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治不服》一条颜狗

6、第6章

　　窗外的天色已然从昼亮转为昏沉，密闭的房间里，窗帘半拉不拉，未开灯的房间稍显阴郁，电脑屏幕的亮光打在少年的侧脸上，显得皮肤异常白皙。

　　只见他一手拿起旁边空了大半的烟盒点了烟，一边又歪头夹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母亲回道：“妈，我都说了，别再叫我什么‘安安’，都大老爷们儿了，听起来娘兮兮的。”

　　“胡说！这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小名，都喊了二十多年了，怎么就不能再叫了？”电话那头的秦霞假意呵斥了一声，随后又笑嘻嘻地把话题转了回来，“刚刚我和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这周末可一定要回来啊，孙叔叔你应该也是有印象的，就小时候你总是缠着他带你出去玩的那个！”

　　程安的指间夹着烟，这会儿眉头一皱，像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儿，此时又忍不住出声吐槽：“那又是多久前穿开裆裤的事儿了？妈，我和你嘴里说的那个孙叔叔十几年没见了，这顿饭你们几个老人家凑一起聚聚就得了，干啥非得拉上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虽说你和孙叔叔这么多年没见了，但人家可一直记挂着你呢！这顿饭局也是他点名说想看看你的。”秦霞知道自家小儿子那叛逆的筋骨又硬了起来，于是也懒得多劝，直接给下了死通牒，“我不管，周六的饭局我必须见到你，否则下个月别想你哥往你账户上打一分钱！”

　　话音刚落，秦霞便挂断了电话，丝毫没有给程安再挣扎的余地。

　　耳边的断线声令程安莫名有些烦躁，将手机扔在了桌面上，随即又不疾不徐地抽着烟，那双桃花眼里的烦躁不过稍纵即逝，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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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局本是约在了下午六点半，不过程安存心不想去，但碍于零花钱这命根子被捏在了母亲大人的手上，因此也不得不去露个面，于是硬生生地拖了大半个小时之后才出现在了会所。

　　手机在半个小时前就被打爆了，许是知道程安这会儿不会接电话，于是又转而改成了微信轰炸，后来渐渐地，微信也没了声，估计是觉得等不到他自个儿放弃了。

　　程安没打算让自家母亲捏到把柄，按着手机里的包厢号，程安走至门前，开极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哟，我还以为你这是又贵人多忘事了呢。”
　　刚进门，程安便听到了自家母亲带刺的嘲讽，只见她这会儿正坐在餐桌旁，脸上的表情微冷，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像是硬忍着没有直接拍桌子骂他。

　　“有点事，被耽搁了。”程安说着，视线转而落向坐在自家母亲对面的中年男子上。

　　之间对方这会儿正面容和善地看着他，半长的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朋克的皮衣套在身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潮流。程安能认出他穿在里面的那件内衬，是O家的限量版，年轻人最喜欢的潮牌，就连他柜子里也有不少。

　　啧，老大不小的，倒是整得挺潮。

　　想到这里，程安不免暗暗在心里‘啧’了一声，表面上却还是乖巧地打了声招呼：“孙叔叔好。”

　　“诶，程安，好久不见了啊，没想才几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孙叔叔说着，响亮的嗓门带着爽朗。

　　秦霞见状，也没再绷着脸，一手招呼着自家儿子坐自己身边，嘴上却是吐槽道：“是啊，几年不见，这小子倒是越来越叛逆了。”
　　“程安，你这来吃饭的还戴什么帽子？赶紧摘下来！没礼貌。”

　　程安出门前睡了一觉，发型有点乱，也懒得打理，就往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

　　听到自家母亲的话，心里虽是觉得麻烦，但基本的规矩却是有的，正准备抬手把帽子摘了，却听到坐在对面的孙贵权笑着阻止道：“不用不用，安安戴这帽子好看，我家里也有好几顶。秦姐怕是不知道，这帽子在小年轻那儿可火了，我虽说岁数不小，但也喜欢追年轻人这套，安安头上戴的这顶好看，我改天也去买一顶。”

　　“是、是吗？”秦霞作为传统的女性，对这套有些欣赏不来，不过有孙贵权的这番话，这会儿看着程安头顶上的那个帽子，倒是觉得顺眼了好些。

　　“还是安安瞧着听话懂事，不像我那外甥，无趣地紧，瞧这个点都还没来，当真是不给我这舅舅面子。”孙贵权说着，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安听到这番话，目光落在孙贵权旁边的那个空椅上，这会儿暗暗在心里嗤笑一声，本以为自己迟到半个小时的行为已经算是够不给面子了，没想到这位兄弟更猛。

　　“什么呀，阿厉的工作性质不一样，万一是真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儿呢？我家这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和你那外甥可不能比！”
　　秦霞浅笑着开口，当着外人的面，也没想给程安留面子。

　　程安听着，脸上的表情淡然，似是已然习惯了自家母亲的吐槽。

　　而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包厢门又突然被人从外打开——

　　包厢顿时安静了下来，从屋外走进的男人夹杂着一身冷气，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迟到的失礼，于是进门后第一句话便是：“抱歉，临时接了一台手术，耽搁了些时间。”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程安原本低头喝饮料的手在半空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时，敛在帽檐下的瞳孔微缩。

　　是他？

　　邱厉侧身合上门，抬眉时一扫而过的视线略到半路戛然而止，与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对了个正着。
　　狭长的双眸底下闪过一丝暗光。

　　真就这么巧？

　　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程安立马收回目光，低头皱眉，在心里不禁暗暗骂娘。
　　特么最近这段时间是中了什么邪？怎么总能遇上这男的？

　　“阿厉，你可算来了，咱们这饭菜都快吃得差不多咯！”孙贵权说着，招呼着邱厉赶紧坐下。

　　邱厉从程安身上收回目光，随后抬步至孙贵权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恰是和程安面对面。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许尴尬，程安自看见邱厉之后便微垂着脑袋，将帽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一副不想见到对方的模样。

　　邱厉见状，不免轻笑一声，向来清冷的面容泄出两分不适配的轻笑，但不过转瞬便消失，让人察觉不到半分异样。

　　“没事没事，阿厉在医院里工作忙，这点我们都能体谅，这么晚了怕是都没吃点什么填填肚子，不如再点饭菜？”秦霞说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邱厉的眼神尽是满意。

　　邱厉作为邱家的长子，在同一辈里是最为出众的人才，身为医学世家的孩子，邱厉年纪轻轻在医学领域里就小有建树，日后怕是比他爷爷所获得的成就是只高不低。

　　“不用麻烦了，秦伯母，我来时吃了点东西，这会儿也不是很饿。”邱厉说着，姿态谦和又礼貌，再加上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倒是让秦霞怎么看怎么喜欢。

　　程安从自家母亲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怕是对坐面对的臭屁男人欣赏得不得了。
　　微微抬眉，目光瞥了瞥对面的邱厉。

　　只见男人穿着一身工整的西装，打在领口处的领结一丝不苟，硬挺的西装将男人的宽肩窄腰勾勒得淋漓尽致，许是当医生的都有那么几分龟毛，只见他穿在身上的外套不带一丝褶皱，浑身上下连带着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冷意，一如旁人口里所说的‘高岭之花’，即使现在的姿态不算高傲，却依旧带着不容接近的疏离感。

　　就在这时，男人微微侧头，两人的目光再次相碰，而下一刻，程安见他浓密的剑眉一挑，配上那张轮廓立体的脸，就仿佛是在质问他：你看什么？

　　脑子里蓦地回想起在酒吧的走廊里，他挑着自己下巴嘲讽他时的嘴脸。

　　装什么玩意儿？
　　一股莫名的郁气油然而生，程安猛地起身，将戴在头上的帽子越发压低了些，随后冷冷地说了一句：“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诶，安安，你……”秦霞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可惜人早就开门走了出去，她连多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这会儿显得愈发凝固，秦霞冲着坐在对面的两人扯了扯嘴角，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啊，程安这小子打小就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惯大的，所以难免任性了点。”

　　孙贵权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什么呀，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安安是个好孩子，说不定是身体不舒服呢。”
　　说完，孙贵权又转头冲着自己的外甥示意，“要不你出去看看？”

　　“不用不用，那小子的身体好着呢，能有什么事儿？”秦霞开口。

　　邱厉听此，想起前段时间，少年因为酒精中毒躺在急诊室里的模样，那脸色苍白的模样，嘴上是生龙活虎，可身体却不像是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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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安去厕所放了水，一拐角出来便撞见了后靠在墙面上的邱厉，微微皱眉。

　　“你变态吗？这么喜欢在厕所门口堵人？”

　　刚洗完的手还沾着水，程安再次扫了一眼男人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西装，恶趣味作生，甩手的动作大了些，那水滴也随之溅落在男人的西装上。

　　这行为属实有些幼稚，邱厉垂眉看了一眼自己西装上的水渍，抬眉恰是捕捉到了少年嘴角那抹得逞的笑。

　　心下也不恼，邱厉看着程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幼稚的小孩，这会儿轻笑一声，缓缓启唇：
　　“秦伯母和舅舅担心你身体不适，便让我来瞧瞧，还以为是那日酒精中毒留下的后遗症，看来是多虑了。”

　　听到这番话，程安顿时绷紧了神经，看着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我劝你不要多嘴，有些事情与你无关。”

　　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刺，那眼神也极为锐利。
　　邱厉对上程安的目光，耳边却是又蓦地响起了那日酒吧，裘胜明的一番话。

　　眼神微眯，心想，当真是个有烈性的小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