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64、第 64 章

　　出了府，没走几步，两人便被人叫住了。
　　“见过永安王。”
　　虽然林渊顶着个平东大将军的名号，但这不过是个从三品将军头衔，品级比一品亲王要低，所以大家还是唤他永安王。
　　林渊止住了脚步，与他见了一礼，卫蕴之连忙学着林渊，微微低身，抱拳横胸：
　　“见过苏将军。”
　　来人是率领左翼的征西将军苏一然，虽然军衔极高，但是年岁却不大。不过现在军中除了傅宗原外，其他将军也没几个是老将了，清一色的都是少年郎，苏一然便是被破例提上的年轻将领中，最为出色的那个，很得傅宗原的信任。
　　“几年未见，永安王风采依旧，这些年听闻你抱恙养病，现在应该是好了吧，什么时候我们再切磋一下？”
　　林渊点头：“好，有空的时候。”
　　苏一然满脸喜色，然后微微偏头，视线移到卫蕴之身上，脸上笑容更盛几分，热络说道：“这是小卫吧，果然如昭文所说那般，看着乖巧又讨人喜欢。来，哥哥也没啥好东西，这个你就拿着吧。”
　　说罢，他递过一个木蜻蜓，笑道：“我想初次见面，总该给个见面礼，又不知道送什么，刚好想起，昭文以前说过，你喜欢这些小玩意，所以就给你买来了。”
　　“苏将军，认识我哥？”
　　“害，这军营里，还有谁不认识你哥的？你继承昭文的意志，扛起这个重任，我们也都知道了，大家其实早就想见一见你，只是都忙，就只有我来了。”
　　卫蕴之有些不好意思，他偷偷看了眼林渊，见他微微点头，心中大定，便赶紧笑呵呵说道：“苏将军客气了，这都是卫家人分内之责。”
　　“好一个卫家人。”苏一然大笑一声，狠狠拍了他肩膀，爽朗说道：“来到墨玉城，就不能错过集市，你俩都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带你们去逛逛吧。”
　　“有劳苏将军了。”
　　苏一然笑笑，边走边说：“几年前我还是昭文的副将，跟随一起进京。一路所见，京城果然繁华，到处都是人声鼎沸，比这墨玉城是热闹多了。不过啊，我还是觉得墨玉城更好，更有烟火气。”
　　他指着远处，那里妇孺聚集，忙着准备过冬，时不时便有欢声笑语传来。苏一然看着看着，脸上挂着笑意，“京城里许多姑娘都不出门，天天缩在家里，也不知道追求个什么，那街上要不就是汉子，要不就是上了年纪的，哪有墨玉城好啊。”
　　“苏将军，你若是到江湖去，一定会混的乐不思蜀。”卫蕴之打趣他，却见他笑容瞬间收敛，微微叹气，幽幽说道：“等我什么时候打得过永安王，我就去闯荡江湖了。”
　　“咦，还有这些要求？”
　　“昭文说，江湖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叫我武功没大成前轻易不要涉足，免得将小命弄丢了，还不如就在这边关呢，至少逍遥自在啊。”
　　卫蕴之嘴角微微抽搐，万分同情：原来是个单纯的，竟然连我哥的话都敢信，可怜呐！
　　不过单纯归单纯，卫蕴之却不敢小看他，这苏一然可是一员猛将，曾几次抵御外敌的偷袭，是最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被誉为傅宗原的接班人。
　　三人且走且谈，很快就将墨玉城逛完了。一路上，不断有人跟苏一然打招呼，他也乐呵呵的招手回应，一派老好人的模样，看着颇受欢迎，跟传闻中那个勇猛的将军形象有些出入。
　　“这种皮毛，倒是少见。”卫蕴之被商贩吸引了注意力，好奇拿着一件狼皮，在身上比划了几下，“还挺厚的。”
　　“狼皮可是好东西，可惜啊，这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光明正大出现，换做别的地方，朝里那群御史不得又哭天喊地，谏来谏去。”虽然对那老板点点头，慢慢说道。
　　卫蕴之被他挑起了好奇心，问：“为什么？”
　　苏一然指着林渊，笑道：“你问他，他比我清楚。”
　　林渊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狼皮，淡淡解释：“京城里少有异色皮毛衣物，朝野上下通常将其视为游牧装束，难登大雅之堂，极少有人喜欢。偶然所见，也都是色洁如玉的羔羊、狐裘之类的，狼皮这类的野兽，并不受欢迎。”
　　“达官贵人不喜欢，还能理解，百姓呢？”
　　“富裕家庭不缺衣服，自然看不上。而穷苦百姓就算猎到野兽，宁可当做口粮，也绝不会制成衣裳。所以大楚境内，除了这里，别的地方是没有的。”
　　苏一然愤愤：“过冬还是皮毛大大氅才好，不然是会冻死人的。京城里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废物，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指点江山罢了，若是让他们体验一次这里冬季大雪封山的滋味，看他们还会不会拒绝皮衣。”
　　说罢，他又指着满街的皮毛商贩，说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两族混血，以前两国都不接受他们，所以过得很惨，是昭文提议给他们一个生活之地，最后收进墨玉城，这才免了被北戎拉去做肉盾的命运。这也是为何，只有墨玉城才能见到这些的原因。”
　　卫蕴之这段时间缠着林渊给他讲诉，已经了解了许多卫昭文的事迹，此时听到苏一然的话，心中满是欢欣，挺着胸膛说：“我哥哥心怀天下，扶危济难，自然是极好的人。”
　　“那可不，昭文于我来说，亦师亦友，若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我，更没有墨玉城了。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天妒英才，所以他才会早早的离开我们。”
　　闻言，卫蕴之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止住脚步，回首望着集市的喧嚣，心中百感交集。
　　林渊担忧的看着他，轻声呼唤：“小蕴……”
　　“林渊。”卫蕴之冲他淡淡一笑：“我哥很厉害，对吧？”
　　“嗯。”
　　“他说要创一个太平盛世，要我等他，可是他食言了。”卫蕴之笑着笑着，眼底却漫起了水雾，他说：“不过还有我，我会完成他的夙愿，给天下人挣一个清平世界，人人都可安居乐业，无战乱纷扰，无外敌环伺。”
　　林渊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他上前一步，将卫蕴之抱紧怀里：“我们会做到的。”
　　“哎，下雪了？”苏一然见白色的羽毛飘在空中，心中大喜，喊道：“永安王，小卫，快看初雪，好兆头啊。”
　　初雪漫漫，翩翩起舞，很快就在枝头、地面盖了一层浅浅的白霜，它用最温柔的语言，告诉人们：冬天来了。
　　在北方，雪意味着来年的丰收，是极为祥瑞的象征。不止是苏一然，几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迎接今年的第一场雪，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纷纷接住飘落的雪花，有的甚至还伸出舌头卷住雪花，将这老天馈赠的福气收纳口中。
　　在卫蕴之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雪的存在。此时第一次见到，他完全看呆了。他觉得这场雪是为他而下，他在心中问道：是你吗，哥哥？你在迎接我，对吗？
　　他抬眼，看着林渊，见他肩头挂着几片雪花，便帮他轻轻拂去，指尖传来冰凉之意，像是温柔的触摸，在他心里泛起了涟漪。
　　“林渊，你看，是雪。”
　　卫蕴之将手里的雪花碰到林渊面前，只觉得林渊白玉无瑕的容颜，竟比手中雪花更加夺人眼球。
　　林渊嘴角微弯，含笑看着他，眼里像是有星光闪现。卫蕴之看着看着，突然展颜一笑，将林渊紧紧抱在怀里，亲亲他的鬓发，欢快不已：“这一定是我哥哥，他听到我的话了，他来迎接我了，我听到了。”
　　“是，他一定很欣慰。”
　　“走吧，林渊，这里是我哥生活过的地方，我们再走走，我想再看看。”
　　林渊微微放开他，转头想找苏一然，却见他已走远。
　　卫蕴之哈哈大笑起来，揶揄他：“我刚才都看到了，苏将军说临时有事，要回去忙，让我们自己去逛。林渊哥哥是看什么出神了，连苏将军的交代都没听见？”
　　林渊轻轻笑了：“看你。”
　　“哈哈，我好看吗？”
　　“嗯，很好看。”林渊牵过他的手，两人在飘雪中，慢慢往前走。突然，卫蕴之看见有卖白花的，眼睛一亮，上前问道：“老板，怎么冬天还有花儿卖？”
　　那老板也是个好脾气的，见卫蕴之不认识，也不生气，乐呵呵说道：“这可不是花，而是药。”
　　“药？”卫蕴之扭头看着林渊，问：“你认识吗？”
　　林渊摇摇头。
　　那老板见状，立马收敛笑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这药啊，叫做白仙香，只有经验老道的将士才知道，你看，只要捣碎了敷在伤口上，不管是刀伤箭伤都能很快痊愈。这可是好东西啊。”
　　卫蕴之大感惊奇，盯着白兰一样的花朵儿，突然掏钱买了几株，递给林渊，问他：“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送你的白花吗？”
　　林渊笑着点头，卫蕴之又说：“宝剑配英雄，白花配美人，收了我的花，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林渊轻抚过花瓣，淡淡说：“早就是了。”
　　“哈哈哈，林渊哥哥，最近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情话张嘴就来。”卫蕴之见他脸色如旧，眼珠子一转，立马改口：“不对不对，咱们渊哥的脸皮，一向都是这么厚，刀枪不入水火不浸，小的我是甘拜下风……”
　　——啪！
　　有什么东西撞上他的膝盖，卫蕴之低头一看，见有个孩子撞倒了，便赶紧扶他起来，好好检查了一番，见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就乱跑啊？你爹娘呢？”
　　那孩子约莫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最野的时候，见卫蕴之脸生也不怕，反而拍拍小胸膛，大声说：“你扶我起来，以后就是我恩人了，这是我的地盘，以后我罩你。”
　　说完，远处便传来一阵笑声，嘻嘻哈哈的：“二狗子，走路都会摔倒，你羞不羞啊？”
　　“就是啊，你都没人家一半高，还想罩着人家，哈哈哈，笑死了……”
　　那二狗子憋红着一张脸，上前就去追他们，几个小孩立马四散开来，很快就跑远了。
　　卫蕴之见状，捧着肚子大笑，说道：“这里真不愧是墨玉城，果然有趣。”
　　其余未尽之言，不外乎是“不愧是我哥哥生活的地方，就是这么热闹好玩”之类的话语，林渊想了想，说：“只要没有战火，哪个地方都会很有趣。”
　　“是极是极，所以我们要守护好这片山河，护住这些有趣的人。哎，林渊你看——”两人停在小庙门前，卫蕴之打量了一下，突然指着牌匾，欢呼：“你看，是不是，是不是？我没看错吧？”
　　“卫公祠？”林渊默念一遍，又看着卫蕴之：“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