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明星》烟尘落霞

30、掉粉

　　夜礼服假面开号不过二十天，但已经冲到新人榜前三名，据说该平台在一个月可以冲到新人榜前三的主播，基本预定了大流量主播的地位。直播平台的其他大小主播以及各位观众突然听到这么牛的新人，守着八点的时间，想看看‘夜礼服假面’是什么来头。但夜礼服假面更改了最新简介：10.8-10.10号，主播暂停直播，请大家体谅。
　　害，大家蹲了个空。
　　而被‘万众期待’的新人主播‘夜礼服假面’，此时她已经前往杭州，正接受访谈节目《红人》的采访。
　　同时被接受采访的艺人还有顾恪欢。
　　但霍雨嘉很不明白，她其实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这个地位和顾恪欢一同接受采访。她甚至都想好了黑粉狙她的词语：强行抬咖。可是，她为什么会得到《红人》的采访机会。

　　“我们的采访不会局限于作品本身，这个二位有了解么。”主持人宋京浙披着乌黑靓丽的头发，身材高挑，说话的语气如她的气质一样，温柔且坚定，听着很舒服。
　　顾恪欢和霍雨嘉点头，表示了解。
　　“所以，我们会问到其他方面的内容。采访结束后，我们会剪辑样片发给你们看，如果你们有不愿意展示的内容，可以与我们沟通。”
　　“明白。”顾恪欢回应。
　　他一身黑色得体西服配了白色衬衫，衬衫松了一个扣子，露出的锁骨精致诱人。按照现在流行的话解释，是禁欲又欲的气质。霍雨嘉偷偷瞄了一眼，在被他发现钱，赶紧收回目光。
　　“那我们采访开始。”宋京浙说，然后她看向顾恪欢和霍雨嘉，忽然笑说：“你们今天很配。”
　　顾恪欢和霍雨嘉同时愣住。
　　宋京浙笑说：“衣服。”
　　霍雨嘉长长松了口气。她今天搭配了一套黑色皮裙小香风的装扮，的确与他还是相配。可她发誓，这个意外。

　　宋京浙，某著名大学新闻系毕业，毕业后进入西北报刊做人物专栏，小有名气，近几年她开始转型做人物采访，凭借干练不失深度的采访风格，在网络迅速走红。专访娱乐圈中人的《红人》因此横空出世。
　　多少艺人想上这个节目，通过节目展现自己，但是霍雨嘉却是抗拒的。
　　她这个人很无趣了，枯燥的灵魂，不太高明的智商，也不够幽默，上访谈节目，岂不是更无趣。
　　节目播出，她又要被骂了。

　　霍雨嘉只记得几个片段。因为时间太长了，这一次采访，足足有五个小时。

　　一、
　　“做演员或者说做艺人一定会接受大众评估，你们会不会受到一切外界评估的影响。”宋京浙。
　　顾恪欢说：“我不会，我知道我再做什么，有什么样的目的，我只以我的目的评判标准。”
　　宋京浙看向霍雨嘉，怪不得有人说宋京浙有逼人说真话的能力，她的眼神看向任何人，那个人仿佛神灵召唤一样，必须说真话。
　　霍雨嘉本想说“我不会受到影响”，但是话到嘴边就成了：“我会受到影响。还会因此深夜痛哭。”
　　看到宋京浙笑容下隐藏的满意，她可真想抽自己。

　　二、
　　宋京浙问：“出道之后，你们有没有经历过低谷期。你们又是如何走出了低谷期。”
　　顾恪欢说：“我目前的事业经历，几乎没有低谷期。”
　　宋京浙和霍雨嘉双双望向他，皆是一样惊讶表情，宋京浙更加镇静一些。
　　宋京浙笑：“第一次有人这样回答低谷期。”
　　顾恪欢也跟着笑：“但是我认为，我可能马上就到了低谷期。我心态一直比较稳定，很少会被影响。但是最近有了很多目标，目标难以达到，所以……”
　　“所以是转型上的压力。”宋京浙敏锐接话。
　　“对。我对我个人表演很不满意。最近需要多多思考的方向，比之前多了很多焦虑。”
　　宋京浙又问：“与粉丝有关么，还有最近的绯闻。与它有关么。粉丝全部在指责你，说你娱乐了他们。”

　　三、
　　她可是太敢问了。
　　霍雨嘉正琢磨有什么问题会被问，如何回答才能得体时，宋京浙的眼神已经飘了过来。
　　依旧是低谷期的问题。
　　霍雨嘉暗自叹气，还是少耍花头，乖乖说实话吧。
　　“我跟他不一样，我是出道即巅峰，然后一直在走下坡路。”
　　宋京浙对霍雨嘉的诚实颇感意外，现在换做顾恪欢注视霍雨嘉。
　　“前段时间，你参加音乐节冷场，这会不会让你对你的事业失去信心。”

　　采访结束，霍雨嘉在休息室休息了许久。
　　密集的访问，不间断的录制，防备主持人的问话陷阱，皆让她透不过气，头痛欲裂。他不得已需要借助安神补脑液，镇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走近了屋子，还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霍雨嘉陡然惊醒，摘掉盖在头顶的外套。
　　是顾恪欢。

　　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你还好么。”
　　“我还好。”她的脑子还是有点晕眩。
　　“你最近休息还可以？”
　　“我？最近追剧，确实是在熬夜。”
　　霍雨嘉摸摸自己的脸，每天都要直播，镜头前时刻活泼光鲜亮丽，每天重复的唱歌唱歌，她很早就力不从心。
　　天色昏暗，对面的写字楼的灯光在闪烁。
　　霍雨嘉惊讶：“这么晚了。”
　　“是啊。”顾恪欢也看向窗外。
　　“为什么没人叫我。”霍雨嘉手忙脚乱翻出手机看时间：“天呐，我睡了两个小时！”

　　霍雨嘉与顾恪欢离开大厦，江风迎面吹佛。
　　“附近有江边，过去转转。”顾恪欢提议。
　　“不了不了。”霍雨嘉连忙摆手，准备叫车回酒店。
　　“琳琳和阿岳不在，我放他们去见朋友。放心，没人监视我。”
　　他的脸上难道浮现纠结的表情：“我有点烦，想找人谈谈。”

　　大明星会有什么烦心事呢？挑选剧本挑花了眼，认为自己钱赚的太多，还是只是想找个人比比惨？
　　如果是比惨，那他可是找错人了。
　　“主持人很敢问。我已经想到了预告片剪辑。一个是我的粉丝脱粉，一个是你的音乐节冷场，喜欢我们出洋相的人一定很喜欢这两个话题。”
　　顾恪欢与霍雨嘉漫步至钱塘江边，对岸灯光璀璨，流光溢彩。
　　“她敢问，你也敢回答。”
　　令她没想到的是，顾恪欢回答了这样一句话：“我是真的不担心掉粉。”

　　霍雨嘉诧异盯着他，在他身上，浑身上下透出四个大字：财大气粗。
　　听听这话，他粉丝听了有多伤心。
　　别说他的粉丝了，霍雨嘉听了，都想打他。
　　“你的想法很特别。”
　　他是担心粉丝太多，她做梦都想要更多人喜欢自己。
　　霍雨嘉此时的感觉像是喝了醋精，酸。

　　“因为你只看到流失的粉丝，看不到新粉丝。”
　　“你对你的吸粉能力很自信？”
　　不知为何，霍雨嘉心底涌起嫉妒。

　　“很多人脱粉骂我，还有人带节奏黑我，我也知道是谁带节奏，但是没关系，脱掉一些粉丝，反而更好。不然，他们每天都会发微博私信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应该演什么戏，应该穿什么衣服。”顾恪欢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他们控制欲太强了。全世界都是我妈，我妈现在都不怎么管我了。如果他们把他们那些专注力放于自身，肯定会有小有发展的，而是把心思放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霍雨嘉摇头：“你忽略本质问题，艺人与粉丝不是毫不相关的的陌生人，他们了解闪光灯前的你。是有了他们，才成就了今年的你。”
　　“我感激他们。”顾恪欢回答。

　　这也太不痛不痒了。
　　霍雨嘉愣了一会，这话还有其他意思吧。
　　你们愿意爱我那就爱我，可我不爱你，但我感激你。是这个意思？一个字，渣。
　　谈话有点进行不下去。她对身边的这个人，好像更了解了一点。
　　她也明白女人为什么要比男人更不愿意回顾往事，因为回顾往事，都是为自己过去的眼瞎找证据。而男人，他们很自信，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眼瞎。

　　“不是所有人都会容忍自己爱的人骗自己。你本可以第一时间解释你和王以然是姐弟。”
　　“我没有骗人，我只是不想解释的。我的家庭生活，我的媒体账户是我的，为什么我要解释。”
　　“你是个艺人诶。公众形象也是事业工作一部分。”霍雨嘉不吐不快：“你今天说的话，你的想法，被你的粉丝被喜欢你的人知道，他们真会很伤心。”

　　顾恪欢望着他，眼神探究，甚至带着压迫。
　　霍雨嘉知道自己有点激动，在逼迫的注视下，有瞬间的退缩，担心顾恪欢从她的话里解读出其夹带私货的信息，但是，她很快转变思维，注目回去。
　　谁躲闪算谁怂。

　　可能是霍雨嘉的态势过于强势，顾恪欢竟然最先躲闪，继续凝视霍雨嘉时，又带了一丝意外。
　　“感激他们的支持和厌恶他们的过分关心，不冲突。做艺人不可以被粉丝裹挟，否则会很危险。”
　　“这就是你烦心的事？”
　　“不。”顾恪欢摇摇头：“他们不值得我烦心。”
　　不值得，那什么值得。
　　霍雨嘉有点烦躁：“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
　　“什么。”
　　“最令人厌恶的资本家。只会割韭菜。”
　　顾恪欢大笑：“那要怎么样，每天我还要写着粉丝两个字，供起来，天天烧香拜佛。”

　　有些人随便勾勾手指，便能别人羡慕的拥有一切，有更多人，比如自己，做了很大的努力，坚持发很多善心，反而在平庸中无尽沉沦。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不在意粉丝，所以才会这样有自我个性，有主见以及不懂得真正的感激。
　　他们观念不和，讲不通。
　　霍雨嘉望向对岸，对岸的灯光秀已经开启，随着音乐，不断的变化图案，江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天上的银河也不过如此吧。但是天上的银河应该瞧不起人间这一条江。到处都是波折。

　　顾恪欢陪着看了一会，他突然说：“我想你是误会我了。”
　　霍雨嘉动了动眼神，没有接话。
　　“我很早预料到票房不会很高，但是没想到会这样差，还有我的表演，很差，我很不满意。这些问题不会因为粉丝多少就会得到改变。”
　　“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抛开一切外界因素讲，顾恪欢的表演虽然达不到惊艳，但绝对没有他口中那么差。只是霍雨嘉没有立场多说什么。他对自己演戏技艺本身有了困顿，只能他自己想办法去突破。霍雨嘉也帮不了他。
　　她看着时间：“我们回去吧。”
　　顾恪欢没有异议。

　　不到三十，却老气横秋。
　　远处玩滑板的少年自由变换着花样，穿梭与障碍之间，快乐和天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们越是专注，越是展现活力，便能凸显他人的呆滞和无聊。这个世界，偏偏就是如此，有人是彩色的，有人是灰色的，有人是即将变成了灰色。
　　对于需要每天激发创造力和感染力的表演工作者，热情冷却了，狂热消失了，演艺之路基本上也就是到头了。
　　霍雨嘉体会到顾恪欢话下的潜台词，他遇到了瓶颈期。位置站得越高，越是容易跌倒，越是容易被人推倒。靠脸能火一时，但不能是一辈子，粉丝也不会陪伴一辈子，如果艺人实力不足，口口声声说爱他一生一世的粉丝也会转眼变心。

　　还是要突破瓶颈期。
　　如果无法突破，对于他如此骄傲的人，享受了太多粉丝的簇拥的人，是毁灭的打击。
　　她自己何尝不是，顾恪欢还愿意与人分享，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也不希望有人来叫醒自己。
　　关在铜墙铁壁的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无论如何，都是一死，还不如慢吞吞的死去，也比清醒面对临终，要仁慈的多。

　　现在的霍雨嘉时常陷入自我哀怨中，忽略身边的景致，也淡化周遭的危险，未曾注意，玩滑板的年轻人突然朝他飞过来，眼看就要撞上。
　　霍雨嘉却跌入顾恪欢的怀里。
　　柠檬的味道是让人舒适的，更让她心神荡漾。有什么一直被遮掩的东西突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