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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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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蕴之听得出了神,他将前朝往事与当今局势都联系起来,渐渐理清了这掩藏在岁月里的风波潮涌,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慢慢发生了改变。
这一切的一切,说是起源于楚正文的自卑自狂,但是背后的原因又太错综复杂,其中又涉及到傅家的权势,以及他父母的立场。
而外又有外敌虎视眈眈,朝野上下或被动或主动站队,引发众多文臣武将的纷争,间而牵连到百姓,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想来,卫蕴之才发现,当初他的理由是有多苍白无力,他以为只要不出山,便能逃脱风波,安安稳稳的隐居在山里。
现在想来,抱着这种想法的他实在是可笑,如果当初他能多主动一点,只要多提前几年出山,将那本书交给卫昭文,也许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阴阳两隔。
他扭头看着林渊,心想:幸好,这次不是他一人面对了。
他从没有说过,掉下山崖的那几个月,他心里有多么的害怕,那时候他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甚至都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如果不是为了跟卫昭文争一口气,证明他不出山也能过得很好,就这么硬生生挺过来,恐怕他已经丧生在山崖底部,化成一具白骨了。
想到这,他突然说道:“林渊,你要找的那本书,已经交给你哥了。”
“书?”林渊想了想,问:“是边关地形?”
“嗯,这本书……”卫蕴之想解释这本书的来历,但是想到他叔叔的话,他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将心底的话咽了回去,说:“是我叔叔递交的。你以前就是为了这本书才踏入江湖,现在这本书找到了,以后你还混不混江湖?”
林渊微微颔首:“等打退北戎,天下太平。”
“那好,我帮你把那群狗贼打跑。”卫蕴之看着他,认真说道:“等到那时候,我们一起骑马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最好是不要带小甲他们,就我们俩。”
“好,不带他们。”林渊给他舀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缓缓说道:“过段时间我便要出征,短时间内是没法纵马江湖了。”
“非去不可吗?你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
“我留着外祖家的血液,天生就该在战场上,这是我的追求,也是我的荣耀。”每一个傅家人,都该在战场上发光发热,为国尽忠,这是至高无上的使命。
他见卫蕴之满脸担心,便继续说:“不用担心,我身体无大碍,只要内力不绝,便不会有问题。”
两个月的调养,林渊的内力早就梳理通畅,身体的内伤也已在修养中慢慢痊愈,虽然脸色更加苍白,动不动就咳几声,看着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实则不然。
“你是傅家人,天生就该上战场,那我还是卫家人呢,别忘了,我爹当年可是你外公手下的一员猛将,我也应该在战场上行侠仗义。”
“没说不让你去。”
卫蕴之这下终于满意了,脸色也舒缓了少许,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打赢了,是不是就可以将你姐姐接回来了?”
林渊微微一笑,点头说:“听说她有一儿,希望可以一并接回来。”
两人边说边吃,气氛正好,不多时便对上视线,眼底蕴满平静的喜悦,像是经历风波后的彩虹,格外让人珍惜。
“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回来,恐怕已经不记得这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嗯,好啊。我可不比我哥,他足足比我大了十二岁,他什么都经历过,却都不告诉我。我这一次一定要将他走过的路都体验一遍。”
两人换了寻常百姓装扮,慢慢走在街头。虽说自发现北戎国师的踪迹后,两国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最近边关已经加紧防御,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但是京城百姓却没有被战争影响,依旧是一派安宁祥和。
“这里当真是繁华,就是太讲礼仪了,没那么畅快。”
“天子脚下,风气自然不能跟江湖相比,你若是喜欢,以后带你去南方游历,那边民风景致与京城相差甚远,少了许多束缚,满街都是食肆说书,城中百姓经常泛舟湖上,你一定会喜欢的。”
“嘿嘿,那就这么说定了。”卫蕴之想象了一番烟波缥缈、游船泛舟的情景,心中生出无限向往,不过他还是不忘交代一声:“那还是不要琴娘歌女,上次黄今必又请了几位姑娘,唱得我心烦。”
“……”
林渊垂下眼眸,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蓦然握紧,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微微有些发白,林渊却似感受不到一半,脸色依旧淡淡的,声音更是懒洋洋的,缓缓说道:“听说他要成亲了,以后不要跟他去这种地方了。”
“没想去,是他心上人想去,我才去的。”卫蕴之微微一挑眉,见他神色依旧淡淡的,便凑前去,冲他使了个眼色,戏谑看着他。
“林渊哥哥可是醋了?”
不知道为何,林渊此时有些不自在,他偏过头去,想要避开卫蕴之的视线,却见他往前几步换了个位置,依旧是正正的看着他。
“我很想知道,这口醋是闷在心里多久了?是探听我的踪迹后就一直醋着,还是以前跟他喝过花酒那事就记在心里啊?”
“没有!”
林渊轻轻摇头,只是心里却突然一动。
“没有?你是说你没有关注我的动向?还是不介意我去喝花酒啊?”卫蕴之被林渊的反应逗笑了,心头的阴霾都被驱散了,心中一松,忍不住就想调笑他。
他牵过林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如果我一个人在外面你都不关心我的去向,那我可真的要怀疑你对我的用心了。”
林渊知道瞒不过他,毕竟林渊年岁虽然尚小,但是功力却极为高深,他派出的人纵使再小心,也不可能会瞒过他。只是卫蕴之懒得计较,他们才能跟在他身后。
本以为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不成想,他这番小心思居然被点出来,林渊心里有些懊恼,只能拽紧了手中的温热,无奈说道:“小蕴,别说了。”
“你叫我不说,那我就不说呗。”卫蕴之说完,却被一女声给打断了。
“驾——”
一声娇叱远远传来,人群中突然动乱起来,随即传来喧闹之声。
卫蕴之本来一直盯着林渊的脸看,此时见他突然拉下脸,眼底闪过不耐之色,便好奇望去,看看到底是何方人士,能牵动他家林渊的情绪。
只见集市上有一女子当街纵马,边大声呼喊:“都给我让开,你们这群刁民,滚啊——”
大楚律令,除非军令在身,否则谁都不允许在集市纵马,这女子不知是什么身份,竟敢无视大楚律令,在天子脚下这般猖狂。
眼见那马匹就要踩到无辜的人,卫蕴之本能将手里的东西丢过去,直接砸断马蹄。那女子来不及反应便被甩飞出去,幸好林渊飞身而出,在她坠地前接住了她。
“胡闹!”
林渊放开那女子,眼里满是不赞同。
卫蕴之见她虽是妇人打扮,年纪却不大,衣物头饰都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上的,便知来人非富即贵。又见林渊如此严厉,心里便隐隐约约有了猜想。
“是你!哼,你们不要假惺惺的,以为施舍我就会感激你们?”那女子见到林渊后,完全没有感激,反而满脸狰狞,冲着林渊咆哮:“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我死了你们就开心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卫蕴之上前理论,然而那女子昂着头颅,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只盯着林渊怒目而视,眼里像是要崩出火花,她又扭头看着倒地的马匹,骂了句“废物”,甩下马鞭往前走,却被林渊抓住了胳膊:“道歉!”
“道歉?他们配吗?”那女子视线缓缓扫向倒地的百姓,轻蔑一笑。
突然,她脸色一变,胳膊一阵刺痛。她咬着牙,盯着林渊,恶狠狠说道:“你不要阻拦我,我要去告御状。”
林渊大吃一惊,一个不注意便被她挣扎开,往前跑走。
卫蕴之施施然上前,站在他身边,问他:“你认识她?”
“是楚欣然。”
楚欣然?七公主?
卫蕴之对这位七公主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可惜全是不好的。像是小时候欺负林渊,差点害死他,长大后又刁蛮跋扈,本是那狗皇帝特封的长公主,却自己作死,对楚承德出言不逊,被百官上谏,剥夺了长公主名号,最后被早早就嫁了出去。
今日一见,果然刁蛮。
卫蕴之摇摇头,见有官员带着人来处理,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她要去干什么?”
林渊脸色更差了,低声说道:“她要去告御状。”
“找你哥?找你哥进宫就好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还伤害无辜。”
林渊却来不及搭话,他足尖一点,整个人迅速往前一窜,没多时已到宫门口,他想要阻止楚欣然,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嗡——”
楚欣然敲响了宫门口的打鼓,然后便站在一边,看着如临大敌的侍卫,她反而不急了,双手抱胸,看着他们乱成一团,心中的快意越来浓烈。
“来吧,都来吧,陪我一起疯狂——”
卫蕴之跟在林渊身后,见他脸色铁青,他有些担心,轻轻探了脉搏,见搏动沉稳有力,这才舒了一口气,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宫门打开了?”
“因为她敲响了鼓。百姓有事伸冤都可以找官府,只有官府处理不了的才需要告御状,那面鼓只有告御状的人才能敲,一旦敲起,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必须迅速上朝。”林渊歉意地望着卫蕴之:“本来说要陪你的——”
“没关系,我看那七公主肯定是有急事,不然不会这样做,我们先回宫换衣服吧。”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这是两人复合后的第一次游玩,彼此心里都格外珍惜,突然遇上这样的事,心里自然是不快的。
但是,他看向林渊,见他眼里掩饰不住的焦急,便知事情闹大发了,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与林渊回了宫中,看他换了朝服,他心血来潮,便也要了一件衣服,装作是小太监跟在他身后。
大楚以重紫为尊,玄黑次之,赤色再次。
但是卫蕴之自与林渊重逢以来,却从未见过他穿紫色是何等模样,此时见一身紫袍加身,一派庄严华贵,凌厉的气势更显得容貌摄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就怕在他面前造次,唐突了他。
待他随着林渊踏上金銮殿的时候,便见偌大的宫殿内已经站满了人,卫蕴之低着头,亦步亦趋跟着林渊,走到最前方。
“见过圣上。”简单行了一礼,林渊便带着卫蕴之走到一边,注视楚欣然。
卫蕴之偷偷抬起头,便见当朝天子正坐上堂,手撑着额头,无奈说道:“七妹,现在人都到齐了,你可以说说,你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楚欣然也不跪拜,依旧是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冷冷说道:“皇上,我要告发夫家。”
卫蕴之耳力好,听到许多抽气的声音,嘴角不由一阵抽搐:这文武百官,对这些家长里短也感兴趣么?
楚承德心中更是无奈,没好气说道:“你的男人你自己管好,这是你的家事,不管是寻花问柳还是啥的不要总是来告状。”
“哼,我的好皇兄,我告过那么多次状,可有哪次是告御状的?不都是直接就闹了。这次我可是真的有事,我这次来,是来告发婆家通敌卖国,向北戎传递朝中情报。”
卫蕴之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便捂住了嘴巴,不过他倒不怕自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早在楚欣然话音刚落的时候,满朝文武百官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百官中走出一中年男子,哭着喊着上前跪下。
砰砰砰——
他磕了好几个响头,大喊冤枉:“陛下,陛下可要为臣做主啊,方才,端柔公主突然闯入,大庭广众之下竟将我儿……给阉了呀……”
“阉了?”别说楚承德,连林渊都有些吃惊,两兄弟对视了一下,又一齐望向楚欣然,却见她满脸倨傲,脸上冷笑连连。
“陛下,自从端柔公主嫁进来后,府中是如供佛祖一样,将她供起来,事事顺她心。没想她竟然妒忌成性,自己生不出孩子,还嫉恨我儿,竟将我儿给阉掉了,可怜我儿不过双十年纪,就断了根绝了后,以后可怎么得了啊——”
楚承德脸色凝重起来,他盯着楚欣然,一字一顿问:“楚欣然,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