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3、第3章

　　采江镇位于姑苏境内，自古便是繁华富饶之地，是很典型的烟雨江南，卫蕴之走在街头上，只觉得“吴侬软语”的，煞是好听，与临江镇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相比起临江镇的热闹非凡，这采江镇就萧条的多，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采花贼的影响，一眼望过去，但凡摆摊的买卖的，竟以男子居多，就算有少数的女子出来，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脸上再无一丝美丽之色的人。

　　“看来，这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卫蕴之寻了个馄饨摊位，看着巍颤颤的勺着汤的阿婆说道：“我要一碗。”
　　“好咧，小哥儿，稍等哟。”阿婆见生意上门，笑颜逐开，烫好了馄饨后，高汤一冲，瞬间漫起阵阵香味。卫蕴之赶了一晚上的路，早就饥肠辘辘，此刻被这香味一勾，肚子里的馋虫就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来接过混沌，道了谢后，便迫不及待夹起一个咬了一口，被烫得直吸气。

　　“小哥儿，慢着点吃，小心烫嘴啊。”那阿婆闲来无事，坐在卫蕴之对面，笑呵呵看着他，拉起了家常：“小哥儿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从哪儿来的啊？”
　　“临江镇那边来的。”卫蕴之好不容易吹凉了一个，便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瞬间眯起了眼睛，他冲着阿婆说：“好手艺啊，这口馄饨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了。”

　　“小哥儿可真会说话，不是我自夸，老婆子我这馄饨煮了有40年了，这里很多人都是吃着我的馄饨长大的哩，哎，小哥儿你放点醋，味道会更鲜。”
　　“好。”卫蕴之往碗里倒了点陈醋，又吃了一个，突然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这么好吃的馄饨，居然都没人来吃，真的是太浪费这手艺了。”
　　那阿婆笑呵呵看着他，只觉得这小伙子哪哪长的都好看，忍不住就想跟他唠嗑。闻言便道：“他们都不敢出来吃啦，怕被采花贼给盯上哩，个个缩头乌龟不敢出门，你说说，又没得罪那地母的，怕什么采花贼。”

　　“地母？这又是什么？”
　　“就是外面的地母庙啊，镇上小姑娘最喜欢这地母了，隔个几天就要去地母庙拜拜，其实就是求个好姻缘，当谁不知道似的，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嫌害臊。”

　　卫蕴之想了一会儿，端起馄饨坐到那阿婆身边，笑嘻嘻看着她，软着声音道：“阿婆你这么厉害啊，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可知为何有这个地母保佑她们还是会被害啊。”
　　那阿婆别看手脚不伶俐，但是心思活络着呢，她神秘兮兮凑近卫蕴之，故作高深莫测之态，脸上神情便扭曲了几分：“这事我可谁都没有告诉，看你讨喜才告诉你，你可听好了，那天老婆子我起得早，正想擀点面皮包点馄饨，突然听到墙边有几个小姑娘的声音，虽然小声，但是我耳朵又不背，听得真真的，她们说要赶着给地母供奉呢，不然怕是那采花贼就要上门了。”

　　“采花贼？”卫蕴之心中一动，也跟着压低声音急切追问：“阿婆，你可还有听她们说别的，还有她们是谁你可知道？”
　　“小哥儿可是说笑了，我哪敢去看是什么人啊，我就听了几句，说什么得罪了地母娘娘才会遭来报应，所以我才说，没有得罪地母娘娘的怕什么采花贼。”

　　卫蕴之若有所思，他将一碗馄饨全部吃完，放下了碗，给阿婆排了三枚铜板，又问：“阿婆，你知道这镇上面有谁得罪了地母娘娘吗？”
　　“多着呢，年前那几个学着男娃娃去读书的小丫头带头号召大家都不去地母庙，说是骗人的……哎呀小丫头们不知忌讳，胡乱说话得罪了神灵不是？所以这人还是要有敬畏之心，虽说这地母娘娘谁都没有见着，但是她一直就在我们周围，注视着我们呢。”

　　卫蕴之道了谢，摇摇手，告别阿婆后，胡乱找了一间客栈，随意一扫，只觉得还算干净，心中满意，便对殷勤招呼的小二说道：“听说你们这里地母很灵验？我想打听一下，是怎么个灵验法？”
　　那小二年纪不大，却极是机灵，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心中就已经了然，用清脆的声音解释道：“这位小哥儿，您有所不知，这地母庙其实建成也没几年，早前没人信，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在姑娘中传开了，连烧香念佛的老太太也着了迷似的天天往那跑。地母娘娘具体保什么的没人能说得清，但是却极为邪门，只要有对它不信，或者是言语不逊的，没几天就会受到报复。你说说，哪有神灵是这样的啊，就算是野神不也是保一方平安的么。”

　　“质疑地母的就会受到报复，那这次的采花贼也是这样咯？”
　　卫蕴之话音刚落，那小二眼睛一亮，问：“小哥儿是不是来抓那采花贼的侠客？我就说，那江湖不会放过这个恶魔不管的。”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啊。你们就没人怀疑过这个地母吗？”卫蕴之疑惑：“既然不能给你什么保佑，反而用报复的手法威胁你们当信徒，这就没人反抗？”

　　“怎么没有？这几年来多少人去捣毁这个庙，一波一波的，数不胜数，但是邪门啊，所有与之作对的都没得好下场，不是摔下马就是掉进河里，现在可没人能去跟它作对了。”小二还想说什么，便听闻楼下掌柜的呼唤，心中一急，便不敢再逗留，急忙下去忙活了。

　　卫蕴之将房门一关，躺在床上细思此事，只觉得处处充满荒谬之感，一个无封无祭的野神突然就冒出来，逼的所有人都去信奉，不去还不行，乍一看就是一起蒙昧百姓的欺诈之举，民间从来也不曾少了这些。
　　但是为何又搞出个采花贼呢？采花贼这一出吸引来的必然少不了官府和江湖人，背后之人就不怕因此连累到地母庙吗？

　　突然，卫蕴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眼神顿时一厉，后背长剑也似有所感，竟微微颤动起来，好像就要脱鞘而出，随着主人一起所向披靡。
　　“山河，安静。”卫蕴之低喝一声，将山河剑解下来，拿出一块布帛慢慢擦拭，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
　　“山河啊，看来这山下也不全是歌舞升平啊，这世间只要有人，就注定平静不了。”

　　***
　　采江镇位处江南，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极为富饶繁华，平时这个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的好时候，有少年郎们打马游街，或是赏灯猜谜，或与美丽的少女擦肩而过，谱写一段动人的浪漫之曲，若干年后也算是老来谈资。然而因着采花贼作乱之故，采江镇百姓的生活被迫改变，日暮时分街道便已空无一人，空荡荡的仿佛是荒城一般，莫名有些诡异。

　　卫蕴之便潜伏在那西边宅院周围，静静等着猎物上门。为了稳妥，他还绑了个蒙面巾，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只余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别看这卫蕴之虽然年少，正是热血冲动的年纪，但是他之前一直生活在山里，少有下山的时候，平日里无聊，最喜欢的，就是猎一些小动物打牙祭。长年累积下来，竟养出了非凡的耐心，直直守到了子时也不曾动了分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声音慢慢远去，整个镇的百姓都已沉入梦乡中，卫蕴之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在微弱的风声中仔细分辨着。

　　突然，远处飘来一个白色身影，在月光下如同鬼魅一般，腾跃几下便来到眼前。
　　卫蕴之并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觉得这人一身白衣，身法极快，便在心里下了定论，心中不由冷笑一声，快速掠出，同时抽出山河剑，刺向这白衣人。
　　“淫贼，纳命来。”

　　这一剑，堪称是雷霆万分，既有万夫莫开之势，又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当真是威力无穷，卫蕴之相信，就算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侠客，在此等情况下亦难以化解。
　　凄厉的破空声音，伴着这凌厉的剑气杀来，眼看这柄利剑就要抚上咽喉，夺人性命。那白衣人却不慌不忙，腾跃几步便躲开这致命一剑，白色衣袖跟着翻飞，竟像是要腾云一般而起。

　　“好轻功，可惜了。”卫蕴之一剑刺空，心中不怒反喜，只觉得浑身的战意都被激发，接着手腕一转，山河剑跟着一扫，愣是跟着那白衣人杠上了。
　　“可惜什么？”两人便在这狭小的街道中交起手来，那白衣人瞅准机会，抽出手中长剑，一声清啸声音响起，两柄剑在半空中交汇。

　　“可惜你这么好的功夫，不好好珍惜，竟然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倒是没品得很。”兵器相交，灌注在剑上的内力急剧碰撞，力道反弹之下。两个人都退几步，借助这后退之势卸掉力道后，便互相戒备起来。
　　微风轻吹，皎皎明月光倾泻下来，这个时候卫蕴之才有机会看清他的模样，心中一惊，惊叹于这人的好相貌，只觉得月宫仙娥也不过如此模样了，心中戾气不由的消散了几分。

　　被这绝世容颜直击，卫蕴之心中飘飘然，然而他却没有被迷惑，山河剑依旧横在身前，只是那声音却软了几分，问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劝你回头是岸，不然休怪我辣手摧花了。”
　　“哼，为虎作伥之人，果然令人厌恶。”那白衣人好似玉面煞神一般，足脚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刺向卫蕴之。

　　卫蕴之见他执意为奸，眼神一厉，执剑与之周旋，两人皆是实力不俗，剑法精妙之辈，周身内力随着剑招倾泄，好似连空气都翻涌起来。卫蕴之好久没有见过功夫这么好的人，生平难得一次用尽全力，使出了浑身解数，打得淋漓尽致，真是好不痛快。

　　突然，两人一同停了下来，那白衣人回望远方，脸上惊愕之色闪过，大声质问：“原来你不是……”
　　神色变幻也就一瞬间的事，他仿佛想到什么一样，竟然是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而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他的身法，只见他向前一掠，眨眼间就来到卫蕴之面前，拉着他的手，带着他跃到了树上。

　　卫蕴之睁着眼睛，只盯着他细看，心中暗暗想到：“长着这样一张脸，想要哪个女孩子不都是手到擒来？干嘛要当采花贼呢，作孽哦。”
　　心里的想法一瞬而过，不知怎么的，卫蕴之面对这张绝色容颜，只觉得心旷神怡，忍不住在心里为他开脱起来，突然就不想挣扎了，便顺着他的力道而起，与他隐藏在树冠上，自始至终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

　　“喂，你想干嘛？”
　　“闭嘴。”这白衣人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视线彷如割人的利刃，一道道割向卫蕴之的身上。
　　卫蕴之却仿佛看不到一样，努努嘴，小声说道：“看来，你我都认错人了，要找的人，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