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有星河》炮灰小野怪

24、第二十四章：铁面怪人

　　此时，因着小鱼掌心中的光华，流羽终于切切实实的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却见他坐在角落。带着一个铜盆大小的铁面具，面具形制粗糙简陋，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他的身材臃肿，比例失调，手脚拢在了宽大脏乱的衣袍里，让人看不真切。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团不知道被谁揉乱的破棉絮，若不是面具下露出来两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眼睛，正骨碌碌的盯着流羽和小鱼，很难让人觉得他还是一个活人。

　　一个让人觉得恶心的怪人。

　　流羽盯着他一绿一黄，一圆一长的眼睛，疑惑他这个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竟能轻易看穿她袖中的乾坤，一眼就知道她身上有着派中的圣物，她紧张的捏了捏袖中的冰魄玄晶，下意识的看向了小鱼。

　　小鱼却仿佛没有听见怪人的声音，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痴呆呆的盯着手中的物什。

　　完了，这孩子的痴傻症状又犯了。

　　流羽只好壮起胆子回那怪人：“你、你是谁？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倒要问问你们是谁，又是如何进的了守拙堂的。”声音怪异，听不出感情。

　　守拙堂，正是道藏阁里，收藏着各种奇珍异宝的守拙堂？

　　流羽记得流丹曾经说过，抱朴派中曾经炼成过两颗起死回生的九转回魂丹，就藏在道藏阁中的守拙堂中，那九转回魂丹，是不是就藏在此处的盒子里面？

　　流羽有些激动，九转回魂丹虽然不能将已成白骨的死人复活，却能将人的魂魄聚拢在尸身周围，无论如何，她都想再见一见爹爹，有了九转回魂丹，和手中的冰魄玄晶炼成的冰肌雪肤丹，复活爹爹又有何难。

　　正当她心潮澎湃之时，却听得已经回过神来的小鱼应声回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我们只是不小心误入此处，无意惊扰阁下清修，还请莫怪，小辈们这就离开，只是不知出口在哪，还请阁下指点。”

　　那怪人却并不理会这一番客套：“离开可以，先将圣物留下。”

　　“什么什么圣物，我们不知道哪来的圣物。”流羽心虚，又捏了捏袖中的冰魄玄晶，只得强撑着嘴硬。

　　怪人从袍中抽出一只手来，他带着手套，粗短的手指指了指小鱼的掌心：“他手中这个发光的物什，便是我派圣物，水灵玉髓，这是我抱朴派最神圣的法器，它守卫了我派百年，保的逍遥岛风调雨顺，所以，哪怕你今日将这守拙堂其他所有珍宝都抢了过去，我也不管，只是此物，无论如何你也别想带走。”

　　流羽没想到小鱼手中的玉髓竟然如此重要，这样珍贵神奇的东西，又怎么会被小鱼轻易就拿到了手。

　　“这位前辈，你是不是搞错了，您虽然守护着守拙堂，可真正的圣物只怕没有见过。这玉髓，我看没什么稀奇，不过就是亮堂一些。”

　　“呵呵，小姑娘忒没见识，你恐怕也并不知晓，你身边的公子不是凡人，老朽我自知和他实力相差甚远，但今日就算是拼死，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将这玉髓带走。”

　　这怪人，的确有一些独到的眼光，竟能看穿小鱼是个妖怪。

　　看他不夺回玉髓便誓不罢休的模样，不如就让小鱼把玉髓还给他吧，毕竟这东西除了晚上照明有些用处外，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其他的价值。

　　也许还能换个九转回魂丹也不一定。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小鱼用手指捏起掌心中的玉髓，对着怪人说道：“前辈，这东西不叫什么水灵玉髓，实不相瞒，这只是我身上的一块鳞片罢了，现在我将它拿走，不过也是物归原主。”

　　怪人瞳孔骤然一缩，却又迅速恢复如常，他正欲开口，却听见头顶有个怒意滔天的声音蓦的响起：

　　“胆大包天的鼠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盗我的冰魄玄晶，给我拿命来！”

　　还未等流羽抬头看去，便觉有千钧的压力向她袭来，她心下大骇，急急转身，欲拔腿就跑，却不知为何，刚一回头便动弹不得。只听得背后有龙吟之声擦着她的耳朵呼啸而过，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砰！巨大的声浪将流羽掀翻在地，空中大大小小的木盒扑簌簌的掉在了她的身上，痛的她只觉得骨头都要裂了开来，眼见着一个衣斗大的大木箱就要砸了下来，她却已经躲闪不及。

　　小鱼迅速的将她抱住，用肉身生生帮她挡住了木箱。

　　“噗！”不知是谁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地动山摇间，流羽恍惚以为是自己喷出的鲜血，片刻就发现并不如此，她身上虽然疼痛，不过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莫不是小鱼被那木箱砸伤了？她又急急的摸向小鱼的脸庞，小鱼却反手将她的双手紧紧攅住，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我没事。”

　　她这才放下心来，却又疑惑刚刚这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当时只是本能的想跑，却并没有看清到底是谁先向她动的手。

　　“隐煦！”

　　一声凄厉的哭喊惊的他们二人从地上坐了起来。

　　隐煦？难道是那个失踪了多年的隐煦？他怎么会突然的出现？

　　两人茫然四顾，却见洛歆长老坐在地上，怀中抱着那铁面怪人，鲜血将她的衣衫染得半黑半红，她神情悲恸，泪如泉涌，似是绝望到了顶点。

　　流羽看着她瘫在地上的模样，觉得有些动容，她是那样无情冷漠的人啊，这般怎会失态成这样。

　　却见她双肩颤抖，不住的啜泣，边哭边对着铁面人说道：

　　“隐煦，隐煦，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拿到了冰魄玄晶，明明过了今晚一切就都能好起来了。”她的眼泪断了线一样簌簌落下，声音也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成了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掌！六十七年前的痛苦，你为何又要让我再经受一遍！”

　　难道？这奇怪恶心的铁面怪人，竟然就是隐煦长老？

　　铁面怪人抬起手来帮她拭脸上的泪水，鲜血却擦花了她的脸颊。

　　“洛歆，别这样，六十七年前我不后悔，如今这活死人一样的躯壳，还能替你挡了这致命一击，我死得其所，更不后悔。”他的声音依旧平仄不分，没有音调，没有情绪，却让洛歆愈发哽咽起来。

　　“我不要你救！你为什么要救我？当年我就不要你救！六十七年前，在昆仑山上，我情愿那个被朱厌妖火烧死的人，是我，你知道吗？当时我抱着你被烧焦的身体，心里想的只有跟你一起一了百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便停下来平复了一会，又接着喃喃道：“你害的我多苦啊，这六十七年来，我每年用生血养你的魂魄，每天都活在自责煎熬之中，本以为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就快要到头了……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救的，还有一粒九转回魂丹，冰魄玄晶也就在这里，你坚持住，再等我十个时辰…你坚持住…”

　　铁面人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听不出是哭是笑，他缓缓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却见他面目可怖，便是夜叉也没有这样一张狰狞的脸庞。

　　他长着一张狮虎的头面，尖尖的獠牙又像野猪一般外露着，脸上的皮毛腐烂污秽，黄色的眼睛从眼眶中掉了出来，露出了空洞的眼眶。

　　“你看，眼珠又掉了，这次是猫头鹰和野狼的眼睛，下一次呢？山上的动物都快被你抓光了吧？我不能品尝美食，不能合上眼睛，不能抱你入怀，身上动物的尸臭味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洛歆，你说你生不如死，这六十七年来，我又岂止是生不如死，洛歆，放过我吧，我太累了，如果不是你的执念，我又何必人不人，鬼不鬼的徘徊在这世间，让我走吧，让我安息吧。”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知道你比我更痛苦，可冰魄玄晶就在这里啊，你再坚持十个时辰，我就能把冰肌雪肤丹练好了，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拥有正常的身体了，你不要走，我答应你，等你恢复了，便一起离开这里，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铁面人摇了摇头：“我的魂魄已经被打散了，没用了，洛歆，我撑不到十个时辰了。你快走吧，那个少年，你不可能打得过他的，他……”

　　话音未落，铁面怪人的獠牙便一颗一颗的开始脱落，脸上的皮肉也一块一块的化成血水，露出了窟窿底下的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