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明星》烟尘落霞

58、换曲

　　那是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奄奄一息的男主角是个杀手，杀手抬起他的右手，期待着有什么可以填满空空的手心。它摸到了警察的鞋子，警察条件反射迅速向后跳。
　　可那只血手仍然悬空，凄惨而可怜。
　　警察于心不忍，他还不算过分的‘泾渭分明’，他颇具同情心，蹲下，挣扎送出右手……可杀手还是死了，手中空空。
　　电影落幕。

　　躺在沙发上的沈甜无聊透顶，叹口气，递过去一张纸巾：“擦擦你的眼泪。”
　　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哭的的稀里哗啦。
　　沈甜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可难受的。你看懂电影了么。它在演什么。”
　　“阿祖死了。好惨啊。”霍雨嘉指着电视说，哭的极丑。
　　沈甜无奈至极，指着电影的片尾。
　　“男主特别鲁莽，手里没枪，逞什么英雄，女主也够傻的，干嘛带男主回小旅馆，干嘛劝丢枪，不丢枪，不回旅馆，她也不会被qj，被qj也就算了，只会哭，最后的结尾算什么，很莫名其妙。还有，你什么情况。”
　　霍雨嘉盯着沈甜，听她一顿吐槽，表情无太多变化。
　　“我只是想看个电影。”
　　“我指的是陈孝珏。你喜欢他？”
　　“不喜欢。”
　　沈甜可能是真的被电影折磨到，她几乎是处在抓狂的边缘。
　　“从他上飞机，到现在，三天的时间，除了练习歌曲，你看了二十多部电影。全部都是莫名其妙的电影。”
　　哪里莫名其妙。
　　霍雨嘉特别不服气，一定要和沈甜好好争论争论，沈甜看不懂的电影，就说看不懂，不要说成莫名其妙。
　　只是沈甜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沈甜的儿子发来了视频，她与儿子共享母子情深呢。
　　算了。
　　跟她讲，她也不懂。
　　霍雨嘉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卧室走去：“收拾行李。去机场。”

　　“来了。”
　　“霍姐来了。”
　　“嗨。”
　　……
　　走了一路，霍雨嘉打了一路的招呼。
　　霍雨嘉伸手正要推门，男摄像师从旁走过，笑问：“这次得第几。”
　　“保七争前六。”
　　男摄像师听后大笑：“行，加油！”
　　霍雨嘉挥手，与沈甜对视一笑，推门而入。
　　办公室有三人，腾跃正擦拭眼镜，还有两位副导演。
　　“坐。”
　　沈甜与霍雨嘉各自坐下，更年轻的副导演为二人倒了杯茶。
　　“比赛准备的怎么样。”腾跃戴上眼镜，用书卷气遮掩住凌厉的双眼。
　　霍雨嘉羞涩笑着，沈甜也跟着笑。
　　沈甜说：“完美。一定会技惊四座。”
　　“《只有你》？”滕跃说。
　　“对。”霍雨嘉自豪。她以为腾跃会夸赞，然后腾跃却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他与两名副导演对视一眼：“是这样，出了点问题。我们没有争取到版权。”
　　办公室很静。
　　每个人的表情皆是耐人寻味。
　　腾跃盯着霍雨嘉，看似询问，其实是给予了压力，两位副导演虽然各做各事，但无形中增加了压力，而沈甜似要发火。
　　霍雨嘉把手搭在沈甜的手上。
　　“是要换歌曲？”霍雨嘉说。
　　腾跃充满歉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会影响你的比赛，但是没办法。版权方由于很多原因，暂时不能给我们版权。所以，只能换歌。真的很抱歉。”

　　霍雨嘉与沈甜从办公室走出，脸色形成强烈对比。
　　霍雨嘉神色如常，沈甜的脸色却是臭到了化妆间。化妆师照例询问这次走什么类型的妆，沈甜终于开口：“做个温柔大气的妆面，毕竟是要唱情歌。”
　　从镜中，霍雨嘉瞄了沈甜一眼，她还未消气。
　　换做谁，短时间内，也不能消气。
　　每天练习6小时，磨细节，磨换声点，付出那么多努力，沈甜几乎全程陪同，对比赛成绩抱着极大的希望，结果说换就换。
　　版权有问题么？谁信啊。
　　趁着化妆师外出去卫生间，霍雨嘉推推沈甜的手。
　　“行了，别气了。”
　　“高难度的一首歌，练了那么久，说换就换。”
　　“这种临时变化，我们也预料不到。”
　　“苦情歌是容易引人共鸣，可是上限不高，发挥空间小。”沈甜激动又郁闷：“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怎么办，像陈孝珏那样？他淘汰前一场，也是被换了歌，成绩很不理想。他去闹，好吧，第四期直接淘汰。”
　　“可是我郁闷……”
　　霍雨嘉使了个眼色，沈甜立刻闭嘴。
　　服装师取来一件淡粉长裙，普普通通，说土吧，称的霍雨嘉的肤色更加白皙，说它漂亮吧，但是也真的土。
　　游青春见到霍雨嘉第一眼，特别认真的低声问沈甜：“谁做的造型。”
　　沈甜说：“节目组。”
　　游青春似是放心，可以大胆评价：“有点差。”
　　游青春还有评价的心情，可沈甜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了。
　　第七场的比赛结果，不出霍雨嘉和沈甜的意料，是第六名。
　　距离淘汰，仅是一步。

　　凌晨三点，霍雨嘉与沈甜垂头丧气走出演播厅。
　　仍有许多工作人员挥手说‘再见’。
　　霍雨嘉每每跟他们说‘再见’，只会加强了‘再见’的错觉。
　　有位女副导演朝他们告别：“大后天见。”
　　第七期比赛与第八期录制时间只相隔两天。
　　“大后天见。”霍雨嘉勉强打着精神，与沈甜坐上节目组的车子，返回酒店。

　　霍雨嘉脱掉外套，脱掉裤子，脱掉胸衣，一件一件，最后套上睡衣钻进被窝。但沈甜只是放下了包包。
　　沈甜说：“在你比赛的时候，腾跃找我了。”
　　霍雨嘉坐直了身体：“他又要干涉第八期。”
　　沈甜沉默。
　　“这次换了什么。”
　　“《不要躲避我的眼睛》”
　　“绝了。真的绝。”霍雨嘉哈哈大笑，笑了半天，她突然止住笑声，有点无所适从。
　　沈甜则是一脸同情看着她。
　　“可是，为什么呢。是杨士开的赞助费给少了？”
　　“我明天问问腾跃。我也不清楚。”
　　“问吧。我不想莫名其妙被淘汰。”
　　沈甜摸了摸霍雨嘉的头，只觉这事情有点难搞。

　　咚咚咚！难为情的沈甜还是敲响了腾跃的办公室。
　　“请进。”腾跃喊。
　　沈甜推门，就见办公室内的几个人皆是手执本子，准备工作的状态。
　　“导演，你有时间么，我们约好的。”
　　全场的目光集中在腾跃脸上。
　　“有时间。”腾跃脸上没有变化，放下手中的文件，对着年轻的副导演说：“你们先去。”
　　“等等。小王。”腾跃又叫回女副导演：“告诉其他人，不要乱改细节。如果不听话，明天不要来上班了。”
　　腾跃亲自为沈甜送了一杯茶。
　　茶碗滚烫，热气氤氲。
　　是一杯一时半会喝不到嘴里的热茶。
　　沈甜意识到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腰板挺直，眼神逐渐锋利。
　　女副导演看了一眼沈甜的背影，连忙答应，带上了门。

　　“有事？”腾跃问。
　　“我们不求一定拿到什么好成绩，但是也不能仓促准备，给观众留下我们很敷衍的印象。”
　　“你是指选曲。”腾跃说话直接。
　　“对。”
　　“不全部是临时吧。只有第六期是临时的改换歌曲，的确是节目组的问题，谈不成版权。”
　　“这一期也是。只有两天时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霍雨嘉最近的选曲特别不合适。”
　　“每一期的选曲，是经过导演组严格讨论。我知道你们不满意临时换曲，但是……游老师也经历过，她也很配合。”
　　拿出游青春的例子压沈甜，沈甜可不吃这一套。
　　“如果版权有问题，一定是要规避，换就换了。但是这一次是什么原因。”沈甜又说：“临时换曲，换一首合适的歌曲，我们也不会特殊的想法。但问题是，《不要躲避我的眼睛》不合适比赛，那些技术难度大歌，霍雨嘉现阶段可以拿下。”
　　“去年有一位歌手，一直坚持抒情歌曲。”
　　“他有粉丝基础。霍雨嘉不具备粉丝基础。你是想淘汰霍雨嘉么。”
　　这话攻击力足够高了。
　　可腾跃不恼，手指抵在太阳穴，思索一会。
　　“不能所有人都要唱技术大歌。七位歌手，七首技术大歌？不能，节目不好看，一定有人唱写抒情类。我这样说，算是对你透露其他人的选曲风格，第八期比赛，她粤语不错，她听我的，唱《不要躲避我的眼睛》，一定大有收获。”
　　“丢了名次收获负面评价的收获。”
　　腾跃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面无表情。悲也好，喜也好，很难牵动他的情绪。
　　可一旦他有了情绪，变了表情，给人的感觉就会极其强烈。
　　同样都是嘲意，换做腾跃来做，杀伤力巨大。
　　沈甜被触犯到了。
　　他嘲笑她目光短浅。
　　“合约是十期。我看，霍雨嘉绝对唱不到第十期。”
　　腾跃无声冷笑：“如果她的表现很差，我们也没办法做票。观众有耳朵。”
　　既然这么说，沈甜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想保留。
　　真想把这杯热茶泼到腾跃的脸上。

　　离开腾跃办公室的沈甜，神情如弦，接近断的边缘。
　　她拐进安全通道。
　　“老杨，你是撤资了？那个做饭的综艺。”
　　“没有。”
　　“那为什么腾跃针对我们。换个不适合的歌，也不肯做票，铁了心要淘汰霍雨嘉。”
　　“应该不会。我问一问。”
　　沈甜挂断电话，从安全通道走出，就见腾跃带领几位导演正在指挥现场工作。二人对视，腾跃正要做出一个举手的手势，沈甜却将头一扭，踩着恨天高，扬长而去。

　　第二天的中午，霍雨嘉已经对着二楼窗户唱了三遍《不要躲避我的眼睛》。
　　树上的麻雀都唱走了三批。
　　她摘掉耳机，扑到床上。
　　“沈姐，杨总有消息了么。”
　　窝在床上的沈甜翻了个身，背对霍雨嘉：“应该快了。”
　　“我看是没戏了。我随便唱唱，来一次完美的谢幕。”
　　“不要灰心。你把之前的那首歌也练一练。万一腾跃给杨总面子。”
　　霍雨嘉从床上爬起，摇着头，打开了游戏。
　　“快去练习。不要玩游戏。”沈甜抗议，按住平板：“多想人想上这个节目，沈如莹之类的。你当时那么想上这个节目，不就是因为这个节目国民度高。能混几轮就是几轮，越久越好。”
　　话音刚落，一位神情怪异却泪眼凄楚的女人，在脑海一闪而过。
　　霍雨嘉关闭了游戏，跑到窗户前。正要清唱，冰冷的蓝白墙壁和铁板一样的病床突然浮现眼前。
　　她将伴奏开到最大声。
　　“我继续练习了。”
　　她说给沈甜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沈甜嗯了一声，握着手机，神色复杂离开了房间。

　　“老杨，怎么样。”沈甜满怀期待。
　　杨士开说：“其实《不要躲避我的眼睛》也可以。经典。”
　　“这歌一听就是淘汰曲。我们买的十期，现在只有八期，亏了。”
　　“没关系的。”
　　没关系？这可不像个老板应该说出口的话，他们把‘互换’二字发挥到炉火纯青。
　　“你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你懂我。我正在做一个影视项目，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拍摄那个故事，剧本就打磨了三年啊，可是缺投资。正好有个老板有意要投，但是还没有投。这个老板呢，也有点困难，他要做个音乐项目，缺个音乐总监支撑，腾跃就很适合。正好腾跃那边也想要安排其他歌手，所以，选来选去，小霍要让出这个位置。”
　　果然。
　　杨士开早就另有打算，他一定不会白白浪费了两期比赛的价值，还是一门热门综艺。
　　“行，不是我的原因。是你的原因。你到时候不要怨我。”
　　“等等，姐姐，我叫你姐。”
　　难得见到杨士开慌乱。
　　“我是老板，最好在决策上……”
　　“你想让我给你背锅。”
　　“看在我们认识那多年的份上。而且，我打算让你当监制。”
　　真叫人为难。
　　可杨士开的确帮了沈甜很大的忙。
　　“行吧，行吧。”
　　放下手机，沈甜又要面临更加为难的问题，如何把责任揽到自己的头上。

　　沈甜不得不承认，女人二十是青春无敌，但是女人三十，才是真正释放魅力的年龄，她嫉妒三十岁的年龄。天真与成熟，英气与妩媚，在一袭高定黑色长裙的霍雨嘉身上体现淋漓尽致。
　　但不像是比赛，像是出席争奇斗艳的颁奖礼。
　　这也是她们的策略。
　　今晚的比赛不拼歌了，也不想拼情歌。
　　听歌的感受是主观的，歌者自我感觉良好，但未必打动人。
　　腾跃陷霍雨嘉于被动局面，那霍雨嘉要在其他方面拿回主动权。
　　拼脸，拼身材。
　　这是霍雨嘉的优势。
　　“自从跟了我后，你的审美直线上升。”
　　“我一直都很漂亮。”霍雨嘉反驳。
　　沈甜伸手点了点霍雨嘉的脑袋：“过去没有发现你自恋。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少喝点水。”
　　沈甜离开后，霍雨嘉继续盯着比赛，比赛越是精彩，霍雨嘉越是紧张，她只是需要不停的喝水缓解紧张。半小时后，她又一次从卫生间走出。
　　喝的越多越紧张，越紧张喝的越多，无解呀。
　　她唉声叹气返回休息室。
　　走到走廊尽头，身后将白色的门的拉出一条缝隙。突然听到有人说：“我们录制结束了，你们还要很久吧。”
　　声音无比熟悉。
　　霍雨嘉呆在原地。
　　“还有三个人没有比。你们随便看看，我去一趟卫生间。”
　　“好的。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多可笑，女人的声音，霍雨嘉也识得。
　　随即有人推开门，霍雨嘉吓得退了退，她还未准备好面对。但她认识推门的人，是《一起唱过的歌》节目组的摄影老师。
　　她以镇定的微笑示意。
　　“不好意思。”摄影老师下意识道歉，匆匆已经走了很远。突然愣了愣，回头多看了好几眼。

　　摄影老师见惯了美丽的皮囊，但不会看穿她漂亮之下的挣扎。
　　白色厚重的门正缓慢归于原位。
　　霍雨嘉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未发现，为了不会失去。
　　几个月的时间，因为愧疚，她不敢主动交谈，只怕他还在生气，还需要时间冷静。
　　所以，她不甘心。她因自己的等待而不甘。
　　她伸手，按住门，还是要主动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