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有星河》炮灰小野怪

26、第二十六章：离别

　　小鱼一跃而起，仓皇之中带着流羽从守拙堂中破穹顶而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从身后响起，二人回头，眼见着道藏塔笼罩在一片弥天火光之中。

　　火光映红了流羽的脸庞，墨色瞳仁中火苗跳跃，就像她此刻纷飞的思绪。

　　“洛歆长老真是执迷不悟啊，若是她能早点看开，早点放手，也不至于害的他们两个人各自痛苦了这么多年。”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也许我也不该执念太深，看见隐煦长老过的这样苦楚，我就在想，也许爹爹自己也并不希望被我复活。他一生的心血，归一派已经没了，可能对他来说，这比死了还要残忍。”

　　小鱼没有回应，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大概和流羽一样，还没有从洛歆长老的事情中缓了过来。

　　流羽看着火势越来越凶猛，突然回过了神：“哎呀，金光和金时两位前辈到哪里去了？”

　　“许是被洛歆长老打出了道藏塔吧。”

　　小鱼起身欲走，流羽回头看了看火海之中的道藏阁：“万一他们两个还在塔里该怎么办？”

　　“若是还在塔里，此刻大概也已经被烧成了两具焦尸了。哪怕冒着危险进去救他们，也毫无意义。”

　　他表情平静冷淡，像是在说着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金光前辈明明那么喜欢他，甚至想要收他为徒。

　　看着小鱼的背影，流羽觉得有些陌生，她知道他不再是傻子小鱼了。她刚刚捡回来的小鱼，虽然也总是面无表情，但懵懂无知，不像眼前的这个人，冷静理智的有些薄情了。

　　“小鱼。”她唤住了他：“将隐煦长老打的魂飞魄散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小鱼回过头来，神色未有一丝变化：“是的，是洛歆长老先动的手，我如果不这么做，现在魂飞魄散的那个人，就是你。”

　　流羽沉默了一会，又接着问道：“那隐煦长老所说的，抱朴派圣物水灵玉髓，也只是你身上的一块鳞片？”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圣物，但这的确是我身上的一块鳞片。”而且是最重要的那块。

　　“那你究竟是谁？”

　　从他在守拙堂触碰到玉髓的那一刻，失落在玉髓上的，被驱魂枪打下的他的神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面。前尘往事纷至沓来的涌入他的脑海。

　　这不是什么水灵玉髓，这是他在那次惨烈的战斗中，生生被修罗尊者碎光，用驱神枪从他身上挑下来的逆鳞。

　　是的，他也不是什么鱼妖小鱼，虽然一样出生于海底，可他却是一条天生高贵的应龙。

　　他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一出生便离开了双亲，被天帝接上天庭亲自教导，并赐名轻岚。

　　天帝对他寄予厚望，栽培他时也就格外严格，从他有记忆以来，每日的生活便是重复的修业、操练、考核，未有一天的喘息。

　　天帝伯伯常对他说：“轩辕剑是十大神器之首，从远古洪荒开始，便随着我南征北战，杀敌无数，其上的紫金宝石，更是沾满了无数神魔的鲜血和煞气，你万不可辜负紫金宝石带给你的这份天赋异禀，你要代替轩辕剑，不，你要超越它，成为更厉害的神兵利器，保卫苍生，守护天界。”

　　那样沉甸甸的期翼，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一万五千多岁的生命，只是为了天帝伯伯鲜少的几句夸赞而活。

　　成为小鱼在人间的这几个月，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

　　从小到大，他都尽量避免和他人有过深的交情，他和任何人都甚少交流，只因为他只是天界的一柄冷冰冰的兵器，是的，一个兵器，一个天帝伯伯口中的神兵利器，兵器都是有主人的，主人让他杀谁，他就得杀谁，无论那个人他是不是认识，是不是喜欢。

　　加上他从小无父无母，所以无论他修习术法有多辛苦，哪怕是累的倒地不起，那怕是不小心受了重伤，也没有任何一个天界中人对他流露过一丝的心疼和关心。

　　却从未想到，和小柔这样脆弱的凡人结下了不该有的深厚羁绊。

　　但他知道，无论他是神是妖，他和小柔，总归殊途。

　　“就像你知道的，我只是海里的一只鱼妖罢了。”他沉默了良久，说出口的终究是一句谎话。

　　他在天界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如今六界纲常失序，是因为在那场战斗中，六界轮回转盘被他和修罗尊者对峙时的神力震动，生生被震下了天界，若他没有记错，他醒来的南海中，那一块硕大无比的圆盘恰好便是六界轮回转盘，他要将它运回天界修复，让混乱的六界重新回到正轨，将误入人界的妖魔鬼怪送回各自栖息的领地，重还六界一片清明。

　　这是他保卫苍生的使命。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不知道做这些事情究竟要花费多久的时日，那时候的小柔，也许早就化成了一捧黄土，他始终无法守着小柔，无法给她一个承诺，就不要让她徒增无谓的烦恼。

　　“那你，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要回到我以前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那你还会回来吗？”她第一反应竟不是问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鱼垂下了眼睫：“也许几年，也许不会回来了。”

　　“可是，你不是曾经说过，以后你会照顾我的吗？”

　　当时的小鱼说话还不流利，非要跟着流羽住一个房间，流羽赶他回去，他却满眼真诚的对着她说：以后我照顾小柔。

　　“小柔，我说过的话不会忘记，等我把任务完成，如果你还在这里，我就来接你，去我所在的地方。”

　　他想，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将手里的事情早些了结，只要小柔还活在世间，他总有办法帮小柔塑造仙身，或是求天帝伯伯，或是去太上老君处求一颗仙丹，他总能有办法将她接上九重天去。

　　他掩去了逆鳞上的溢彩流光，将它变成了一个月牙形玉髓的项链。

　　“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只要三长三短的摩擦鳞片，我就会赶过来救你。”他将逆鳞项链亲自带上了流羽的颈间，旋即又叮嘱道：“但除此之外，轻易不要唤我，我只有将手里的事情快些了结，才能尽快过来接你。”

　　流羽紧紧的捏着项链上的逆鳞，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不要走好吗，我舍不得你。为什么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开我的身边。”

　　小鱼一向都平静无波的眼神，明明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哀伤，说出的话却依然无情。

　　“你快走吧，不要再这里浪费时间了，玄微道长还等着你手里的冰魄玄晶。”

　　小鱼说完，顷刻便从流羽的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