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42、第 42 章

　　第二天，卫蕴之被虎啸惊醒，刚动了一下，身旁便传来一声又低又磁的声音：“醒啦？”
　　“林渊？什么声音啊？”卫蕴之有些迷迷糊糊的，使劲挪动了几下，挣扎了好半天，才终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林渊，早上好。”
　　“早安。”
　　外头天色依旧是星光点点，但是卫蕴之一看，就知道再过不久就要日出了，他对林渊说道：“趁着现在你也赶紧睡一会儿，我来给你护卫。”
　　林渊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不用了，我们做好准备，先回城里。”

　　“这么快吗？”卫蕴之心中有些不舍，问道：“有什么打算？”
　　却听林渊说：“他们练好的极乐膏总要有销路，不外乎是勾栏瓦舍里倾销，总要运送出去的才能换来真金白银。而那富商就是最好的人选，如果我没猜错，小甲他们已经将那李爷的渠道都摸清了，今天我们就去断了他们这条财路。”

　　叹了口气：“我心里有些没底，城里闹成这样，真的不怕打草惊蛇吗”
　　林渊站起身，将衣袖的褶皱抚平，又细细洗刷了一遍，才慢慢说道：“江湖人行侠仗义，端掉一个卖极乐膏的团伙不是很正常吗？”
　　卫蕴之点头，有些感慨：“啧啧，你真狡诈，心眼还挺多哟。”
　　林渊微微愣神，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如果心眼不多就活不下来了。”
　　这句话勾起了卫蕴之的好奇心，在他认知里，一般需要心眼才能活下来的，不外乎高门富户。但林渊又曾说，现如今当家做主的是他的哥哥，又忆起林渊小时候曾中毒差点没命的事，稍微一推敲，卫蕴之便猜测到，恐怕还是那些利益纠葛吧。
　　他说道：“你这样就挺好的，我非常喜欢你的性格。对了，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啊，还不长心眼就活不下来，是大房二房争家产所以互相陷害吗？”

　　“差不多。”
　　“林渊，你……”
　　财帛动人心，卫蕴之很能理解这种，但是他觉得君子爱财须取之有道，凭什么去伤害无辜的小孩子。
　　那个时候的林渊，也许才豆丁点大，周围却已布满杀意，每个人笑语吟吟的，看似和蔼可亲，背后却是一个个阴毒的魔鬼，随时都准备伸出爪牙。
　　又或者，他周围从来就没有人对他抱有善意，各种闻所未闻的折磨都落在他身上，将还未懂事的小孩子折磨得奄奄一息的。

　　一想到这些，卫蕴之喉咙发干，心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很有可能就不存在一个叫做林渊的人，他就难受到无法呼吸起来。
　　幸好幸好。
　　他将苦痛埋在心里，背过身，颤抖着问道：“说书先生果然不骗我，很多大户人家后院都很残酷，下药陷害装可怜一大堆是吧。”
　　“小蕴……”
　　“你皮肤这么白，怎么晒都晒不黑，是小时或被下药了所以才这样吧？”卫蕴之心里明明拼命告诉自己：不要问不要问，这些都是他过去曾经承受的伤痛，你凭什么去重新揭开他的伤疤，但是嘴巴却不受控制一般，将那血淋淋的过去重新带到现在，他听到自己语气平静，心中蓦然一沉，心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一样。
　　“你小时候去五月谷养病，就是他们给你下毒的是吗，到现在都没法根治吗”

　　林渊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毒早就拔除了，脸色苍白只是后遗症。”
　　卫蕴之笑了一声，终于平复完心情，转过头来，苦笑一声，说道：“不是苍白，是白皙！”
　　外头朝阳缓缓升起，带来无限的光辉。
　　卫蕴之见林渊脸上渡了一层柔光，气色更加鲜活，他忍不住抚上他的脸，说道：“很好看，特别漂亮。”
　　林渊嘴角微微勾起，问他：“你喜欢？”
　　“喜欢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渊上前一步，将人搂进怀里，手指绕着他的长发，细细摩挲。他说道：“小蕴，等忙完了，我有话对你说。”

　　“现在说不行吗？”
　　“太狼狈了，不太适合。”林渊笑了起来，解释道：“至少换一个地点，换一身新衣裳吧。”
　　“好吧，那回去后我们就好好地，谈一谈！”卫蕴之眉眼弯弯，在他怀里蹭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后退几步，笑嘻嘻说道：“那现在可不能抱在一起哦。”
　　两人已经明确对方心意，虽然没有彻底挑明，但是心中的满足感就快要满出来了。林渊抿着唇，忍住了心中澎湃的爱意，说道：“我将我的所有都告诉你，包括我的来历，我的过往，以及我的心意。”
　　“好啊，我也是。”卫蕴之背起山河剑，看了山洞一眼，心中感慨万千，边走边说：“你父亲真不是人，有这么好的孩子都不知道爱护，还要哥哥姐姐保护，如果是我，我肯定要好好疼你。”
　　“哼，母亲早逝，父亲……就不提了。”

　　“哎，我也是，都没有见过爹娘，就只有哥哥和叔叔，叔叔说爹娘是自己选择走上绝路的，但是我就想不通为何要这样做，一起藏起来不是很好吗？还有哥哥，明明知道世道不好，还出来替仇人做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你哥替仇人做事？”
　　“是啊，他自己说了，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什么，所以抛弃了我们拯救天下苍生去了，这天下苍生又不是他的责任，仇人的担子凭什么他屁颠屁颠去承担。”

　　林渊摇摇头，说道：“你何必赌气，不是说懂了他么？”
　　“是，我其实已经已经理解他了，他别无选择，但是还是不想他离开啊。”
　　见卫蕴之心头恼火，林渊犹豫了半饷，还是问道：“仇人是谁？”
　　卫蕴之一摆手，哈哈大笑：“反正都死得不能再死了，提他作甚？”
　　“嗯，那便不提。”林渊点头，“你出山几个月都没找着你哥哥，需要帮忙吗？他叫什么名字，我让人去打听一下？”
　　“这可不一定，他可能会用化名，而且他不混江湖……林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林渊摇头，将心里那个突然浮现的念头压下，心中却不像面上那么平静，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他已经猜测到卫蕴之的哥哥是何人了，只是如果真的是那人的话，那个真相，该不该告诉他呢？

　　两个且行且说，很快就绕过了南坡，直往西面而去。卫蕴之见林渊脸色异常难看，以为他是一晚没睡导致的，便从零食包掏出最后一颗花生，趁他不注意，塞进他嘴里，笑嘻嘻说道：“开心点，哥哥赏你糖吃。”
　　又说：“待在你身边真好，以后就一起混江湖吧，你骑着星阑，我骑着小白，我们就做一对人人艳羡的侠客，再取一个响亮的名号，一起称霸江湖，怎么样？”
　　“嗯，好。”
　　“说好了，不要带着小甲他们，就我们两人哦。”
　　“嗯，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们一起混江湖，不带他们。”
　　“拉钩拉钩，拉钩了就不能反悔了。”卫蕴之故意逗了他几句，见他脸色有所好转，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到时候我教你吹埙，你呢，就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好了。”
　　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林渊见到两人相贴的大拇指，低声笑了。
　　卫蕴之就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球，令人着迷，每个人都无可自拔的被他所吸引，而他内心的所有灰暗，也因为这团火球的照射而被驱散，直至消失。
　　***
　　“哎，少阁主和卫公子怎么还没回来？这都中午了。”庭院中，几个听雨阁门人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哎，你们说少阁主能拿下吗？”
　　一人贱兮兮笑了几声，问：“你是指谁？拿下那蒙面人，还是拿下卫公子？”
　　“当然是……”大家异口同声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是全都拿下啦。”
　　“不过，说真的，我跟在少阁主身边整整五年了，还从没见过少阁主这么和蔼可亲过，这卫公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变成这样？”
　　小书指着空地，示意：“你去那里。”
　　“干啥？”
　　“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尊荣先。”
　　小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追得小书满院子跑，边跑边骂：“叫你埋汰我，今天我非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老大。”
　　“你就是仗势欺人，我说错了吗？你看看卫公子的脸，再瞧瞧你的，你好意思跟人家比吗？”

　　“哈哈哈……”周围人笑倒了一圈，指着小甲大笑：“你又说不过他，还总跟他吵，你这不上赶着吗？”
　　“我看啊，小甲就是皮痒了，一天没被小书怼两句就不自在呗。”
　　“哈哈……还想跟卫公子比，武林里除了少阁主，有哪个比得上他的，小甲你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就是就是。”见有人附和他，小书更加得意，叉着腰数落道：“你说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少阁主的心思你也敢去猜，你是太看得起自己呢，还是看不起卫……卫，卫……”
　　所有人都围着小书，刚好背对着门口，完全没有察觉来人，见小书突然结巴，纷纷问道：“卫什么？说清楚啊。”

　　“对啊，我也很想知道是卫什么？”卫蕴之双手抱胸，站在他们身后，皮笑肉不笑问道。
　　“啊，少阁主，卫公子你们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