名玺字彦昌的举子进京赶考,听说西岳圣母庙的三圣母慈怀普度,非常灵验,就恭恭敬敬地走进庙来,求签问前程。偏巧三圣母去了南海,并不在庙中,一干下人不敢私自发签。于是,刘彦昌连抽三签都是空签。
      这书生十载寒窗,进京赶考,心中本就惴惴。他连见三个空签,顿时只觉自己前程未卜,功名无望,一时悲从心生,便把一腔怨恨信口吟成一诗,题在了墙壁上。题诗罢,他更动了书生意气,拂了拂衣袖上的尘灰,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杨婵听侍女说完,又看墙上的题诗,一时又羞又恼。侍女们见圣母着恼,忙来安慰,其中也有人出主意说:“圣母且莫生气,想那狂生去了没有多远,待我等给他点颜色看看,为圣母报这侮谩之仇。”
      于是主仆人等驾起云头,唤来风伯雨师,命令他们即刻作法。风伯等因着杨婵是杨戬的亲妹,本身又是华山主神,不敢得罪,这等小事便自应了。一时间,华山上空原本清朗朗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刘彦昌正在赶路,还没有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可怜他一介书生,怎经得如此雨打风吹,没挣扎几步,就跌倒在泥泞中。
      杨婵远远地在云端看到了这书生的狼狈模样,心中正有些快意,不防身边忽然有人对她斥道:“婵儿,你好生胡闹!天上神仙怎可对一个凡人私动刑罚?”那人一边又向风伯等人喝问:“你等不经天廷调遣,私自出动,该当何罪!”
      众仙看时,却是敖心。这些年敖心在天廷虽不似杨戬独掌权柄,但她在内廷执拟诏、监察之职,又有玉帝王母的娇宠,神仙们的起落往往一言可决,因而声威日隆。风伯等被她喝斥,俱都低头不敢出声。杨婵倒是不怎么怕她,但此时也明白自己做的事理亏,只好避重就轻地把自己受屈的事说了。
      敖心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点着杨婵道:“何苦来哉,你可是神仙。一个凡人的浑话也当真,一点小事就这样大张旗鼓?这样妄动私罚,无视天规,怎不想想你二哥的立场?再说,这书生不过是凡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可别闹出人命来,乱了轮回又是一番罪过。”
      杨婵本不是容易记仇的人,此时怨气已平,听敖心这样说忍不住站在云头向下仔细张望。这才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倒在地上,蓝衫上沾满泥水,书箱倾翻,文房四宝散落一地。这人当是位赴京应试的举子,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杨婵很怕他会一病不起。
      一想到这场风雨说不定会断送这位书生的前程,她心中顿时起了愧疚,一丝怜悯油然而生,暗暗后悔自己行事莽撞。
      敖心见杨婵眼望下方神色变幻不定,就在云端发话:“凡间的书生,本神因你不敬神仙,枉题歪诗于圣母庙,故而责罚于你。”
      刘彦昌刚被一场风雨打得心惊肉跳,此时听得云间有人说话,大为惊惶,待听她说明是自己题诗惹了祸,心中更是害怕。他急忙跪倒在地,连呼:“小人无礼,冒犯了圣母娘娘。还请圣母恕罪,饶小人一命。”
      敖心冷声斥道:“姑念你是初犯,本神便不作深究。你快快下山去,一路不许回头。”
      杨婵见刘彦昌一身狼狈地拜倒在泥地里,早动了恻隐之心,便拉了拉敖心的袖子,低声央求道:“姐姐,这人也怪可怜的,你别吓唬他了。”一边说,一边竟飞身降下了云头。敖心不料她想一出是一出,一把没拉住,杨婵已来到了刘彦昌的身边。
      杨婵手拈法诀,轻轻挥手,转瞬间这书生衣衫上的泥水便自动除去,翻倒的书箱也自动收拾妥当。她嫣然一笑:“刚才是我太莽撞了,这算我给你赔礼吧。只是你今后可别再乱说话、乱提诗了。”
      刘彦昌陡然间见一个仙子出现在身边,天姿国色,当真明艳不可方物。他怔怔地看着,这仙子对着自己语笑嫣然,顿时恍惚如身在梦中,一时竟已痴了。
      杨婵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觉有趣,又有几分自得,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你这人,不是说要去赶考吗,怎么还不走,误了时刻,你这些年的书可都白读了。”
      刘彦昌如梦初醒,连忙打躬作揖:“是!是!多谢仙子点醒,小生惭愧。”捡起书箱走了几步,却又回转过来,对着杨婵一揖到地:“此番多蒙仙子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小生如今方知世间果然有神仙。待小生春闱过后,定来圣母庙还愿,再拜仙子之恩。”说完,他跌跌撞撞地踏着泥水而行,几次险些被滑倒,走了一阵再回头却已不见了杨婵,心下失望只得一路下山。
      杨婵回云端看见他的窘态,不觉对敖心嘻嘻笑道:“姐姐,这人倒也有趣,明明是我让他受了这番罪,他还向我赔礼呢。还一定要在赶考之后来还愿。姐姐,我保他高中好不好?”
      敖心见她越说越没谱,忍不住责备她道:“你又要胡闹了不是,凡人荣辱祸福自有定数,岂可乱改?”看着杨婵兴致颇高,不由心中一跳,却不动声色地又道,“况且他不过是个下界的书生,似他那样迂腐不堪就是在人间也是百无一用,最多不过发几句牢骚以示清高。婵儿你何必当真,由他去吧。”
      敖心絮絮说了一番,见杨婵低着头,嘟着嘴,手指卷着衣角,明显有些不以为然。她转念想到杨婵一向被娇宠着从未受过什么苦楚,自然不懂世情险恶,便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也被人如珠似宝地宠过,也曾经天真烂漫的不谙世事过,可小孩子总要长大,当别人护不住你反要你来守护时,就只能强迫自己担起一切。
      看着杨婵清丽纯净的眸子,她语气一转带了几分怅然,道:“我今日其实是受敖琼之托去探望敖瑛的,不,是给她送药去的。龙族受刑剥鳞贬为凡人后,每逢初一十五之夜剥鳞的伤口会再度裂开,那时全身剧痛,从三更一直痛到五更,如再经历一次剐鳞之刑。而且此伤会持续一生,永不可消除,最多只能用药缓解。”
      杨婵听了这话,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那、那敖瑛公主可受得住?”
      敖心摇头苦笑:“我见着她时,她说不悔。可日子还长,将来如何谁也不知。唉,当你强求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时,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只看得与失之间你更在意哪一个。”
      杨婵想不到如她这样的天之娇女也会发此感慨,张口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不由茫然地看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仙凡咫尺红尘隔,草草题诗亦浪评。——[宋]?刘过《次张昌化合溪新亭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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