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1、后遗症 ...

  •   世界存在普遍性,可总有特殊。你我闭眼睁眼迎接新的一天,宿宁闭眼睁眼迎接新生。

      死里逃生理当感恩,可周小姐发现,活过来的老干部似乎被剥夺了笑容,居然开始和自己保持距离,不仅仅是距离,还有,拒绝。

      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宿宁坚持独自去洗手间解决个人问题,为此摔倒过,尴尬过,就是不让周煦晖与护工帮忙。

      周总能读懂她的心思,也耐心开导过,依旧不行,逼急了,这人不吃饭不喝水,气的周小姐大骂:“你哪里我没见过,昏迷的一切都是我打理的,醒了就翻脸不认人,有本事别受伤啊。”

      话一出口,更不得了,老干部自尊碎了一地,面红耳赤,更沉默了。

      某个中午,周煦晖带着宿宁爱吃的饭菜赶赴医院,一进病房没看到人,发现洗手间紧锁着,忍不住过去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心里一急,赶紧找到护理站要了钥匙,开门的瞬间看到宿宁闭着眼倒在洗手池边,手里攥着带血的床单。

      原来老干部生理期,姨妈蹭到床上,打发了护工大姐出去吃饭,自己偷偷善后,不小心触到伤口,疼晕过去。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周小姐握着老干部的手,声音发抖。

      宿宁像犯了错的小孩子,目光躲闪,沉默不语。

      下午,周小姐没有按时上班,亲自动手洗了床单,又麻利粗暴地帮老干部换了贴身衣物,直到看她睡着才离开,一路上反复思量总是不放心,车刚停稳立刻给护工大姐打电话提要求:只要睁眼看人,不许动手干活。

      两个大姐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护理安排,惊讶到怀疑人生。

      回到办公室,周总心绪不宁,勉强签了几份必要文件,再也没了工作心思。

      太阳下山,光很温柔,周煦晖端着水杯到顶层天台放风,眼里映着园区景象,心里却只有一张病床。

      “她好了,就是好事,别扭总比没命强。”周小姐安慰自己。

      傍晚,周总担心路上堵,打算早走半小时,正收拾包,突然手机铃响,看到护工的电话,赶忙接起。

      “小宿她姐,这边来了俩人,说是小宿的阿姨,又哭又闹,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护工大姐说得又快又急,语无伦次。

      “看好人,我这就过去。”

      周煦晖挂了电话,慌忙求助周曦,周大夫正要换班,接到消息,又穿上白大褂奔向住院楼。

      心急如焚的人一路飞车,小跑着上楼,不觉间头上渗出汗。

      一进房间,看到一群人围着病床,两个护工大姐死守宿宁,周曦正在劝导痛哭的小姨,小姨夫向生端手凝眉站在旁边。

      “去年姐姐也是进来就没出去,宁宁啊,你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啊,你妈要知道,得多伤心啊。”小姨大声哭诉。

      提及母亲,宿宁心酸,眼里流不出泪,脸上却已现出哀伤。

      “家属控制一下,病人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别再刺激她。”周曦反复强调,命令式劝慰显然没效果。

      向生伸手拉小姨:“好啦,好啦。”

      “别碰我,当初但凡管一管,这孩子也不至于闯这么大祸。”小姨使劲甩开,哭着抱怨。

      向生叹了口气,看着宿宁。

      “大夫,我们带她回家养着,行吗?”小姨扯住周曦的衣服大声问。

      “不行!”周煦晖开口。

      众人目光聚集,小姨和姨夫回头看到说话的人。

      周煦晖走得急,没来得及换衣服,冷系烟灰色西服套装,搭配深卡其衬衫,职场的干练与洋装的精致相得益彰,一双高跟鞋更是踩出总裁气场,面无表情抛出两个字,屋子里的哭闹竟被压了下来。

      两个护工大姐极有眼色,看着周大夫向外走,也紧跟着出了门。

      周总向床边走,放下包,解开西服扣子,稍稍放松,看了宿宁一眼,转过身。

      “她现在还没恢复好,哪儿都不能去。”周总的语气温缓了一些。

      “看着眼熟,你是什么人?”小姨擦了擦眼泪,问话带着敌意。

      “她的领导。”周总说着看了一眼宿宁。

      “我们宁可不要这份工资,也不在这拼命。”小姨再次流泪。

      “身边没个亲人照顾是不行的,跟我们走吧,我们俩老的虽然没什么钱,也一定能照顾你好好活着。”向生看了太太又看宿宁。

      “你去叫车,我帮宁宁收拾东西。”小姨命令。

      “这里有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哪里比这好?”周煦晖不想把关系闹僵,耐下性子顺着亲人的思路,开启谈生意模式。

      “这位领导,那些宁宁的新闻报道我们看了,你们有本事,爱怎么争怎么争,别拿我们小百姓的命做交易。”向生直接扔出一顶道德大帽子,不想再谈。

      “你,怎么说?”周小姐转身,向老干部投去询问的目光。

      宿宁半天没开腔没表态,周煦晖已然不满,此刻,眼神中的询问含着质问。

      “宁宁,这次必须听小姨的,你妈托梦给我,求我护着你,你就算怪我,也要想着你妈啊。”小姨声泪俱下。

      宿宁点了点头。

      她点头是什么意思?周煦晖瞬间呆住。

      “什么意思?”周煦晖再次近前几步小声问。

      “我,走。”宿宁一字一顿,面无表情。

      “你说什么?”周煦晖不敢相信。

      向生用手机叫车,小姨一边抹泪一边着手收拾东西,周小姐僵在一边,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以,这么走了,出意外急救都来不及。”周煦晖看着她缓慢行动,自顾自说话,不知给谁听。

      “医院不止一个,我们换个城市,换个环境,宁宁会更好。”小姨听到了周煦晖的话,较真似的念叨。

      “你到底什么意思?宿宁!周煦晖哪里对不起你?”周小姐难以接受,扯住她的手臂,大声问。

      宿宁低头不语。

      至始至终,周小姐不能相信几天前还反复强调康复就回圣戈班上班的人,居然准备抛下自己听从家人安排了。

      “欠我的,不还了?”周总突然起势。

      宿宁僵在床边,良久,说了一个字,“还。”

      “那还走!”周总秒变周小姐,话语软弱。

      “欠你多少钱,我来还。”小姨走到近前,看着周煦晖。

      “我只要她还。”周煦晖恨声说。

      “再有钱有势也得讲道理,宁宁差点没命,求你放过她吧,你说个数,我这就去取钱。”向生补充道。

      宿宁不看人,不说话,周煦晖气得心抖,死死抓住椅子一角,拦在床前。

      向生叫了一辆宽敞的专车,宿宁的衣物被打了一个小包,一行人从楼里走到停车场,“出院”的病人步履沉重,不像回家,倒像从医院赶赴刑场。

      专车启动的刹那,宿宁心里一颤,油门的声音仿佛在告别,随着车子逐渐加速,闭上眼。

      突然,车身一震,急刹停住。

      随着车里的一声惊吼,一辆方正的大黑车横在前面,司机下车一瞧,禁不住出汗,那车门上的防撞条已经和专车的车牌贴在一起,轻轻一擦,几万块的修理费算搭进去了。

      高跟鞋踏地的声音满是怒气,周煦晖绕到专车一侧,拉开车门把宿宁扯下来,手上带着气,真的拉着她的胳膊却又不敢用力。

      “只要我喜欢,你就必须是周家的人,就算这次没活过来,也得埋在周家坟地。”

      司机不知状况,小姨和向生呆愣不知所以,猛地反过味来,赶紧下车抢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没有王法了吗?”小姨扯着嗓子喊。

      “想走可以,我给你机会,你说,周煦晖哪点对不住你,说得出,我放你走,就当这辈子从没认识过,。”周总话语虽狠,声音却抖。

      “你说啊!”周煦晖面向宿宁大声喝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小姨冲上了用力推了周煦晖。

      周总一个趔趄歪靠在车上,手肘磕碰的声音引得宿宁心中一紧,慌忙去扶,不会哭的人终于落泪,泪闸失守的一刻全然没了最初的倔强,这一哭,在场的人都僵住了。

      “他们说、我不、会、好了,康复、也有、后遗症——”宿宁涌起哭腔,泣不成声,话语一出,人崩溃了,人生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嚎啕大哭,“不能、连累你——”

      周煦晖眼圈一红,从心口顶&到&喉&咙的疼痛伴着难过一触即发。

      “我说的,你不信,偏听他们瞎说,你是傻子吗!”话一出口,眼泪随之落下。

      ……

      专车接走了小姨和向生,宿宁被周煦晖强行“偷”回家了。

      临行前,周总不顾周大夫劝阻执意去行政处投诉多嘴的值班医生,惹得实在没辙却又无处发泄的周曦打电话把池景大骂一通,骂得不过瘾,晚上约了酒局,和姐妹一起痛斥资本家。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行善积德的工具人,有钱了不起吗?六院是红袖招吗?医生是头牌吗?有钱就能来!有钱就能上!一个不顺心还得告上一状,医患关系就是被你们这种人搞坏的!”

      ……

      回家的这段日子,周煦晖心里有疼惜有紧张,不知如何帮她卸掉心里包袱,又怕她想不开,坚持每天带着她上下班。

      白天宿工在租用的二层小楼里鼓捣玻璃,晚上跟着周总的车回家,两个月后,身体状况居然有了极大的好转,回医院复查,医生也很意外,真真应了周曦那句话:是命。

      十一月,天气渐冷,立冬正撞上周末。

      周父再次打来电话命令女儿回家吃饺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煦晖敷衍了几句,挂了,没有任何行动上的回应,沉默许久的宿宁突然开口劝她:“回去吧。”

      周小姐盯着电视若有所思。

      “你知道康熙为什么说容妃是根刺吗?”周小姐突然发问。

      “嗯?”宿宁坐到身边,等她接着说。

      “那些能杀死的敌人都不算事,能在心里扎刺的,都是最爱的人,疼却拔不掉,是真的没办法。”周小姐说着盯着宿宁看。

      这眼光让宿宁心里发毛,最近周小姐看自己怪怪地,难道我也是刺吗?

      立冬的夜晚,老天赏了一场凉。

      换了厚被子的人不仅从棉絮中体会到安全感,更从情人紧贴的肌肤上攫取到暖意。

      是夜,卧室上演了一场戏,从某种角度看,当算某部剧的下集。

      那一日强加在周煦晖身上的戏码被如数奉还,不同的是,周小姐的报复虽然轻柔却花样百出。

      老干部仿佛做了过山车,从云端跌落,于谷底漂浮。

      灵魂散裂前,耳边清楚传来一句话:“死在我身下可以,不许你找别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扎在心里的刺才是难恢复的后遗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