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何以而歌

20、雪乡小年夜（三）

　　司宸逐渐掌握了技巧，可以慢慢脱离景炎的辅助，他决定自己尝试一次。

　　司宸走到雪坡顶端，站好位置，深呼吸一口气。他眺望着远方，屈膝下蹲，身体微微前倾。

　　手杖向斜后方一撑，司宸开始滑行。

　　司宸一开始滑行得很慢，很谨慎，他全身肌肉绷得有些紧，像雕塑一般立在滑雪板上。

　　渐渐的，他找到些许感觉，也有了些自信，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滑速也加快了一些。

　　司宸的身形比例极好，徜徉在雪地里如同在跳舞，分外优雅。

　　景炎看着已经能够滑行自如的司宸，对自己的教学成果感到颇为满意。

　　这时，司宸的身体突然朝景炎这边转了一下，迅速转回去之后稳住身形，又转了一下。

　　景炎刚准备提醒他注意安全，就听见司宸大声呼喊道：“景炎！看到没有！我成功啦！哇呜——”

　　司宸的“呜”字拖得很长，拖到最后变成了一声短促的——

　　“啊！”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段迟，和司宸撞了个正着。

　　景炎抬手遮住了眼睛，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一高兴起来就忘乎所以，小孩子一样。”景炎叹了口气，无奈地喃喃。

　　但景炎一方面又觉得有些高兴，司宸在一点点展现出他其他面的样子，和众人印象中所不一样的样子。平日里的司宸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而偶尔露出这般状态下的他，全身心都很放松。景炎觉得这样很好。

　　景炎滑到司宸旁边，和见状走来的荆谷一起，一人拉起一个。

　　司宸拍拍身上的雪，对景炎说道：“除去最后的意外，前面是不是都很完美！”

　　景炎哭笑不得，拉长了调子说了一句：“是——”

　　后来段迟提议说大家一起来玩踩着滑雪板的打雪仗，司宸第一个同意，景炎和荆谷被两人拉着也同意了。

　　景炎和司宸一组，荆谷和段迟一组，开始之后，其他几个人见状也纷纷加入。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两组对战，越往后，阵营逐渐混乱，大家见人就扔雪球砸过去，管他是哪一组。

　　踩着滑雪板不比直接在平地上，大家都摔得不亦乐乎。

　　景炎逐渐靠近司宸，手中捏了一个小小的雪团。他走到司宸身后，迅速伸手，将雪团准确无误地塞进了司宸的衣领里。

　　两人本来在一致对外，司宸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偷袭了。

　　司宸瞬间一个哆嗦。

　　他把雪团从衣服里掏出来，又裹了一个更大的，对着景炎扔过去。

　　景炎没有跑开，像是在等着司宸来反击似的。

　　“让你偷袭我！”

　　司宸三两步跑向景炎，一边笑骂着，一边两手往景炎肩膀上一撑，跳到了景炎背上。

　　景炎一边承受着司宸的袭击，一边伸手勾住司宸的腿，同时自己尽力站稳。

　　景炎故意晃晃身体，吓司宸道：“啊啊啊——要摔了喔！”

　　司宸双手勾住景炎的脖子，大喊着：“稳住！不准倒！”

　　突然，一个雪球打到了司宸背上，景炎闻声转过去，两人一看，是段迟。扔完雪球的段迟对着两人张牙舞爪。

　　司宸从景炎背上下来，对景炎说：“走！打他——”

　　然后大家又闹成一团……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玩了个够本，纷纷脱下滑雪装备还到服务台，准备回小屋。

　　下山的索道上，景炎如上山时一样，环住司宸并盖住他的眼睛。

　　司宸靠坐在景炎身旁，不再害怕，滑雪的兴奋劲头也还没过，一边对景炎说着：“你让我看看嘛！让我看看嘛！”一边抓住景炎的手，不让他放开。

　　景炎轻笑出声，随着他闹。

　　大家又坐回到那颠簸频率高得令人发指的雪橇里，一路颠回了小屋。

　　去的时候感觉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大家在滑了一天雪，摔了无数跤之后，再被这雪橇颠簸上一番，才真正感觉到要命。

　　“是说回去以后就有好吃的了是吗？”有人问道。

　　“系统是这么说的来着……”

　　“应该是吧……我真的要散架了……”

　　每个人都迫切地想要兑现系统所说的丰盛的年夜饭，大家艰难地从雪橇上下来，回到小屋门口。

　　一张长桌挡在了小屋门口，阻止大家进门。

　　长桌上摆放着两个餐盘，盘子里是堆成小山丘似的白色粉末。

　　“欢迎回来，亲爱的客人们。”熟悉的声音从大门顶上传来，“小屋的主人回来以后，发现小屋温暖又明亮，感到非常的高兴，所以决定款待几位客人。用来款待客人们的年夜饭有两种形式，小屋的主人不知道客人们更喜欢哪一种，所以希望客人们能通过投票给出答案。这桌上的两个盘子里，分别装着盐和雪，盐代表的是热腾腾的可以直接吃的年夜饭，雪代表的是生的没有经过加工的年夜饭原材料，客人们可以自行选择，票数多的盘子所对应的即为客人们最终选出的年夜饭。注意，触摸到盘子或粉末，即为确认选择。下面，请客人们进行选择——”

　　十个人面面相觑，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有的甚至是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塔里每天也是自动供应饮食，哪有什么下厨经验。

　　大家凑在一起分享各自的经验，好不容易凑出了一段初级厨龄。最终，大家举荐由家住北方，家里开饺子馆的荆谷，来带头做这道伟大的选择题。

　　荆谷本来推说自己也只是看家里人做过，没有亲自动手实践，算不得懂。但大家的一致态度都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你看过就相当于做过！

　　于是荆谷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凑近仔细地分辨着。

　　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荆谷把手伸向了右边的盘子。

　　荆谷捏起一小撮粉末，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所有人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他。

　　直到荆谷对着众人点点头，说：“是盐。”

　　大家终于松懈下来，纷纷给予荆谷最高的褒奖，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都选择了右边的盘子。

　　“叮咚——”大门顶上继续传来系统音，“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做出了选择，选择结果是，盐，三票，雪，七票，最终选择结果是，没有经过加工的年夜饭原材料，恭喜客人们，请尽情享用。”

　　“……”

　　“？？？”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要吃生的！”

　　“享用个屁。”

　　……

　　大家七嘴八舌之际，景炎再次将手伸向右边的盘子，捏了一点点粉末尝了尝。

　　一阵凉意入口即化，没有任何味道。

　　是雪。

　　“所以……”景炎下了结论，“每选择过一轮，盐和雪的位置都可能会变动，两个盘子并不是固定的。”

　　得出结论后大家鬼哭狼嚎得更凶了，段迟气鼓鼓地把长桌推到一边，进门之前还踢了桌子腿一脚。

　　进屋后，大家在餐桌上看到了各种新鲜的瓜果蔬菜，生肉，面粉，以及各种调料。再往厨房里看，锅碗瓢盆甚至烤箱蒸笼，也都一应俱全。

　　所有人再次：“……”

　　有人直接跪倒在地上，哭喊道：“苍天呐！我还是饿着算了吧！”

　　段迟弱弱地说：“真的要自己做吗？我都不信我做的东西能吃……”

　　司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书，翻开看了看，然后对大家说：“同志们，这里有一本菜谱。”

　　“……”无人回应。

　　司宸无奈地看向景炎，景炎也无奈地回看向他，最后放弃般说道：“要试试么？”

　　司宸叹了口气，说：“总要试一试的吧。”

　　两人仔细地看了看菜谱，最后决定做看起来稍微简单一点的包子。

　　见两人开始有了动作，荆谷走到还在撒癔症的段迟旁边，呼噜了一把段迟的头毛，说：“来吧，我们做饺子。”

　　荆谷把不情不愿的段迟拖到餐桌前的时候，景炎已经和司宸分工完毕，开始和面了。

　　景炎按照菜谱上的要求，按比例将面粉、酵母粉和水加入到面盆中，然后拼命搅拌，将它们和成面团。面团和好后，在面盆上盖上盖子，等待面团发酵。

　　等待的过程中，景炎就去给司宸帮忙。

　　司宸这边正在搅拌用绞肉机绞好的肉泥和切成丝的卷心菜，景炎就把还没切的葱花切好，放进去一起搅拌。

　　待肉馅完全搅拌均匀之后，面团也发酵好了。景炎将面团搓成长条，然后用刀切成均匀的小团，司宸就将适量的肉馅包到小面团里面。

　　另一边，荆谷和段迟也在分工合作。

　　荆谷到底家里就是开饺子馆的，耳濡目染，上手非常快，很快就和好面开始擀饺子皮。段迟这边就有些手忙脚乱惨不忍睹了，一会儿盐差点拿成糖，一会儿手抖了酱油倒太多，一会儿切白菜差点切到手……

　　荆谷看得心惊肉跳，连忙和段迟交换，他来切菜和搅拌饺子馅，让段迟去擀皮。

　　另外几个人看到他们都在动手，也陆续行动起来，有的开始做蛋糕，有的准备煎牛排，有的搭配起了火锅底料……

　　不过也依旧还剩下一个人，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坚决地躺尸着。

　　一小时后，小屋里弥漫着各种香味，大家的年夜饭都做好了。

　　大家把各种剩余的原材料收进厨房，在餐桌上摆放好各自做出的食物，然后围坐在餐桌前。

　　从始至终没有参与过行动的躺尸成员不好意思凑过去，但大家最后还是招呼他过去一起。

　　十个人围着餐桌像在举行什么默哀仪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言难尽。再看看餐桌上的这些……包子露馅儿了，饺子东倒西歪散架了，蛋糕烤黑了，牛排外面煎焦了里面还是生的，火锅已经看不出锅里煮的都是些啥……

　　“呃，那个……”有人磕磕巴巴地开口，“好歹……也是自己做的……应该……毒不死人……我……先试试……”

　　那人夹起一小点自己做的食物，视死如归地吃了下去。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漫长得仿佛静止。

　　“啊咧？”那人惊喜道，“居然能吃！”

　　“真的假的？”

　　大家将信将疑，纷纷去尝试了一下，有人也开始试吃起了自己的。

　　“woc！居然真的能吃！”

　　“我这是饿傻了吗？这种东西我居然意外地觉得还不错？”

　　“我的天呐……”段迟感叹，“不敢相信，有生之年我居然会吃到我自己做的东西……”

　　“才几岁你就有生之年了？”司宸笑道。

　　“真的，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怀疑，系统就是要把我们磨炼成十项全能。”景炎也感叹道。

　　“我看差不多。”荆谷也附和道。

　　可能真的是饥不择食，在这个所有人都饿得不行的情况下，最后居然也将这一桌没有丝毫卖相的食物，扫荡了个干净。大家吃得热闹哄哄的，的确颇有些年夜饭的气氛。

　　饭后收拾完毕，所有人集中在客厅里，等待系统的下一步指示。

　　“叮——”系统音响起，“年夜饭享用完毕，客人们要离开了。好客的小屋主人为客人们叫好了返程的雪橇，此刻已经在屋外等候。祝客人们一路顺风，小屋的主人欢迎客人们再到雪乡来玩。”

　　这就是这场考核结束了的意思了，大家陆续离开小屋，在看到那辆熟悉的雪橇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坐这个回去真的不会把刚刚吃的东西都颠吐出来吗？

　　事实比想象中要美好一点，可能是因为返程的路不再需要赶时间了，也可能是因为完成了考核大家心情不一样了，被送到出口处的时候，并没有人出现什么身心不适的情况，所以大家看雪橇车夫也都更顺眼了一点。

　　下雪橇时，经过车夫身后，司宸凑到车夫的耳边，说：“昨天晚上对不住了。”

　　车夫一愣。

　　接着车夫耳边又响起了景炎的声音：“下脚可能重了点，您没事吧，雪狼？”

　　说罢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看起来都有些——潇洒又欠揍。

　　车夫觉得好气又好笑，无奈地笑骂了声：“臭崽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