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千千采薇

6、长相忆

　　帘外细雨声声。

　　悠悠醒转。檀香的气息在屋里馥郁。正恍神，一双手就已经抚上了她的脸：“你终于醒了。”

　　略略回想。“还真是险呢。”她淡笑如春风。

　　“是啊，”齐求焕的十指停留在她颊边，一双幽诡莫测的眼瞳深深望着她，“没想到季子夜那疯子已成残疾居然还能潜进府来。他私自带你出宫差点毁了你的清誉，竟还有面目来见你？”

　　她微闭了眼。心下暗生惆怅。“我也说呢。不知他究竟误会了什么，要这样煞费苦心地对我痛下杀手……”

　　“还好你机灵，”他不禁安慰她道，眼前人儿眸盈泪光恰恰如梨花带雨，“咬了他一口也是应该，只是……”

　　心念电转间她急急出口询问：“只是什么？”

　　“只是他流浪街头多日，衣衫褴褛，身上又肮脏得很，我方才为你搭了脉，倒像是被什么蚊虫虱子的咬着了，还好我这里有药，一日三服，连服七日，解个把小毒不成问题。”口中说着，他就从袖里摸出一个瓷瓶，珍重地放在她掌心。

　　说是什么蚊虫叮咬……还不就是你给子夜他下的毒通过血液入了我的口，才有机会从你这奸诈似鬼的人手里拿到解药？

　　他似是怕她不信，加重了语气：“季子夜现在还关在我府里的小牢中，娘子，等你身子好起来，凭你一句话他任你处置，好不好？”

　　“自然是好。”她柔声道。唇角淡淡笑容，纵是病容苍白也平添一种楚楚之姿。

　　檐下的红灯笼在冷风里瑟瑟摇晃。那样惨烈的颜色。最是象征喜庆，同时偏又让人想起死亡之后那永恒的寂静。

　　正夜阑人静处。

　　驸马府里貌合神离的两人此时却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书房里高烧的红烛。一室都昏暗了下来。他背手观赏着那一幅山水屏风，看着看着，又不由从桌旁插□□的花瓶里寻出一轴画卷来，缓缓展开。

　　泛黄的画纸像是很陈旧了的，氤氲着墨迹若有若无的古老芬芳。纸上寥寥几笔竟活灵活现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窈窕身段初长成，春日里立于溪畔嫣然回眸，水红裙角轻舞飞扬，能生生地勾了人的魂去。

　　纵使仍是一副青涩稚嫩的小模样，神情纯洁天真不谙世事，却是和传说中绝色倾城的抱月公主银觞惊人地神似！

　　他只看了几眼就又收起了卷轴，极轻的一声叹息仿佛再也不能够承受画中人轻盈澄澈的目光。

　　跌坐在梨木椅上，对着烛光呆看了半晌，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却让人觉得好像足足过了几个时辰……

　　不，应该是几十年。事过境迁我再度看见你，真真恍如隔世……

　　而今前尘隔海。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不是么？

　　齐求焕举手向案边取过一枝粗大的竹管狼毫来。这么又大又沉的笔还真是少见，只可惜下人们似乎从来没见他用过。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在，这才缓缓转动笔尖，从充作笔杆的竹管里倒出一柄湘妃笛来。

　　笛身上斑斑点点，似拭不去的啼妆泪痕……他几次意欲放笛在唇边吹奏，但终而克制住了，只是爱怜地轻轻摩挲着，像指尖在触摸的是情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