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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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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承德以“先帝托梦”为由,不顾群臣的反对,执意要将流落在外的皇家血脉接回京城,寄养在永安王的名下。
“圣上,万万不可啊。”有年迈老臣巍巍颤颤上前,哀求:“老臣托老,自认侍奉过三朝天子,有些事老臣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点。但是恕臣直言,为何却从未听说有皇家血脉流落在外?还望圣上明察,切不可乱了血脉啊。何况,永安王还未成家,贸贸然塞给他一个孩子,这实在是……不可不可。”
“向阁老,你的忧虑,朕知道。但是——”楚承德顿了一下,眼底满是坚定:“先帝托梦,朕怎敢不从?”
一搬出先皇,众臣便不敢再过多反对了,不然皇帝恐怕就要背上不孝不义的恶名。
虽然他也不在乎,且违背先皇的旨意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皇帝任性是皇帝的事情,他能做,别人却不能说。同样的,若他要对先皇尽孝尽义,那是谁也无法阻止的。
向阁老思忖好一会儿,说道:“如果真是皇室血脉,那肯定要认回,断不可让其流落在外,只是兹事体大,必须查个清楚,才能记入皇室。”
楚承德知道,这已经是退让一步的结果,便没有再强求,转而说道:“爱卿,北戎来势汹汹,边关情势危急,我已与元帅商议,即日准备出征。张左军,朕命你率领你部下五万人马即刻前往边关,纳入元帅旗下听令。姚上水、宋师航,你等率领京师十万将士驻守边境线,抵御北戎包抄。”
“是!”
武将不同于文官,其价值只有在战场上才是发挥出来,只要有战场,就代表平步青云。在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中,三位将军领命上前,眼底满是兴奋。
在朝臣跳出来劝谏前,楚承德抢先开口:“昨天在御书房内,虽然你们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有所猜测,朕也不瞒你们,昨天朕收到密报,北戎那边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践踏我大楚河山,为了护我大楚,我皇姐楚静敏、大楚的长公主选择与他们对抗到底,后惨遭毒手,虽死犹荣。一介女子身在敌国都不忘护卫山河,哪怕付出她的性命,所以,你们谁还有话要说?”
“这……”朝中一片慌乱,所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许久,大家齐齐跪下,高呼:“长公主高义,臣等附议。”
下朝后,楚承德身心俱疲,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楚静敏生前的住所,看着紧闭的宫门,他眼眶一热,泪水慢慢流了下来。
——吱呀!!!
禁卫军慢慢推开宫门,也不知道是因为许久未曾开启,沉重的宫门有些腐朽,还是宫殿感怀公主大义而感伤,宫门发出难听的声音,像是奏响了一曲悲沧的悼乐,在深寂的内宫中,格外引人注意。
“你们先在外边等着。”楚承德慢慢走了进去,一路上都是熟悉的光景,一景一物依旧是她去时的模样。
楚承德推开内室的门,就见林渊已经跪在灵堂前,慢慢烧着纸钱。
由于忌讳,一般达官贵人都不允许在家中设灵堂,更何况是深宫内院。但是楚承德却没有责怪林渊,他走上前,跪在他身边,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与林渊一起守灵。
“反应如何?”突然,林渊开口问道。
这话虽然没头没尾,楚承德却知道他是在说谁,他摇摇头,说道:“看不出。”
看着牌位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眼中泛起水雾,朦朦胧胧中,他仿佛又看到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子。
他侧头看着林渊,见他眼底有丝丝光亮一闪而过,他微觉惊讶,在他印象中,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懂事,不怕苦不怕累的,遇到事情从来都是迎头而上,如今想来竟已有十几年未见他哭过了。
沉默了好一会,他又说:“按照脚程,差不多后天就要到了。”
林渊点头:“我待会就安排接应,你在宫里一切小心。”
楚承德长吸了一口气,浅浅一笑,拍拍他肩膀,说道:“你也是,对了,接到人带进来我看看,我还从没看过呢。”
楚家这辈的血脉不盛,其他支脉差不多都被先皇屠了个干净,细细说来,现下唯一的后辈,竟只有楚静敏余下的呼延宁了。
林渊垂下眼眸,淡淡应了一声“嗯”,提醒他:“你若是肯立后,那你现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个孩子。”
楚承德拭去眼泪,冲着牌位说道:“皇姐,你看小渊又想让我沉醉美人乡做昏君呢,快点来管管他。”
“皇兄!”
楚承德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如果没有那份心,就不耽误无辜的姑娘了,母后的痛苦,不需要延续下来。”
出事那年,林渊尚小,许多事情已经忘记,但是楚承德却记得清清楚楚,亲眼见到父母反目成仇、互相对峙的情形,他对爱情早就没有奢求,立后一事从不在他的计划中。
他看着林渊的侧脸,心中万般庆幸:幸好林渊还有爱人的能力,幸好他遇上了一生的挚爱……
“皇兄,我先走了。”林渊低声说完,提着凤啸消失在高墙上,独留楚承德陪伴他们的楚静敏。
“皇姐啊,你怎么就,那么心急呢?宁儿你就放心,他会平安喜乐的。”
***
自离开墨玉城后,十八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到京城了。
他一路奔波,远远的总算是看到城墙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突然,前方传来嘈杂之声,他心中一惊,赶紧喝停黑马,牵着马躲在灌木丛里。
“马儿乖乖,你在这里吃吃草,我去前面看看。”
说罢,他看着马背的小孩儿,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道:“宁儿,你也在这里乖乖等我。”
确定隐藏好了,他往前飞跃,躲在树冠中往前看。见林渊已等在路口,心中的石头立马落了地,大喜过望后,他翻身跃下,跪在林渊面前:“殿下万安,臣十八幸不辱命,终回故土。”
“十八,辛苦了。”林渊下了马,扶起十八,见他脸上满是疲惫神色,将那张硬朗的脸刻上无尽的风霜痕迹,他心中沉重无比,最终,他慢慢说道:“大楚有你,万幸。”
“殿下,能再见到您,十八,十八……十八此生无憾了!”
“宁儿呢?”
林渊见他孑然一身,心中有些惊疑,问道。
“回殿下,方才我听到这里有响声,便将宁儿和黑马藏在那边了,殿下请随我来。”十八带着林渊一路往回走,一边说道:“殿下身边怎么没护卫,以前不是常跟着几个小孩儿吗?”
林渊嘴角微微勾起,淡淡说道:“小甲他们有任务。”
“那也不该让殿下单独一人,遇上危险可怎么是好。殿下,这里就……喂,放开那孩子——”
却见那边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了许多女子,将黑马包围起来,而原本绑在马背上的孩子也落入她们之手。
十八眼见她们掀开孩子的遮脸巾,心中大急,飞跃上去,想将其抢回,却见人群中有一女子飞起一腿,将他踢飞。
林渊双眼一厉,也不抽剑,只用手上功夫与那女子对了几招,落地后,他双手抱拳:“林宫主,又见面了。”
竟然是万神宫林柔。
林渊的视线在人群中一扫而过,不见林清月的身影,他眼神一黯,轻轻说道:“节哀。”
闻言,林柔的脸色仿佛染墨一般,黑得可怕,她举着手里的孩子,冷冷问道:“这活死人是你们的?”
林渊点头:“这是我的后辈。”
林柔冷笑一声,手一扬,将那孩子抛出,被林渊稳稳接住。
林渊提醒她:“还有马。”
“废话,这马我又不是不认得,是卫蕴之的对吧,他人呢?”
林渊静静看着她,面无表情。
林柔最见不得他这幅模样,浑然木头一般,没有人气,不像她的清月,又温柔又可人。想到这,她脸色更加难看,话语间满是压抑的火气:“北戎你们打不打?”
林渊点点头,说道:“嘉陵关。”
林柔冷哼一声,便率着众人,直接走了。
见林柔等人走远,十八赶紧接过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恙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女的是什么人?我连一招都接不过。”
“不怪你,江湖中也没几人能打得过她。”林渊看清孩子的脸后,心中蓦然一软,他伸手,在他脸蛋轻轻捏了一下,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走吧,先解毒。”
十八抱着孩子,跟在林渊后面,两人来到附近一山庄,进入到到房内就发现,内室浴桶已经放满了热水。
林渊接过将孩子,剥尽衣衫后,将其放进浴桶内,抱着他浸泡在水里。
“解药已经溶解在水里,浸泡半个时辰就能解毒。”林渊淡淡说道。
十八见林渊脸上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手背的青筋却紧绷起来,心知他心中不平静,便说道:“殿下,你在一旁候着便好,其余我来就好。”
“无妨。”
十八不敢闲着,赶紧将地板的衣衫收起,却见林渊盯着他手里,他惊疑往下看,见手里除了孩子衣衫再无其它。他赶紧将衣衫呈上,惶恐说道:“殿,殿下,这衣衫是公主亲手绣制的,您……”
林渊视线依旧落在那衣衫上,他看着那熟悉的针脚,眼眶渐渐漫起水雾,许久,他低声问道:“皇姐她……那么早就绣制冥衣?”
十八见林渊想看这衣衫,便赶紧接过孩子:“公主曾说,呼延家族曾被人诅咒,后代子孙没一个能活得过三岁的,之前大世子就是早早夭折,所以宁儿一出生,公主便开始为他缝制冥衣了。”
林渊“嗯”了一声,翻开衣衫细细查看,见衣服里层锈满了纹路,与白虎纹绣交映一起,有着莫名的韵律。他看完后,将衣服全部收起,说:“明日你随我进宫面圣,你切记,宁儿的身份不宜暴露。若是有人问起,便说这孩子姓楚。”
“姓楚?也好,呼延那个姓不要也罢。”十八点点头,见孩子的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心中的石头终于慢慢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