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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他是大端朝六皇子,却也是宫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因其母银容妃是魅族之身,他生来便是半人半魅,这重身份注定了他与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无缘,却也赋予了他对自然万物远超常人的感知力。
      自幼,他便随着母亲,半年居住在深宫,半年游历于山野林泉、江滨海畔。
      魅族内部早已认定他为日后的宗长,而皇室也默许了这种超然的地位。

      画纸上,一株形态奇特的草药渐趋成型,叶片脉络纤细入微,花瓣形态栩栩如生。
      牧云笙作画时神情专注,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宁静的气场,与窗外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口哨声从窗外传来,破坏了这份宁静。
      那调子吹得七歪八扭,明显带着试探和搞怪的意味。

      牧云笙笔下未停,直到勾勒完最后一根花蕊,才轻轻搁下笔,扬声对着窗口方向道:“穆如寒江,来了就进来,在窗外鬼鬼祟祟地吹什么破哨子?”

      “呃嗯!”窗外传来一声像是被呛到的闷哼,随即,一颗脑袋探了出来,正是刚刚从穆如府溜出来的穆如寒江。
      他扒着窗棂,眼神游移,就是不肯直接看向殿内的牧云笙,嘴里支支吾吾道:“这……这不好吧?笙哥儿。我是个乾元,你嘛……毕竟还没分化!我这贸然闯进去,万一……影响多不好?”

      牧云笙闻言,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穆如寒江那张写满“做贼心虚”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这意思,是认定我日后会是个坤泽?”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穆如寒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跳脚反驳:“也未必!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管分化成啥,这不也不影响你在魅族的地位嘛!”
      他眼神飘忽,望天望地,就是不敢与牧云笙对视,耳根却悄悄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对呀,不影响。”牧云笙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
      他身形颀长,虽未分化,却自有一股清贵难言的气质。
      见他靠近,穆如寒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牧云笙是什么洪水猛兽。

      牧云笙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淡:“你若是来看我,那就大大方方进来看。若不是,就去做你自己的事,别在这里扰我清净。”

      “呃,呃,”穆如寒江哽了两下,心里其实一百个想进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那你看你也忙,我、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不等牧云笙回应,他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了窗外。

      牧云笙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回到画案前,看着刚刚完成的那株草药图,若有所思。
      窗外的蝉鸣声似乎更响了些,预示着这个夏天,注定不会平静。

      穆如寒江到底还是没忍住,去而复返。
      这一次,他没再吹那不成调的口哨,而是像只灵巧的猫儿般,悄无声息地从那扇未完全闭合的窗户翻了进来,落地时轻若柳絮,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故作潇洒的尴尬。

      牧云笙连眼皮都未抬,依旧专注地看着案上的画,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回来,只是淡淡一句:“还是走窗利索。”

      穆如寒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请自入。
      他目光一扫,这才发现内间并非只有牧云笙一人。
      靠墙安置的两张软榻上,分别倚着两个人,身上皆带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脸色也有些苍白,正是前不久刚经历废立风波、如今赋闲在王府休养的两位前太子——曾经的武成太子、现在的成王牧云寒,以及曾经的庄敬太子、现在的庄王牧云陆。

      牧云寒身形魁梧,即使受伤卧榻,眉宇间仍残留着昔日统兵征战的凛冽之气,只是此刻被伤病削弱了几分锐利。
      牧云陆则更显文弱一些,面容清俊,眼神中透着历经大变后的沉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穆如寒江与这两位皇子自幼相识,虽地位有别,但因着牧云笙和穆如家与皇室关系密切,彼此间倒也少了许多虚礼。
      他见状,不由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的诧异:“哟,你俩怎么跑这儿躺着了?不在自个儿王府好生将养,跑来叨扰笙哥儿清净?”

      牧云寒眉头微蹙,即使卸了太子之位,那份属于长兄和曾经储君的威仪仍在。
      他声音略显沙哑,却依旧沉稳:“孤与王弟一同来请笙弟开方调理,倒是你,穆如寒江,”他目光如炬,扫过穆如寒江,“明明知晓阿笙尚未分化,乾元信素虽未刻意释放,亦当避嫌。你就这么径直闯进来,于礼不合吧?”
      言辞间,依旧带着几分教导的意味。

      牧云陆则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比起兄长要随意些,却也带着疏离:“寒江,你有事说事,无事便莫要在此喧哗。阿笙忙着为我与王兄诊治,没空陪你胡闹。”
      他话语中维护牧云笙的意味十分明显。

      牧云笙这才放下手中的画稿,转身看向三人,语气平和却自有分量:“二位王兄还需平心静气。一个两个太子的位置都丢了,怎么火气还是这般大,半点不长记性?郁结于心,于伤势无益。”
      他这话说得直接,却一针见血,牧云寒和牧云陆闻言,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沉默下来。

      穆如寒江被牧云寒说得有些挂不住脸,尤其是当着牧云笙的面,他梗着脖子道:“我……我本来是想喊笙哥儿出去玩的,谁知道你们在这儿!看来他这么忙,今天是不行了。”
      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几分失落和埋怨。

      “画已完成了。”牧云笙指了指案上墨迹未干的草药图,“并非因他事耽搁。”

      牧云寒有些惊讶:“这么快?孤才与王弟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

      牧云陆则更关心实际,他勉力支起身子,看向那幅画:“阿笙,你画得确是惟妙惟肖,枝叶脉络分毫毕现。但你也说了,这‘月影幽兰’极为罕见,生长于南疆瘴疠之地,药效虽奇,却不好找啊。眼下可否先开些易得的方子,暂缓我与王兄的痛楚?”
      他言辞恳切,带着伤病患者特有的焦虑。

      牧云寒也附和道:“是啊,笙弟。调理之事或可从长计议。你与寒江这小子,哪天不能出门相聚?何必急于这一时……”
      他试图以兄长的身份劝说。

      “今天不同!”穆如寒江抢过话头,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今天是城外洛水河畔的‘春祈野会’!一年就这一次,错过了可要再等一年!热闹得很,有杂耍、百戏、放河灯、品时鲜……笙哥儿整日待在宫里,多闷得慌!”
      他急切地看向牧云笙,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像只渴望同伴的大型犬。

      牧云笙静默地看了看两位兄长,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穆如寒江,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药材寻觅确需机缘,强求不得。二位王兄的伤势,我已用金针暂且稳住,汤药方子也已开好,待会儿让内侍按方煎服即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开始整理案上的笔墨,“我先随寒江出去一趟。我要去找个人。”

      他不顾牧云寒欲言又止和牧云陆略显失望的神情,径直走向穆如寒江。“走吧。”
      穆如寒江脸上瞬间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仿佛阴霾尽散,忙不迭地点头,抢先一步走到门口,为牧云笙打起帘子。

      洛水河畔,春草萋萋,杨柳拂堤。
      夕阳的余晖给水面镀上了一层跃动的金鳞。
      距离野会最热闹的时刻尚早,但已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漫步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若有若无的花香。

      牧云笙与穆如寒江并肩走在略显空旷的河岸上。
      远离了宫室的压抑和药草的苦涩,牧云笙的神情似乎也舒展了许多。
      两人谈起牧云寒和牧云陆的伤势,不免又牵扯到朝堂局势。

      “……父皇的心思,如今是越发难以揣测了。”牧云笙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河面的宁静,“立了一个太子,又废一个,再立,再改封……翻云覆雨,他也不嫌麻烦。”
      他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波澜,更像是一种冷静的陈述,“倒是南枯皇后和我娘,如今反倒走得近了,时常在御花园一同品茗说话,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真不知道她们之间,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多共同言语。”
      他微微蹙眉,对此似乎感到一丝不解。

      穆如寒江折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陛下雄才大略,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深意。咱们猜也猜不透。至于皇后和银容妃娘娘……”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南枯皇后不是还有三皇子牧云合戈吗?虽说之前不太显眼,但若是银容妃娘娘肯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他也有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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