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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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神弄鬼，故弄玄虚。”阿离气呼呼的拉着泖珄，琥珀牵着枣红马跟在后面。金叶子他无所谓，就是觉得被老头子骗了钱，心有不甘。但银货两讫了，也只能认栽。
阿离来时还高高兴兴打算在围场里好好逛逛，现在也没了兴趣，让琥珀去买了飞雪踏浪，就牵着马回客栈去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两日，泖珄便也投宿在他们的客栈。一夜无话，第二日等阿离睡醒了，三人便一起向都城进发。
阿离他们来的时候坐的马车，走走停停。如今泖珄骑马，阿离便让琥珀坐马车跟在后面，他们二人骑马而去。
琥珀不答应，站在马车上扶着轿辕叫嚷，“二公子，你耍赖，说好不甩了我的。”
“哈哈哈哈，”阿离骑着马大笑，“没有马了，你拿你的私房钱买一匹追上来，二公子就不甩你。”
琥珀被他气得直跺脚，又没有办法，等到马蹄扬起的灰尘都看不见了，才悻悻地回到车轿里坐下。
阿离比泖珄矮大半个头，但他骑的高头大马，反而比泖珄高出一截。他看着泖珄直乐，泖珄笑问他，“乐什么？”
阿离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指着他的枣红马说道，“让你买我这匹吧，你不听。这马一点都不衬你，下一个镇子我再替你买一匹吧。”
“不用，”泖珄一甩鞭，枣红马飞奔起来，他的声音遥遥从前传来，“路遥之马力。”
阿离一笑，策马迎上，两匹马你追我赶，扬尘而去。
月下山坳，两座石山夹出一道窄路，仅容一人通行。两匹马一前一后，缓步慢行。白天阿离春风得意马蹄疾，只顾前行，错过了投宿，如今只好恹恹地跟在后面，连飞雪踏浪都没精打采的。
“哥哥，”阿离叫了一声，“看来我们今夜要露宿山头了。”
泖珄勒停马，四下张望，这里的山只有石壁，寸草不生。他又望向前方，前路蜿蜒不绝，一时半刻只怕是找不到投宿人家。泖珄叹了口气，指着山间回头对阿离说道。
“那里上面有个石窟，我先上去看看，若能勉强容人，今夜就在此将就一下吧。”
阿离连连点头，泖珄飞身跃起，在山壁上轻点几下，便落在石窟之中。这石窟半人深，半人高，人立在其中连腰都直不起来。但好在尚算干净，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只好在这里勉强一夜了。
泖珄将石窟中的尘土清干净，又飞身跃下。阿离已经下了地，一左一右牵着马，泖珄接过马缰，找了一块岩石细细拴好。
“哥哥，上面怎么样？”阿离问。
泖珄拴好马，直起身说道，“虽不如意，勉强容身。二公子委屈一晚吧。”
说着，泖珄便要上去，却被阿离扯住袖子。泖珄以为他不愿意，好言劝他，“上面有些小，但还干净，今夜吃些苦，明日就到都城了，到时再找个好客栈歇息。”
“不是，”阿离连连摇头，看看上面，又看看泖珄，又看看上面，才咬着嘴唇嘟囔了一句。“我上不去。”
泖珄失笑，阿离听他笑，满心羞赧，正要赌气说不用他管，忽觉被搂住了腰，随即便腾空而起。阿离一声惊呼，未及反应，已落入石窟之中。
“小心，低头。”泖珄拿手盖住阿离的头顶，怕他不防抬头撞在石壁上。阿离乖巧地坐到地上，背靠在石壁之上。
泖珄在他身边坐下，石窟狭小，他二人坐定之后，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好在容身之处虽窄，一眼望出却天高山旷，一轮明月悬于中空，此时正及十五前夜，月大如盘，明亮皎洁。
阿离枕着手看月亮，今夜空中一丝云都没有，只有月亮之中的暗影时时变幻。泖珄也在看月亮，他正在分辨是嫦娥抱兔还是吴刚伐桂，就听阿离叹了口气。
“哥哥，我好饿。”阿离的声音透着有气无力，“好想吃烤兔子。”
“该，”泖珄忍俊不禁，“方才叫你停下，充耳不闻，现在知道饿了？”
“我哪儿知道前面什么都没有。”阿离嘟着嘴说，“琥珀身上总带着吃的，谁知道这个蠢东西这么慢，这么久都没赶上来。”
琥珀晚饭吃撑了，车颠得难受，早吩咐了车夫慢慢走。现在，他拥着被子在车轿里睡得正香，冷不防打了喷嚏，琥珀迷迷糊糊地裹了裹被子，又睡了过去。
阿离也打了个喷嚏，荔昌国夏季白天炎热，到了晚间就开始凉，他偷偷朝泖珄靠过去一些。
“哥哥，你是哪里人。”
阿离骑马跑了一天，早就困了，但见泖珄精神还好，强撑着和他聊天。
泖珄望着对面的山头，想起来他和师父在西厥国住的地方，“我是大衍楑都人。”
“楑都？”阿离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我在楑都住过两年，不过是小时候，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哦？”泖珄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知道大宝慈寺吗？”
“知道啊，”阿离说，“我经常去。不过后来寺里面的九层浮屠塔塌了，就再没去过。”
泖珄追问，“这又是为何？”
“不知道，”阿离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想是困得厉害，“听说塔下面埋了好多尸骨，都是没有头的，皇帝就把寺封了。没多久我就被父皇接回来了，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泖珄呼吸骤停，浮屠塔下埋了好多无头尸骨？当年他被连夜送走，普慧禅师让他绝口不许再提大宝慈寺，他谨遵师训。到了西厥国之后，师父从不提大衍，他也不问。他记得普慧禅师那日说恐有灾祸，他万万没料到竟会是如此情况，师父，你还好吗？
阿离的头落在泖珄肩上，泖珄这才回神，他垂头看了一会儿阿离，才长吁一口气。他以为阿离睡着了，动了一下让阿离靠得更舒服。
“哥哥，那你爹爹妈妈还好吗？”阿离突然又问道，声音含含糊糊的，软得不得了。
“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师父养大。”泖珄回首望向窟外。
阿离顿了一下，“那你师父还好吗？”
“师父…已经仙去了。”
泖珄鼻尖有些泛酸，呼吸不自觉地重了几分。阿离动了动，朝着泖珄侧了侧身子。泖珄突然觉得手被握住，他低头去看，阿离的手横穿过他的手背，手指扣住他的掌心。
“哥哥你别难过，”阿离像是在自言自语，“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第二日清早，泖珄被马嘶声闹醒，他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金色的光线斜斜地射进来，把阿离脸上的小绒毛染成金色，像沾着露水的水蜜桃。
阿离半懵半醒地揉着眼睛，抬头看见泖珄，便粲然一笑。
“哥哥，早。”
“早。”泖珄也笑了。
这一日阿离总算老实了，他们信马由缰，直到傍晚才入了都城。阿离熟门熟路地带着泖珄去了客栈，泖珄由着他安顿。
“哥哥，我家在这里，我得回家去。今晚有榷市的夜市，可好玩了，吃过饭我来找你。”
泖珄笑着答应，阿离走出门，又探回头，“夏季榷市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各国商人都在这里摆摊，人又多又乱。哥哥你等我来了再出去逛。”
“好。”泖珄答应。
“还有，”阿离走了几步又回来，“晚饭你少吃点，夜市里有好多好吃的，留着点肚子。”
“知道了。”泖珄无奈地走到门口，推着阿离出去，“你快走吧，我就在这里不出去，等你回来。”
泖珄从窗口望下去，只见道路的两边摆满了摊位，各色人等，各式商品，应有尽有。不同语言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果然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泖珄一见这般情景，早绝了出去逛逛的念头，只呆在屋里等阿离。他开门想叫小二送些吃的上来，又想到阿离嘱咐他少吃一点，干脆决定不吃了。
泖珄估摸着且得等一会儿阿离，便置剑于身侧，打坐起来。这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每次心不能静的时候，他便会打坐。这几日，和阿离一块…他需要静一静心思。
“哥哥。”阿离惦记着泖珄，吃饭也是匆匆忙忙，一吃完就跑了。“快走吧，夜市都开始了。”
泖珄被阿离拉着穿过街市，遥遥望见一座城楼。城楼下是一片空阔之地，灯火辉煌，如同白昼。空地四围具是各种果蔬杂食摊位，来此的游人各个呼朋唤友，引儿带女，欢闹异常。
“哥哥，你不吃荤的，我买水果给你吃吧，我们这里的水果可甜了。”阿离说着便拉着泖珄往摊位里挤，泖珄被挤在外头，幸好阿离抓得紧，不至于失散。不过半刻，阿离又挤出来，拿着个薄木杯塞进泖珄的手里。
“哥哥你吃，可好吃了。”泖珄看着杯中，是切成块状的各种水果，还有剥好了的葡萄，荔枝之类。
泖珄看看木杯，又看看被阿离拉着的手，一阵苦笑，“我怎么吃？”
“我喂你啊。”阿离笑着举起另一只手，只见他手上捏着一根小木签子。阿离戳了一颗葡萄往泖珄嘴边送去，泖珄慌忙让开。
“不行不行，我自己来。”他晃了晃手，“你放开。”
“不行，”阿离摇头，“会走失的。”
“不会。”泖珄道。
阿离恼了，他把签子往木杯里一扔，赌气甩开泖珄的手。
“那你自己吃吧。”
泖珄无奈一笑，拿过签子尝了一口。阿离没有骗人，这里的水果果然甜脆爽口，泖珄原本就有些饿了，连吃了好几口才想起插一块让阿离也尝尝。
“阿离，你也尝尝。”泖珄笑着说。
身边的人闻声扭头，肥头大耳，哪里是阿离。泖珄一惊，四下寻找，到处不见阿离的踪迹。
“阿离，阿离。”泖珄气急，捧着杯子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可哪里还有阿离的影子。
“阿离。”
前面是个表演吞火飞刀的杂耍摊，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泖珄被堵在中间，进退不能。
“啪。”
泖珄只觉右肩被人拍了一下，他侧首去看，却听左边传来一声嗤笑。泖珄连忙转回左边，只见一张煞白的面具近在眼前。泖珄被吓得后退半步，这才看清飞眼尖腮，眼角带红，竟是一只玉面狐狸。暗红的眼尾下，一对黝黑的眼珠儿滴溜乱转，灵动飘逸。
“公子，你在找人吗？”小狐狸俏声问。
泖珄莞尔，一把抓住小狐狸的手腕，“找你。”
小狐狸被他拖着往外走，挣扎不脱，只好把面具一掀，“哥哥，你去哪里呀？”
泖珄这才停下，回头看他，板着脸问他，“故意吓我是不是？”
“不是故意的，”阿离晃着他的手撒娇，“就是看见这个面具好看，去买面具，回来你就不见了。”
泖珄哪里信他，只不肯放手，阿离只好求饶。
“哥哥，我错了。我补偿你呀。”
泖珄这才放开他，笑问道，“怎么补偿？”
“你往那儿去。”阿离手指前方，把他一推，“去了就知道了。”
此时前方突然大乱，原本围着杂耍摊的人如同潮水一般舍了摊子向前涌去。身后的人潮也开始往前跑，泖珄被挤得几个踉跄。他怕阿离被碰倒，连忙去抓他。
“阿离？！”
阿离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小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