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绿蓝.小绿和小蓝]》冰魄诺伦

7、06

　　【6——】

　　“要记得过来这边复诊！”
　　“我记得的。”听着小亚麻的叮嘱从这通越洋而来的电话中传来，拿着手机的小蓝真诚地向对方说道，“谢谢你，小亚麻，有劳你费心了。”

　　尽管同样有着那套未来记忆，可由于在[小蓝]遇上小亚麻之前，拥有这套记忆的意识已经一分为二。因此，作为分歧上的另一个发展，小蓝对小亚麻的感觉，更多像是对待兄弟姐妹那样。
　　毕竟，一般都不会有人在看完故事后，依然把自己代入故事的某个角色身上——最起码，小蓝不会这样。

　　“你自己一个人在国内，日常要记得好好保重自己。”对自己作为嫂子的身份十分有自觉和认同感，小亚麻语重心长得像个啰嗦的忧心姐姐，那架势仿佛恨不得直接飞回国内对人耳提面命，“跟小蓝结婚的时候，另一个小蓝你当时还坐着轮椅，看起来挺令人担心的……所以，你一定、一定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反复念叨，小蓝有些无奈地微笑，不过始终没有打断对方的说话，只是乖乖地一路听着，到最后老实地应答：“我会的。”

　　*******

　　时间是一种微妙的存在。
　　感觉仿佛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小蓝在小绿的项目组里，不知不觉，就已经与小绿相安无事地共事了一段时间。

　　也不知不觉，就迎来该是公司开展团建活动的时候。

　　这天路过公司内设的休息室门口，小绿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是小蓝睡在里头。
　　等理智反应过来，小绿自己已经把脚步停在休息室室内的门边，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的墙上，隔着好一段距离，不声不响地打量着那个还在休息的人。
　　这般无所事事地猫在那里，不一会儿，小绿自然便开始神游天外。

　　思绪漫天飞舞，不经意想起最近对方看来忙碌得很，小绿转而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安排，估摸自己好像也没有给对方什么大工作量——按道理，对方不至于……被自己压榨到需要在公司加班的程度吧？
　　就这样顺势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小绿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小蓝的睡颜上。

　　遥遥看着对方的这副睡颜……微妙地，看得小绿莫名一阵眼熟。

　　没等小绿想起这份感觉的由头，就在脚步被思绪耽搁的这片刻功夫间，小蓝仿佛被小绿的视线惊动，不仅从睡梦中醒来睁眼，迷迷糊糊地抬手挠挠头，同时竟然还精准地往小绿所在的方向投去视线。
　　这样的发展令小绿登时暗地一惊，措手不及地迎来对方的惺忪目光。
　　眼见已经来不及避开，于是小绿不动声色地急忙稳住表现，尽可能镇定地试图先声夺人：“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小蓝慢吞吞地摇了摇头，睡眼惺忪的模样呆呆的，看来迟钝又软糯。
　　与此同时。
　　哪怕料到小蓝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小绿还是莫名地感到隐约的心虚。
　　仿佛急于把先前那份霎时间想不起来由的既视感抛开，小绿抢先开口，先一步打破局面：“最近为什么那么拼命？你该不会就这么期待团建活动吧？”说到后来，小绿甚至难得对小蓝稍稍开了个小玩笑。
　　小蓝没能发现对方的这点欲盖弥彰。
　　见到小绿竟然会主动来过问自己的私人状况，小蓝登时受宠若惊，激动得整个人倏地觉醒，就差来个原地立正敬礼，“因、因为！快到要回去医院复诊的时间——啊、对了，到时候我需要请几天假。要是不方便的话，用这个团建活动来调休，我也可以接受的。”
　　尽管小蓝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内容，可是小绿的注意力老早就只落到其中一个点上。
　　“复诊？”不自觉地反问出声，小绿这时已经微微蹙起了眉。
　　小蓝没能察觉对方语气当中的微妙，不自觉用手指刮着脸颊苦笑一下，解释得有些无奈、却又习以为常：“我昏睡了十几年，醒来之后在短时间内完成学业、取得学位甚至投身研究，所以……算是比较罕见的、研究素材吧？”
　　想起之前师姐在邮件里提及的内容，一时间似被鬼使神差，松开眉结的小绿转了个话头：“说起来，你既然能在短短几年里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那说明你是十分聪明的人……”
　　“小绿你过奖了。”尽管被小绿夸奖是一件很令自己愉快的事，但小蓝还是摇了摇头，诚恳地解释，“同一样的基础教材在梦里反复看了这么多年，我的起跑线本来就跟平常人的情况不一样。这压根就不是我的能力强弱与否的问题。”
　　这般谦虚令小绿有些苦恼又有些好笑，“别这样妄自菲薄，你明明就很优秀。”
　　“谢谢你，小绿。”小蓝说着回给他一个微笑，看起来只觉得小绿的肯定不过是客套话，虽然会为此而感到开心，但实际上也没怎么当真。

　　不得不说，小蓝的这个神情，其实小绿是很熟悉的。
　　因为在很久之前，小绿每次见到这个神情，都会忍不住想去安慰对方……
　　至今，不曾忘怀。

　　由于小绿的突然走神，沉默得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蔓延，携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延续了许久。

　　久得小蓝逐渐有点受不了这股静默，甚至扛不住似的瑟缩了一下肩头。
　　终于耐不住这份忐忑，小蓝硬着头皮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个气氛微妙的僵局：“对、对了，小绿你……来找我，是、是有什么事么？”
　　这犹豫的话音刚落，小绿兀然回神。
　　“没事，路过而已。”
　　绷起脸扔下这句话，小绿直接转身离开了。

　　*******

　　尽管向来对团建活动不怎么热衷，可是习惯使然，小绿也不会拖延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才去匆忙着手进行自己的出行准备。
　　哪怕要带的东西不多，可是在距离出发还有两天的那个晚上，小绿已经提早在宿舍里开始收拾。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时用的那个行李箱，竟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难以置信地望着断裂的伸缩拉杆，小绿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沉默了足足好几秒。

　　好不容易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浊气，双肩也疲惫地塌了下来。
　　抬起手用力地抹了把脸，带着复杂的心情，重新打起精神来的小绿先是瞄了眼当前时间，然后，试图临时重新规划一下自己明天的上班路线……
　　意识到不存在顺路可能的瞬间，在犹豫要不要麻烦助理抽空给自己带个行李箱之际，小绿忽地想起自己大学时期用的那个行李箱，于是打算先看看大学期间用的行李箱是否健在、能否暂时凑合一下再说。
　　结果，在确认旧箱子还能坚持的同时，小绿还找到了一台有些年头的摄录机。

　　“原来是放在这里吗……”
　　小绿的视线垂落在这个发现上，不由自主地轻声怀念道，同时一手捧起这台摄录机，一手轻轻地给它拂走机身上的蒙尘。
　　那是刚上大学的那会儿，小绿自己特意花钱买的。

　　那时候，尽管手机早已经推出了完善的摄录功能，可要想在不间断的情况下进行续航一整晚的拍摄，总感觉还是过于勉强。
　　于是，那时候才不过是一名大学一年级学生的小绿，就特意买了这个摄录机。

　　还记得，在小蓝刚收到那副用当时市面上的智能眼镜改造过来的第一代眼镜后……
　　“谢谢你，小绿！我一定会戴着它的！”
　　小绿闻言微微笑，单手支着脑袋撑在桌面上，一边看着兴奋地戴着那副眼镜左看看右瞧瞧的小蓝，一边铺垫自己的要求：“因为是第一次试用，所以可能要麻烦你帮忙提供一些实验素材。”
　　谁知道小蓝干脆地点点头，“嗯，我知道的——是要记录我在使用这个眼镜的前后的睡眠状况吧。”
　　听着这说得笃定的话、看着对面那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原本姿态从容的小绿即时懵了一下，继而无奈地长叹出一口气，之后挫败地别过脸嘀嘀咕咕：“真是的……果然又被你预知了。”
　　对于小绿那般孩子气的不服反应，小蓝虽然早已见过，但实在爱莫能助，唯有不大好意思地带着歉意笑了笑。

　　回忆走到这里，小绿这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先前在公司休息室的门前，自己对小蓝睡颜的那份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小绿真的是见过。

　　当初，为了监察小蓝的睡眠状态，看看记忆在每天刷新的过程，会不会直接反映到睡眠过程上，以及在用过第一代智能眼镜之后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在征得小蓝的同意之后，小绿咬咬牙，清空了自己几个月的零花钱特地买回这一台新的摄录机，直接对着睡着的小蓝来了几次通宵达旦的记录拍摄。

　　之后那段视频，曾经支撑着小绿持续了几乎一整个大学生涯的高强度学习和研究，也曾经给予小绿一张能让他心头一暖、会心一笑的手机桌面。
　　只不过，这一切早就成为过去。

　　——真的……早就，成为过去了吗？
　　这个疑问猝然闪过心头。

　　（—我真的，是小绿你一直所认识的那个[小蓝]……—）
　　下一刻，小绿的眼前闪现过那天在咖啡厅里，那个人委委屈屈的这般强调。
　　当时落在小绿自己眼里，那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说过，国内有个人在等着自己，所以他要努力康复回去。”
　　“他还欠着那个人一个亲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