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何以而歌

44、春季运动会（四）

　　“艾德！你是第一名吗？”

　　马拉松的终点处有一个出口，走出那个出口，便回到了起点处。

　　景炎和司宸从出口里走出来时，便看到起点处已经瘫躺着一个人，是选择了骑行的艾德·特里。

　　“很抱歉，不是。”艾德·特里遗憾道，“这太难了，我放弃了。”

　　“放弃？？弃权吗？！”

　　“对。”艾德·特里耸耸肩道：“前面还好，越往后越难骑，全是上坡，根本就上不去……”

　　“50公里，怎么可能骑得完啊……”

　　景炎和司宸震惊地看向艾德·特里，然后转头看了看彼此，确认对方和自己是同样的反应后，又纷纷把头转了回去。

　　在景炎和司宸的概念里，即使遇到再难的坎，他们也会认真思考该如何解决如何跨越，他们只会咬紧牙关负重前行，不断迎接新的挑战，而诸如“放弃”、“弃权”这样的词眼，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其实司宸接触到过很多放弃的人，结果无非就是在塔里销声匿迹了，很平常的事。但是现在陡然间听到有人说放弃，司宸震惊之余，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明明这段登塔之路大家一起走了这么久，眼看着就快要到达终点了，却突然有人说“我放弃了”。

　　景炎机械地扯了扯嘴角，率先打破此时僵硬的气氛：“原来还可以这样子的啊……”

　　司宸跟着干笑两声，然后转移话题，开始研究出口两扇门中间的那块显示屏。

　　显示屏一分为二，分别是步行和骑行的路线图。两边的路线大体上相似，都是开始的一段路笔直地延伸出去，然后围绕着起点划圆，最后回到起点的位置，也就是终点，形成一个闭合的回路。正如艾德·特里所说，前一部分比较轻松，因为是下坡路，而后面越来越难，因为是连续的环形上坡路。步行这边对坡度感觉不太出来，但骑行那边的感觉却非常明显。

　　司宸轻笑道：“终点就是起点，看来我们是在绕圈圈欸……”

　　“差不多前三分之一是直行的下坡路，后面就都是上坡路了。”景炎对比了一下两边的路形，“坡度两边都差不多，相比之下骑行似乎确实更困难一点。”

　　“看，小善良和泰伦也快到了欸！”

　　司宸指了指显示屏的左边，步行的路线图上，“6”和“7”两个数字正在缓慢地接近终点。

　　“嗯。”景炎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向显示屏右边，“那边滕舟也快了。”

　　半小时后，单梁和泰伦·加比到达。

　　又二十分钟后，滕舟到达。

　　然后又过了四十分钟。

　　“我好饿啊……”单梁瘫倒在一边可怜巴巴地摸着肚子，“天都黑了，我们必须等所有人都回来了才能解散吗？”

　　“再等会儿吧。”泰伦·加比安慰道，“而且你晚上还是不要吃太多了，小心胃又难受。”

　　单梁撇撇嘴：“我不管我长身体……”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紧接着剩下的骑行人员一个接一个地到达了终点。

　　“咦，你们这是都结伴了吗？”单梁看着瞬间到齐的全员，惊讶道。

　　景炎瞥了一眼骑行路线图上分布在不同位置的数字，在心里否决了单梁的猜测。

　　“没有欸……我骑着骑着，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我穿过那个门，然后就到这儿了。”段迟听到单梁的问话瞬间有些懵，迟疑道，“……难道路线不对？”

　　“马拉松比赛的时间上限是六个小时，六个小时一到，不管有没有到达终点，系统都会把你们直接传送回来。”不知何时出现的裁判解答了大家的疑惑，“无论最后有没有走完全程，坚持到最后一秒的人都值得嘉奖。”

　　说完裁判就宣布项目结束解散了，系统推送来了马拉松比赛的成绩。

　　点开腕表看了一眼，然后司宸在景炎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两人率先离开，不再管身后是否会有些许讨论。

　　马拉松的成绩表上显示着：到达终点的人获得10分，没有到达终点的人获得5分，中途放弃的人0分。

　　·

　　春季运动会最后一天，上午的项目——攀岩。

　　大家做好热身，穿戴好护具，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攀岩的赛场相比起之前的各种项目要显得有人气许多，除了每场都在的裁判，还多了十位工作人员，负责保护参赛者从岩壁上降落时的安全。

　　比赛即将开始，工作人员们将保护绳穿挂在参赛者们背后的护具上，然后放出一段安全绳，一只手在安全绳上反绕一圈，另一只手抓住更后方一小截绳子。

　　安全绳挂好后，景炎往右挪了两步，挪到司宸身边，他碰了下司宸的小臂，轻声问：“会有问题吗？”

　　司宸扯了扯半边唇角：“有没有问题也都没得选择吧……”

　　“各就各位——”

　　裁判开始发号施令。

　　十个人走到岩壁前。

　　“预备——”

　　景炎抬头看了看岩壁顶端，又转头看向了司宸。

　　“那你看着我。”

　　砰——

　　景炎的声音擦着枪声的前一瞬进入到司宸的耳朵里。

　　那你不要看下面，你就看着我。

　　·

　　岩壁的材质是仿真石，但是触感没有天然石壁那么锋利，也没有那么冰冷。岩壁可攀爬的突出部分五彩斑斓，与深黑的底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攀岩比赛并不计算时间，位高者胜。所以景炎并没有追求速度，而是缓慢地稳步攀行，并且每往上攀爬一步，他就会转头看一眼司宸。

　　大约攀爬到离地三米高的位置，司宸不经意往下看了一眼。

　　景炎感觉到司宸的迟疑，停下继续往上爬的脚步，立刻叫住司宸，拉回他的注意力，“司宸！”

　　司宸被景炎这么一叫，猛地转头回神。

　　景炎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柔声开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和你有关的。”

　　司宸愣了一下：“什么事？”

　　景炎：“你出去拍戏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你在爬一座很高的山，山很陡峭，感觉可能都和攀岩差不多了。但你爬得非常快，快到把我甩下一大截，我想叫你等等我，可是我怎么喊你都没有搭理我。最后我就完完全全被你甩下，看不见你了。”

　　“我……”司宸张了张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都说了是梦，而且还是一个过了那么久的梦，景炎自然也不是要司宸回复些什么，况且景炎也没有把它完整地说完全。

　　不过目前的情况，说一半就足够了。

　　景炎注视着司宸，认真地开口：“我现在在你前面，但我不会丢下你。”

　　司宸一窒。

　　接着他听到景炎继续说：“我们不是对手吗，你是不是应该要超过我。”

　　司宸眼瞳骤缩，他的脸此刻隐隐有些失了血色，但他依然不着痕迹地扯出一个微笑：“你说得对。”

　　说着司宸抬手就要再往上攀。

　　景炎放下心来，快步往上走了两步，然后始终保持在高出司宸一头距离的位置。

　　景炎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听夜间的晚安电台，不过他的声调要比晚安电台里男主播们的稍微高一些，也更清亮一些。

　　司宸一直觉得景炎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可以安抚人的催化剂，因为他每每听到景炎的声音，就会觉得内心变得很平静。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司宸稍微一偏头就可以看到景炎在高于自己不远的斜前方攀行，用刻意在等自己的速度。于是司宸咬咬牙一鼓作气，他看到景炎上一步攀上的是什么颜色的石块，他紧跟着的下一步就也攀上什么颜色的石块。

　　就这样又攀爬了一段距离。

　　然而越往上，石壁上可供攀爬的石块数量就越稀疏。司宸逐渐感觉力不从心了。

　　身体逐渐呈大字型攀在岩壁上，受力点逐渐分散。

　　“啊——”

　　司宸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掉落下去——

　　景炎反应极快，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拉司宸，甚至忘了此刻自己也攀得不够稳——

　　司宸在即将掉落的前一瞬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所以当看到景炎伸出的手时，他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地抓了上去——

　　于是，两人一起掉下去了。

　　司宸闭紧了双眼，周身全是黑暗，他不知道他此刻距离地面有多少米，但他的左手和另一个人的右手紧紧相握，成为了这片黑暗里他唯一的安全感。

　　这份安全感尽管微弱，但它仿佛能驱散混沌和嘈杂，让司宸的耳边此刻只有因肾上腺素飙升而陡然加快的强烈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预想中的失重感并没有来临，司宸感觉到背后的安全绳突然升起了一股反方向的对抗力，让他得以平缓地降落。

　　双脚触地的那一刻，司宸睁开眼睛，看到了被自己拉扯下来的景炎。

　　“拖累你了。”司宸揉揉鼻子，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景炎却不怎么在意，顺便扫了一眼还在攀岩的人。

　　“我们刚刚爬到哪个位置了？”司宸问。

　　“那里。”景炎指了指岩壁上方的某个位置，“再往上也不怎么好爬，已经挺好了，分数或许也不会太差。”

　　司宸感激地看了景炎一眼，然后又望向景炎指的那个位置。

　　“我感觉好像……”司宸若有所思地喃喃，“没有那么可怕了。”

　　“是吗？”景炎的唇角轻微扬起一点，说，“那下一次不要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