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68、第 68 章

　　卫蕴之跟着林渊走了一阵，两人默默无言。
　　许久，林渊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卫蕴之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他喃喃道：“方才元帅说，狗皇帝戮将，那个时候傅家为何不阻止？”
　　林渊呼吸微沉，握着凤啸的指尖瞬间发白，许久，他艰难道：“是为了我俩……”
　　“或许有这个因素吧，但是我觉得……”卫蕴之扭过头，盯着林渊，忽而笑了起来：“这个问题，我以前就常常在想，想了好几年，但是想再多，最终也是如你所想，不过是将仇恨叠加在你们兄弟身上。可是最近，我发现，是我错了……”
　　林渊呼吸瞬间一滞，他俯视着卫蕴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是什么？”
　　“有些事，我东拼西凑，也算是了解了不少，刚才元帅说起戮将，我突然将一切都串了起来，而这些，他们是不会告诉你的，比如左叔爱慕你母后这件事，以及当年的那场变故。”
　　当年，傅如君为了保全卫家人，自己独自一人上了金銮殿，最后以自刎的代价，护全了卫蕴之两兄弟。这些林渊都清楚，但是他毕竟是楚正文的儿子，众人都不想让他横在楚家与傅家的仇恨中，所以有些事楚承德知道，却不愿与他详说，只跟他说了些大概。
　　“当年，你母后身故，傅家为何不愿回京替你母后讨一个公道？因为镇国大将军，也就是你的外公发现了北戎部落联合起来，隐隐有侵略中原之意，所以他不敢放松，时刻守着边关，自然没办法替你母后讨公道了。加上后来狗皇帝为了揽权，不断杀戮将领，傅家疲于应对北戎，已经无力阻止狗皇帝的疯狂了，我说的对吧？”
　　林渊神色骤变，他盯着卫蕴之，被压制许久的记忆却在脑海里翻腾涌出，那个时候他已经懂事，偶尔也会见到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极度虚弱，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林渊知道他是中毒了，很快就要驾鹤西去。但是林渊还是很惧怕他，因为他眼里的疯狂之色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剑，要将人活生生撕碎一般，将人拖入地狱。
　　但是就是这么个人，却手掌生杀大权，林渊常常窝在房梁上，看他下达了一道又一道的指令，刚开始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跟楚承德说过后，他便不肯让他再去。
　　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去阻止他！
　　林渊闭上了眼睛，内心满是苦涩。若是能够回到过去，他最想做，就是去阻止这些血腥指令。
　　“权利诱惑之下，每个人都是魔鬼，他借助兵力上位，却又惧怕兵力要挟，所以，就算那个时候没有傅家，其他将军依旧难逃一死，这不是傅家的错，也不是你的错……反正，他已经死了！”说道最后，卫蕴之有些咬牙切齿。
　　“小蕴……”林渊睁开眼睛，眼里慢慢都是心疼：“他是中毒而死，十几年不间断下毒，损毁了他的生机，每一天他都在痛苦中醒来，又在痛苦中昏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渊将卫蕴之拽进屋内，猛地关上门，他压在卫蕴之身上，浑身绷得紧紧的，声音因为颤抖有些喑哑：“他活在凌迟的痛苦中，每晚都看见冤魂找他索命，他已经得到了报应，所以，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让自己痛苦了，好吗？”
　　“我没有，我担心的是你，我怕你挣脱不开，他毕竟是你的……”
　　“他不是！”林渊粗暴打断他的话，他低下头，在唇瓣上啃咬，直吮得水光红润，“在我心里，他不是。”
　　“林渊——”
　　“你看，我是与你站在一起的，以后我们都不要提起他了，好吗？”
　　卫蕴之定定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滑了下来，落入身后的被褥里，他淡淡一笑，说：“好。”
　　屋外银光倾斜，月晖被窗布挡住，只有些微弱光得以照进屋里。两道声音不断清唱，唱羞了明月，赶紧招来乌云挡住了脸，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
　　卫蕴之平复下来后，手指胡乱戳着，没多久就被林渊抓在手里，不让他捣乱。
　　“林渊……”
　　“嗯，是哪里不舒服吗？”林渊手指在他腰间，替他揉捏起来。
　　“不是的，不过你不要停，帮我按按。”卫蕴之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两人贴的紧紧的。卫蕴之舒服得长叹一声：“我还是想听听狗皇帝是怎么中毒的。”
　　“嗯？”
　　“一想到他痛苦，我就爽快。”
　　林渊轻笑一声，在他额头轻吻，慢慢说：“她叫苏怜，原本是太妃的贴身宫女，后来太妃去世，便来到那个人身边服侍。因为是太妃的身边人，所以那个人对她很信任。”
　　林渊见卫蕴之撇撇嘴，心中好笑，将人搂得更紧，柔声哄道：“好好好，是狗皇帝，行了吧。那狗皇帝疑心病重，又刚愎自用，对周遭的一切自认为都掌握在手里，却不知道苏怜曾有过一个孩子。这种事在后宫不算少见，但是被发现了一般都是难逃一死。当时我母后替她解决这件事，又将孩子送到舅舅这边抚养，她感恩我母后的情谊，在狗皇帝害死她后，她设计报仇，每次都在那狗皇帝的膳食中加入少量的慢性毒药，毒药量非常少，银针探不出，却能让那狗皇帝一日虚弱过一日，终日被毒素折磨，终于在奸妃去世的打击中，自己也跟着去了。”
　　“死得好。”
　　“别动，还要不要按了。”卫蕴之一个激动，一个鲤鱼打挺就想起来，林渊赶紧按住他，将他重新拉入怀里，责怪道：“被子盖好，小心别着凉了。”
　　“你身上暖烘烘的，不怕着凉。这就是至阳内力吗？”卫蕴之在林渊身上乱摸一通，嘿嘿直笑：“像个暖炉，特别好。”
　　他往上一拱，与林渊额头相抵，眼里满满都是笑意：“我刚才是担心你心里不好受，所以才跟你说起的，你很多事都闷在心里不说，但是心里一定不好受。”
　　“小蕴。”
　　“你别说话，听我说就好了。你别怪他们狠毒，实在是那狗皇帝欺人太甚，我听左叔说完我都想鞭尸了，恨只恨我没能亲手将他砍杀，不然我绝对不会这么便宜他的。”
　　“我知道，舅舅他们是为了我们好，若是没有他们，我和皇兄早就死了。”
　　“你哥？他也中了毒吗？”
　　林渊点头：“他寒毒一直蛰伏，没有被引发，所以不算凶险，解毒后便已无碍了。”
　　“哼，虎毒不食子，狗皇帝果然该死。”
　　“不说他了，睡吧。”
　　“我谁不着，你再跟我说说话。”
　　“睡不着？”
　　林渊手指微微蜷曲，指腹在他后背慢慢摩挲，声音也喑哑得不像话：“小蕴……”
　　“赶路赶了整整一个月，好久没跟你这么亲近了，不舍得睡觉。”
　　卫蕴之在他怀里胡乱磨蹭，笑吟吟说道：“林渊哥哥，月黑风高夜，真的不想做点坏事吗？”
　　林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他压在身下。
　　***
　　第二天，两人带着数十人，循着书里的记载，一路走过许多极为危险的地方，终于在一个月后回到了墨玉城，向傅宗原汇报。
　　“这几个天险之地看似无路可走，但是绝境中却都留有一线生机，只要按照路线行进，就可以避开危险。”跟着一起去的苏一然从怀里掏出一大沓纸张，上面记载了这段时间所走的路线。
　　傅宗原仔细研究了路线图，确认无误后，大手一挥：“三军将士听令，北戎多次犯我山河，乱我疆域，今日便着手准备出征。”
　　“是。”所有将领全部站起听令。
　　卫蕴之有些担忧，等所有将军都告退后，问道：“元帅，这个时候出征是不是有点草率，都快过年了。”
　　“要的就是这个日子。”傅宗原心情甚好，耐心给他解释：“反正每年这个时候，北戎总是趁我们过节暗中骚扰边境民众，所以越到节日就越要加强防备，就算今天他们不来，过几日总是也有小摩擦的，免不了打一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林渊与卫蕴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决心，便向傅宗原请命：“这片沙地诡异莫测，只在半夜出现，到时候就由我与小蕴负责包抄。”
　　傅宗原知道年轻人立功心切，便没有拒绝，待到雪地封山的时候，他往外放出消息，大楚永安王带兵犒赏三军，不日即将到达墨玉城。
　　这个消息在北戎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都知道，北戎楚国僵持了五年，彼此消耗巨大，已经很难再持耗下去，双方都需要一个打破平衡的契机。如今，大楚皇族来边关犒赏，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来给大楚军士打气的，一旦士气振奋起来，北戎这边的局势不妙了。
　　几番衡量，最终北戎还是派出了五千兵力去截获大楚永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