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何以而歌

53、出塔

　　“你疯了……”

　　司宸没有想到景炎竟是想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来达到和他一起的目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后怕。

　　“系统是给过一次重来的机会……但假如……假如系统不再给第二次机会了呢？”司宸轻声问道。

　　“没有假如。我没有想过。”景炎说。

　　“你真的疯了……”司宸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

　　景炎是一个万事都很妥帖的人，他习惯于将每件事情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全，这样如果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就可以从容地拿出plan B甚至是plan C。但他在面对司宸的时候却似乎从来不考虑那些几率很小但一旦发生就是百分之百的概率事件，他从来都堵死了所有的退路。

　　“是，我疯了。”景炎承认道。

　　“但是你要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和什么人产生过多的联系和交集，我一个人就足以完成所有的事。是因为你，我现在才在这里。”景炎深深地看着司宸，“所以如果没有你的话，那个队伍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司宸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景炎的眼睛很深很深，但里面存在的东西不多，直望到底，也只有一个司宸而已。

　　“我其实很自私的。”景炎接着说，“在你把我拉进你的对手游戏的时候，你就该有这个觉悟。”

　　司宸看了景炎很久，然后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司宸把景炎带到了塔底层的一个楼梯间里。

　　“这里是……”景炎有些疑惑。

　　“你不认识这个地方了么？”司宸说。

　　“认识。”景炎答道，“虽然我来的次数不多，不过在能进独立的声乐教室之前，我都在这里练声。”

　　“嗯。”司宸满意地点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景炎依旧不解。

　　“系统给了我是否要再来一次的选项之后，我没有立刻做出选择。”司宸又说起了一年前的那件事，“我在塔里待得太久了，但当时我其实不是很有信心再重头来过，可是也没有即刻出塔的勇气。”

　　“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所以我就走了楼梯，从塔顶一级一级地往下走。”

　　“我当时想，如果我一直走到塔底还不能坚定要继续留在塔里的想法，我就直接离开。”

　　“这座塔很高的，肯定足够让我想清楚了。于是我就这么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开始沮丧，我可能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然后我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做声乐练习，于是我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那个人的声音很清澈，也很温暖，我听着听着感觉好像就没有那么沮丧了。”

　　“我当时站在……”司宸抬手指了一下上一层的楼梯间，“那个位置。”

　　“直到那个练习生离开以后，我立刻回到了塔顶，确定了要重新再来。”

　　司宸看向景炎的表情很温柔：“后来我知道了你叫景炎，刷新了最快通过初级考核的记录。于是我找到了你，带你提前开通了权限——冒着自己被降权的风险。”

　　“带你开通权限和后来带单梁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我那时候刚刚成团失败从塔顶下来，要是你再失败，我可能就要永远地离开这里了。”

　　“索性你没有给这种可能性提供任何机会，不过在我还不够了解你的当时，我确实有认真地考虑过这件事。”

　　“权衡以后发现不确定因素果然很多，但我还是那样做了。”

　　“我在你身上下了很多赌注，谢谢你没有让我输。”

　　司宸慢慢靠近景炎，凑到他耳边低语：

　　“梦想不是赌博，可谁叫我一开始就喜欢你。”

　　赌上了一切重来一次，仅仅只是因为他在这个楼梯间里听到了他在唱歌。

　　他当时迷茫漂流而下，不知道自己会去向哪里，幸好他抓住了他的救命稻草，抱住了他的浮木。

　　原来他对他，也是一见钟情。

　　“所以别说我疯。”景炎哑声道，“你比我疯得更早。”

　　司宸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笑：“谁说不是呢。”

　　“那么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景炎将司宸拉开一点距离，让两人得以对视，“既然已经有可以确定的未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一个名分了？”

　　司宸愣了一下：“什么名分？”

　　“4月27号，你亲了我。”景炎勾起一点唇角，特意在日期上加重了语气，“你看，连系统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还给了违纪处分。”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让我们的下一次接吻变得更名正言顺一点？”

　　景炎侧着头看着司宸，样子看起来痞帅痞帅的。

　　司宸看着景炎笑弯了眼，说：“你想要什么名分？”

　　“男朋友？”司宸又说。

　　景炎眼瞳骤缩，然后吻了上去。

　　·

　　翌日，早上八点，塔顶会议室。

　　会议室里有两位工作人员，一位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尹陈，另一位是与大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庞琛。

　　尹陈看着站成一排的七位少年开口：“先大致跟你们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出去以后你们会搬进给你们安排的公寓里，以后那里就是你们七个人的家。公寓里有练习室，你们以后排练什么的也都很方便。正式出道在两个月后，在这两个月里你们要准备好出道专辑以及出道那天的公演。同时，系统会把你们在塔里的点点滴滴制作成纪录片形式的节目在全网上线，为你们的出道会进行预热。”

　　“另外，我本人将成为你们的经纪人。”尹陈抬手放在自己胸口，然后又指了指她身旁的庞琛，“这位，小琛哥，你们都见过的，他将成为你们的生活助理。希望我们能齐心协力，共同去迎接属于你们的鲜花和掌声。”

　　大家一起鼓起了掌。

　　“还有最后一件事。”

　　尹陈打开会议室主讲台上的电子屏，在上面操作一通，下面七个人的腕表也同时亮了起来。

　　“是否要和你身边的这些人一起成团出道，你们可以自己做决定，系统不会强求。”尹陈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一个团队，一个集体，大部分时间你们都会生活在一起，未来的任何风雨和挑战你们也都将一同面对，所以大家要考虑清楚。”

　　司宸看着腕表上熟悉的选项，仿佛和一年以前的画面重叠，但又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司宸和景炎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都在自己的腕表上按下了“确定”选项。

　　咔哒——

　　一声轻响，腕表的表扣松开，从入塔第一天就被要求戴上的腕表在这一刻终于取了下来。

　　紧接着，单梁、泰伦·加比、滕舟、荆谷、段迟，也都纷纷顺利取下腕表。

　　“恭喜你们，确定成为一个团队。”尹陈微笑着说，“现在你们可以回宿舍去整理行李了，一小时后在塔出入口的前坪集合。”

　　坐上面包车之前，司宸终于好好地站在塔以外的地方观摩这座他待了整整五年的塔。漫长的登塔之旅，他终于带着他从年少以来不曾放弃过的梦想顺利毕业。

　　“外面的人都称它是一座象牙塔，避世、无争，干干净净地孕育着一个又一个梦想，它是最纯粹的地方。”景炎站在司宸身边，同样仰视着这座塔，“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它其实是一座囚笼，把人困在里面，苦苦挣扎。”景炎轻叹了一口气，“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挣脱这副枷锁，无论是我的，还是你的。”

　　“可是到了真正离开的时候，我又还是觉得，它的确是一座象牙塔。”

　　“无论如何，还是想要感谢它，无论哪个方面。”

　　景炎牵过司宸的手，司宸微微一笑，说：“嗯，我也是。”

　　·

　　到达集体公寓，大家先分配好房间，放好各自的行李，又好好地参观了一番他们的公寓，随后又被带到了一片海边。

　　庞琛在为大家准备晚餐，七位少年跑跑闹闹地玩着海水，欣赏着夕阳。

　　不久后庞琛招呼着大家，七位少年在海边吃了出塔后的第一顿晚宴。

　　晚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聊了很久很久，或是心里话，又或是开玩笑，话匣子全然打开给未来身边最亲近的伙伴。

　　聊完后大家又一起支起了帐篷，然后一个接一个地钻进帐篷里，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景炎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他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多。

　　“睡不着吗？”景炎轻声问。

　　“嗯，有点。”司宸说，“可能不太习惯。”

　　“要不要出去走走？天也快亮了。”景炎建议道。

　　司宸：“好。”

　　两人钻出了帐篷，肩并肩沿着海岸散步。他们走了好一阵，离帐篷已经有些远。

　　前方有几块零星的礁石，景炎和司宸绕到礁石一侧，选了一个刚好看日出的方向，靠着礁石坐在沙滩上。

　　海潮忽涨忽落，漫过两人的脚踝，浸湿了他们的鞋子。

　　晨间的海水触碰到皮肤，略微有些发凉。

　　司宸轻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满足地感叹了一句：“真好。”

　　“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出道会是塔送给我的成年礼物。”司宸说。

　　“那然后呢？”景炎问。

　　“然后我发现原来不是。”司宸说。

　　“那是什么？”景炎又问。

　　“是你。”司宸看向景炎，“遇见了你，是塔给我的最好的成年礼物。”

　　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准确来说是第二天，景炎面对司宸这猝不及防的告白止不住地心跳加快，他直觉他该回应些什么。

　　景炎想了想，说：“之前那次考核的时候，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对你心动过吗？我现在告诉你那时候的正确答案。”

　　“有过。”景炎说。

　　司宸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景炎：“每时每刻。”

　　司宸愣怔着回忆了一下，然后作势要掐景炎的脖子：“每时每刻你还让我输那么惨！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很有挫败感！”

　　景炎顺势将司宸的手握住：“当时顾虑很多，所以只能克制住自己，抱歉。”

　　“那你当时都在想些什么呀？心率一直往下掉，我都以为你是不是抗拒亲密接触……”司宸转而又好奇起来。

　　“没什么。”景炎有些不好意思，“就想着前一轮你对着别人心率也上升了……”

　　司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景炎更窘迫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但是后来你一下子靠我那么近，我再告诉自己要克制也坚持不住了。我以为我肯定输了，结果没想到，仪器爆掉了……”

　　司宸笑得停不下来：“傻不傻呀你。”

　　司宸笑出了生理泪水，景炎抬手替他抹掉。

　　“突然想起来，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要求？”平复下来后，司宸问景炎，“就那次舞台战，我不是输了吗，说好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的，但是你一直没有提。”

　　“不用提了，已经实现了。”景炎说。

　　“嗯？是什么？”司宸好奇道。

　　景炎柔声道：“从今往后，所有的舞台我们都是同一组，并且当我想要牵你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握住你的手。”

　　他们看进彼此的眼睛里，靠得更近。

　　然后他们自然而然地亲吻，交缠，更加深入更加亲密，迎着海平面上第一寸天光。

　　·

　　两个月后。

　　后台化妆室里的少年们一个个被雕琢得精致无比，前台体育场馆里的观众席一个个被填满。

　　司宸提前化完妆便独自去了一旁的休息室休息，时间在闭目养神间溜走。

　　景炎过来叫他时便看到司宸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于是轻轻将他推醒。

　　司宸睁开眼睛，醒了两三秒神，然后说：“我睡着了。”

　　景炎“嗯”了一声。

　　“我做了一个梦。”司宸又说，“梦到你非常非常喜欢我。”

　　“你可能有点儿误解。”景炎说道。

　　“嗯？”司宸疑惑道。

　　景炎俯身慢慢靠近司宸，最终停留在下一秒就能够接吻的高度，然后他把脸一侧转向司宸的耳边，柔声说了一句话，并在司宸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

　　景炎说：“我本来就非常非常喜欢你。”

　　“走吧，该集合了。”

　　景炎站起身，把司宸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去和队友们集合。

　　“大家好，我们是Big Dipper！”

　　出道公演进行到尾声，大家作出道陈词。从队长滕舟开始，一个接一个依次发言。

　　景炎站在队伍的最右端，他看着正站在另一端的滕舟举着话筒发言，言谈稳重得体，是一个很可靠的队长。然后他依次看过他的队友们——

　　荆谷是一个非常慢热的人，但同样也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

　　单梁在这大半年里除了能力进步飞快，身高也蹿得飞快，不日就能突破他一直嚷嚷的180大关；

　　段迟已经满了15岁，个头虽然也拔高了不少，但依旧还是可可爱爱的模样，看起来比单梁更像是老幺；

　　泰伦·加比的中文越来越好，他现在说话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口音，并且已经能熟练运用成语和歇后语；

　　最后，景炎看向司宸。

　　司宸站在景炎旁边，看一会儿正在发言的队友又看一会儿台下，台下挥动的荧光棒映在他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景炎想起还在塔里的时候，他和司宸偶尔在天台上仰望星空，总是喜欢细数星辰的变化。北斗星刚好如此，这次这一颗亮一点，下次那一颗暗一点。如今，他看着舞台上的另外六个队友，每个人眼睛里都星光熠熠，他就觉得，从此以后，北斗星的每一颗星星，都将闪闪发亮，再也不会暗淡。

　　最后，景炎拿起话筒，说：

　　“遇到你们，连星空都变得热烈。”

　　“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让我觉得，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走到尽头。”

　　最后，七人一致开口：“谢谢大家参加我们的出道会，未来的日子，请多多关照！”

　　“我们是——Big Dipper！”

　　2210年七月的最末尾，那是一个燥热的夏夜，一个新的组合横空出世，之后迅速在业界占领了一席之地并被广泛认可。

　　他们身上总是凝聚着巨大的能量，他们始终努力向前，他们永远相亲相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