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19、第19章

　　九月，已是早秋之际，不过慈姑依旧炎热如暑，不见一丝凉气。
　　卫蕴之慢悠悠走在山林中，一面走一面说：“可怜，银子都花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我的亲娘呀，江湖也太难混了吧。”
　　说到这，他心中不免后悔万分，早知道会这么穷，当时就该死皮赖脸缠着林渊，让他借点钱应付，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吗？先打只山鸡填饱肚子。”
　　话虽如此，卫蕴之打到山鸡，却没有马上就烤了吃，反而兴高采烈拎到镇上，换了几坛酒，这才心满意足，寻了个无人的墙角，坐下来慢慢喝着。
　　“一坛浊酒入肠过，愁化喜乐满心间。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妙哉妙哉。”一坛下了肚，卫蕴之心满意足，悠悠唱着小曲，突然，有人匆忙而来，在墙上刷了层浆糊，又贴了张白纸，便赶着往前而奔，却被拦了下来。
　　“叔，这是在干什么呀？”
　　那男子上了年岁，看得出来是干惯了苦活的，脊背微微弯驼，眼神漂移不敢看人。
　　不过脑子但是挺机灵，见有人拦住，便赶紧低头弯腰，不紧不慢讨饶：“少侠，小人只是个贴告示的，绝对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千万不要抓我。”
　　说完他才敢微微抬起头，眼睛依旧低低看着地板，只敢用余光注视卫蕴之。只是纵使他活了几十年，见过太多的人和事，在看清他那张脸后，仍然被镇住了，不由有些呆滞。
　　一个明朗少年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这少年样貌极好，穿着一身赭红衣袍，更显得白白净净的，比城里最好看的公子还要俊秀几分。
　　许是见他无害，沉默半饷，那男子终于放下防备心，讨好说道：“少侠，这是咱们慈姑城的联合通告，若是少侠感兴趣，可以到城东最高的那处宅院，咱们老百姓啊，苦啊……”
　　说完，他便摇摇晃晃走了。

　　卫蕴之挠挠头，将酒坛子都踢到一边，走到那告示前，满脸疑惑：“慈姑山有山匪？我怎么没发现……嗯？拦路打劫？”
　　他随意拦住一过路人，问道：“老乡，这告示上说，慈姑山山匪横行，是怎么回事？”
　　被拦下的是一个粗使汉子，他瞄了一眼卫蕴之背后的黑剑，心中了然，赶紧回答：“少侠，你有所不知，慈姑山以前是没有的，就是去年开始，突然来了一群恶人，霸占了通道，须得给钱才肯放过，不然一把大砍刀下来，命都要去了半条，真是可恶至极。”
　　说完，他瞄了墙角，有些讪讪：“少侠，你这酒，可是李记的？”
　　卫蕴之眼一亮，拉着人直接坐下，爽快递过去一坛子，两人对着闷了一大口，哈哈大笑起来。
　　“小兄弟，你这个人可真豪爽，不愧是走江湖的，你也是来抓山匪的吗？”

　　卫蕴之挠挠脸，笑而不答。
　　“哎，这山匪，可真不是东西，咱么慈姑城，四面环山，也就那么一条路通往外界，现在被他们给霸占了，全城都走不出咯。”
　　卫蕴之有些纳闷：“官府没管？”
　　“管了，怎么没管，可是管不了啊。”
　　那汉子对着卫蕴之大吐苦水，将来龙去脉全部都交代了。
　　“官府曾几次派兵围剿，可是慈姑山哪能说打下就打下，不但没打下，官府还死了很多人，后来官府就不管了，还是城里几个老爷，因为药材运不出去，急了，派人从另一面冒险爬出去，请来了江湖好汉，准备拿下这山匪，不然我们的日子，可就难了。”
　　卫蕴之叹了口气，跟他对饮，又问：“守住了一条路，你们连外界都通不了吗？不能找别的路吗？”
　　那汉子摇摇头，苦笑：“难啊，山林有老虎蟒蛇，又险峻得很，谁敢进，那一次还是重金打赏，才有人冒险攀山。”
　　卫蕴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顿了顿，那汉子又说道：“看在好酒份上，我才跟你说，你可不要宣扬出去，据说这次，那几个老爷们可是下了血本，悬赏十两金子……”
　　卫蕴之已经听不到其它了，他本想，这慈姑山既然如此重要，那他晚上偷偷潜进去，将那伙山匪制服，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可是听到还有十两黄金可拿，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笑了起来，将剩下几坛酒全部塞在那汉子手中：“老哥，放心，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一定会解决这群人的。”
　　说完，他上前将那告示给撕了，三下两下折成一团，塞进衣襟里，挥挥手，快速消失在人流中。
　　那汉子呆呆看着酒坛，又去找寻卫蕴之，可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
　　“小哥，请问这里是张府吗？”卫蕴之拿着告示，确定地址后，赶紧敲门，问道。
　　“您是哪位？”门房是个小年轻，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正是天真无虑的时候，他看着卫蕴之后面的剑，眼一亮，手一拍喊道：“你也是来灭匪的吗？快跟我来……”
　　说完，拉着卫蕴之往里走，边走边喊：“这里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啊。”
　　卫蕴之难消这热情，提醒：“门还没关呢……”
　　“管他，反正也没有人来。”那小孩一碰一跳，奔跑速度却极快，将卫蕴之带进大堂，欢呼道：“老爷，还有一个。”

　　这一声欢呼，将堂内众人的视线都给吸引过来，卫蕴之这才知道，原来揭榜的不止他一人。他暗自打量，视线越过众人，望向上位的那和尚，心里有些纳闷：怎么还有出家人？
　　然而，他脸上平静如初，不急不缓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各位，久仰了，在下卫蕴之，前来助力。”
　　这段时日，他办过几次大事，也算是博了一点名声，因此这名字一抱出来，那群原本一脸冷漠的人，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赶紧上前寒暄几句，各自介绍了一番，那带头的几个富户客套了几句，便赶紧下去了。

　　主人都走了，其余几人突然有些尴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卫蕴之看着在场众人，心想：也不多啊，加上我自己，也才五人，到时候平分，一人得二两金子，这一年的酒钱就有着落了。
　　又见大家都不说话，他暗暗疑惑，仔细研究，发现大家都隐隐约约忌讳着那和尚，便走到他前头，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大师怎么也凑这个热闹？”
　　闻言，其余人都见了鬼一样，默默移远了点。
　　那和尚却似没看到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问：“你都来了，我怎么就不能来？”
　　“我要喝酒，所以来了。”
　　那和尚又笑起来，说：“你要喝酒，我也要喝酒，你来了，所以我也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没钱好难。”

　　“所以，你是个酒肉和尚？”
　　那和尚以此为荣，笑着点头，反问：“你居然会没钱？”
　　卫蕴之忧心忡忡，点头：“真的没钱，没钱喝酒没钱吃饭。”
　　说完叹了口气，引得那和尚更疑惑了，问：“不是，你怎么能没钱呢？林渊没给你钱啊？”
　　这下子轮到卫蕴之奇怪了，他反问：“林渊与我非亲非故，为何给我钱？”
　　又问：“你认识他？你们以前见过？”
　　那和尚笑着说：“见过他很稀奇吗？你问问那三人，哪个没见过他的。”

　　想来也是，作为风云人物，别说是混江湖的，哪怕是市井民众，也都对林渊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所以知道他不算稀奇。卫蕴之这么想，点点头，说：“你还没说，你为何觉得林渊会给我钱？”
　　那和尚眼神如炬，眸内精光闪现，明显是个绝顶高手，但是卫蕴之不认识他，只觉得他有些怪异，脾性却还算亲和，便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就问了。
　　周围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好奇听着。
　　“江湖人谁不知道，听雨阁靠贩卖情报发家，是一等一的有钱人，你不是跟他一起抓采花贼吗？哎，你们关系这么好啊，是朋友吧？”
　　卫蕴之点头。
　　“那就对了，既然你和林渊是朋友，那朋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正常吗？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的，感情才会好吗，怎么他不给你钱？”
　　卫蕴之：“……”
　　半饷，他摇摇头，笑着说：“林渊有钱，也是他自个的，跟我也没多大的关系，况且我有手有脚的，能自己挣钱养自己，干嘛要靠别人啊。”
　　和尚看着他，怜悯不已：“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傻了呢？难怪要来挣这个钱……下次遇见林渊，我得好好说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朋友呢。”

　　卫蕴之倍觉头大，赶紧说道：“那和尚，你说点正事呗，这土匪是怎么回事？我之前一路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
　　“什么那和尚不那和尚的，我虽然是出家人，但是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可以喊我左叔。”那和尚笑骂一句，说道：“你是走西边那小路过来的吧，那条路是条捷径，但是附近有只老虎盘旋，本地人轻易不敢去，所以那伙山匪也避开了这里，你没见到很正常。”
　　那和尚名叫左旌，乃是江湖有名的侠客，一生最爱做好事，无论事情大小，但凡找到他的，他都会伸出援手。
　　这次听闻慈姑城山匪横行，他便千里迢迢赶来，还没来得及和上一口热茶，就被拉到这大堂中，眼下正是人齐时候，这才有功夫，与大家一起交代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