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10、第10章

　　薛诚义满脸无奈，抬手制止了台下的喧闹，无奈道：“既然说了让红姑娘三招，薛某自然不会不认。只是比试还需堂堂正正，薛某也想领教一下红姑娘的‘拂颜千手’，还请红姑娘赐教。”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这红姑娘以后还想行走江湖，就势必要正正经经打一场。不理会台下众人是何心思，那红衣女子收敛了笑容，轻轻说道：“薛庄主，并非小女子与你过不去，只是我得给婆家一个交代。今日打过这一场，无论输赢，便恩怨两消，来日我到了黄泉地里，他们也就没有理由指责我了。”

　　薛诚义叹了口气，微微点头，说道：“红姑娘放心，你我之间本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剩下的两招，请亮出吧。”
　　那红姑娘福了福身，素手在琵琶上轻轻弹奏，琴弦拨动间，有红色光芒闪过，竟是自她衣袖里飞出的无数红细丝。那细丝也不知道是何物所制，轻柔若鹅毛，却韧性十足，在琵琶音调的控制下，在半空中组成一道红色丝网，向薛诚义飞去。

　　卫蕴之第一次见到如此招数，只觉得实在是精彩绝伦，他张大了嘴巴，问道：“林渊林渊，这就是那‘拂颜千手’吗？好神奇啊，它厉害在何处？”
　　林渊“嗯”了一声，细细给他讲解：“这‘拂颜千手’乃是血蚕吐丝而成，丝线极细，触之即伤。虽然细小，却是寻常兵器都无法砍断的。这红姑娘功力还算可以，操控这红丝倒也算是得心应手，可惜了……”

　　“可惜什么？”
　　林渊微微一笑，食指轻勾，示意他凑近一点，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可惜，怕火。”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垂上，卫蕴之心跳莫名有些快，只觉得耳垂滚热无比。他淡定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点头，说：“丝么，自然是怕火的，那如果遇见的话，岂不是烧一把火就能取胜？”

　　未等林渊回应，他又自顾说：“不对，这红姑娘不会给你机会点火的。”
　　林渊看着他，一脸欣慰。

　　台上薛诚义见着红丝网将整个武台都笼罩起来，避无可避，又遵循着约定无法出手，便放弃对付这红丝线，转而靠近这红姑娘，随着她的身影挪步奔跃，如影随形一般，始终都粘在她身边。
　　见无法摆脱他，红姑娘担心这红网伤害到自己，手微微一动，琵琶音调突然一变，控制着丝线分离，仿佛千股红丝一样，袭向薛诚义。
　　“薛庄主，注意了，第三招。”

　　四面八方都是红丝线，仿佛有千人千手控制一般。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这些全部都是从红姑娘袖子里飞出的，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壮观的丝线围城，竟是只一人控制而成的。

　　薛诚义向上一跃，在半空中旋转，周身内力激荡之下，竟生成一股旋风，将所有丝线卷了进去，拧成一股，随后便失去了力道，掉落在地。

　　“红姑娘，三招已过，承让了。”薛诚义手一挥，将那一大股丝线送回到红姑娘手中。只见她微微一笑，抱拳行礼：“薛庄主好生厉害，看来我这看家本领也奈何不了你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讨人嫌了，此番恩怨就此揭过。”
　　说罢，她对着台下一拱手，柔柔说道：“各位英雄好汉可要当个见证，今天是我红英技不如人，奈何不了这薛庄主，以往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之后我那死鬼相公那边的亲戚，就再也跟我没关啦。”

　　“红姑娘，爽快，我们都替你证明。”
　　之前还一昧指责她的人，现在转眼就开始附和起她来，这红姑娘也不揭穿，笑了几声后，便向外飞去，没几下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卫蕴之看着那远去的红色身影，幽幽叹了口气：“我现在好像有点懂江湖了。”
　　林渊看着他，极轻的笑了起来，说：“我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都不敢说懂了这江湖，你……”

　　卫蕴之双手支撑下巴，笑语晏晏看着他，说道：“原来你这么爱笑啊，平日里总是扳着个脸，阴沉沉的，你看吓坏了多少小孩子了。”
　　林渊顺着他眼光，看着后面跟自家门生混在一起的四义门弟子。见他们缩了缩，无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那时候，我追踪一伙人，本来一路顺利，结果这几位小少爷突然出现在那里，眼看就要殒命……人命关天，我也顾不得打草惊蛇了，只能出手以绝后患。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卫蕴之想起万百尺形容的场景，“一身血衣，眼含煞气，刀刀致命，活像是个地狱而来的修罗”，心中顿时了然。
　　想必是林渊好好的计划被几个小少爷打乱了，所以就没了好脸色，加上出手的确狠厉，这才给这几位小少爷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世人大多目光浅薄，总以外表断是非，殊不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能够透过皮囊，看清其下的热血心肠毕竟不容易。卫蕴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所以说这江湖，果然难懂。不过我也算是知道了，为何大家都愿意在这片狂风暴雨中随风逐流了。”

　　林渊诚恳请教：“愿闻其详。”
　　“就好比那薛庄主，因为替天行道，杀了那红姑娘的丈夫，而那红姑娘不堪婆家施压，只能来走过一回合，之后天大地大，就任她遨游了。真的是，爱也直接，恨也直接，行侠仗义也是直接，一切都尊崇内心的想法去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但求问心无愧么……”林渊喃喃道，许久，他又笑了起来：“小蕴，若是人人都是这般想法，就好了。”

　　又有一仇家远道而来，与薛诚义交上了手，两人便继续看，间接讨论几番，倒也畅快。
　　他们身后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目光从武台上漂移到前面两人身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喂，原来你们少阁主这么爱笑啊？”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们也是第一天发现我们少阁主这么爱笑的……”
　　众人相顾无言，片刻后，心中顿然对卫蕴之生出无限敬佩。
　　***
　　“这一招，好精彩啊，这人实力够强，怕是那薛庄主抵挡不住了。”
　　现在台上的已经是第五波了，之前那几人皆不是薛诚义的对手，除了那红姑娘外，尽数受了薛诚义一掌，直接被打下了台。
　　不过薛诚义毕竟上了年纪，虽说武力不弱，但是这体力就有点跟不上了，之前几场又消耗了许多，而新上台的却是体力精力最盛的时候，纵使内力不如薛诚义深厚，此消彼长之下，竟隐约压了薛诚义一头。

　　台下宾客皆是与薛诚义交好之辈，见状未免有些着急，只是尊循江湖规矩无法出手。薛诚义见此，心中也急，竟顺势推舟受了他一拳，跌下了台。
　　卫蕴之见林渊眉头紧锁，便拍拍他肩膀：“不用急，那薛庄主内力还算深厚，我看那一掌不足以伤人性命，最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渊“嗯”了一声，面色舒缓下来，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光亮，对着后面微微点了下头。
　　“啧啧啧，这正主都被打下了武台，那接下来岂不是就结束了？”

　　“没那么快。”林渊指着那群宾客，淡淡说道：“薛庄主广结善缘，得罪的人多，但是交好的更多，这些人都是来助阵的，怎么可能会看着他出事。”

　　果然，之后来寻仇的人，都被贺小飞打发走了。
　　卫蕴之摸摸下巴，问道：“这些人为何不在以前找时机报仇，非要在这个时候？”
　　林渊不答反问：“你看了半天，可有看出什么？”

　　“嗯，寻仇的人招数各异，武器也不尽相同，但是明显都不算强，可能连我都打不过。”卫蕴之摸着背后的山河剑，笃定说道：“所以，他们不是不想报仇，只是打不过，报仇无望，只有今天，是唯一的机会了。”
　　“小蕴果然聪敏。”林渊颔首，“就是这个理，平时打不过，那就在今天车轮战，就算不能杀了他，也得让他脱掉一层皮。”

　　顺着他的眼光，卫蕴之就看到，之前被打下台的薛诚义，正被人扶着，而身边给他疗伤的大夫，赫然就是之前一路同行的女医师。
　　“六月寒，看这里。”

　　那女医师听闻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快速吩咐了几声，写好药方子后，才悠悠转身，对着卫蕴之笑道：“你怎么跑那边去了，我还以为你打哪去偷鸡摸狗呢。”

　　只是笑容还没扬起，他就看到了一抹亮白色，仔细一看，竟是林渊。
　　她心中气急，大大翻了个白眼，连带着对卫蕴之都没有了好脸色，冷哼一身，昂着头就走了。

　　这变脸的功夫堪称是一绝，卫蕴之叹为观止：“……林渊，你看你，因为你，她都讨厌我了……”
　　“……你认识她？”
　　“认识，就是她带我来这的……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她那么讨厌你。”

　　林渊摇摇头，低声轻叹：“立场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