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苍觉远兮

3、玄针有执（上）

　　“月兮啊，求收留，会暖床～”
　　陈云以反应迅速，就在苗淼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呆愣的那几秒内，迅速地蹿进了陆月兮身后开着的门里。
　　等苗淼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准备跟上去时，陆月兮已经微笑着关上了门。
　　伴随着一声“本店打烊。”门关上了。
　　苗淼站在门口停了几秒。颇为不甘心的转身离去。一脸思索。
　　刚才那几秒，并非自己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只不过纸人却是全部失控。是谁？是刚才开门那个女人么？资料上写过，那个女人是陈云以和宋风予的好朋友，书店开在云树路已经有几年了，客流量一般，并没有开在闹市区的店铺那样门庭若市，但是却也坚持着开业。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她出店门几次，似乎非常少与人交流。
　　等等，苗淼想起了一件事。
　　刚刚她开门出来，并没有开门声。几乎是她的影子刚刚照到地面上，纸人就失控了。那么……

　　“老月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啊～”
　　“不是我，是他。”
　　陆月兮一边关掉书店的灯一边带着陈云以穿过书店一楼，走进后院。
　　后院，一座二层小楼和两面围墙，在这城郊中围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院子里，块块青石围出了一方池塘。池塘边，宋风予抬手向陈云以打了个招呼。
　　“嗨～”
　　陆月兮往池塘边的椅子上随意一摊，打了个呵欠。
　　“老风说你在外面被困了，这帮家伙不敢在普通人面前随意动手，我就直接开门去接你咯。”
　　“老风，你怎么也过来了？”
　　陈云以坐到最后空着那张椅子上，一脸严肃地问宋风予。

　　宋风予走到半路就想起来家里的零食刚刚吃光，于是直接转头去了超市。
　　到了超市宋风予才悲催的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赶着下班放学做晚饭之前的时间来到了超市。
　　看着前面长长的结账队伍，宋风予艰难地在继续排队等待结账和放弃排队放弃购物车里的一切中犹豫不决。
　　美食不可辜负啊～
　　队伍为毛要这么长～
　　为什么排队结账如此之慢～
　　身后的购物车狠狠地撞在宋风予腰上。
　　宋风予一边揉腰一边转过身，身后，比购物车高一点的孩子正一脸不耐烦的推着购物车，仿若有仇似的看着宋风予。
　　宋风予微笑。
　　“有什么事么？你撞到我了。”
　　身后的孩子瞪着眼睛，一脸的苦大仇深，推着购物车当着面又撞了宋风予一下。
　　环视自己四周，并未有什么妨碍到对方的情况出现，若说有什么妨碍到对方，大概就是排队太长，自己排在他前面以及自己购物车里东西的量估计让他觉得会等待很长的时间？
　　得嘞，宋风予立即明白，自己这是碰了传说中难缠指数排第一的熊孩子了。
　　“你家长呢？”
　　宋风予决定今天做个讲道理的人。
　　“撞你一下怎么了！”
　　“他还是个孩子！”
　　“你这么大人让让他怎么了！”
　　好吧，熊孩子标配——熊家长上线。
　　宋风予觉得最近似乎都不是什么适合出门办事的日子。先是先几天出门取快递莫名其妙收到了一纸调令，再是原本确定好的入职出尔反尔拒绝接受自己。再到今天让人不痛快的新人入职“仪式”，最后是现在这个不讲道理的“熊家长”。
　　糟心。好糟心。
　　好不容易摆平了熊孩子和熊家长，出了超市已经是日落西山，天已经见黑。宋风予拎着购物袋慢悠悠的往回走。
　　“宋风予。”
　　“？”
　　自己公寓的楼下，站着一个样貌普通的青年，平凡到扎到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长相。他就站在楼门口。来来往往过往的居民却好像是看不到他似的，若不是他主动开口，宋风予觉得自己大概也会忽略了他去。
　　“我白天在二楼。我等你很久了。”
　　很好，宋风予想着，这位不仅存在感低，拉仇恨能力也是很棒棒。
　　“有事么？”
　　“你应该跟我走，有人想和你谈一谈，关于白天的事情。”
　　“不去，没什么可谈。”
　　“苗淼已经去找陈云以了。”
　　“带路吧。”
　　把购物袋寄存到小区门口保安亭，宋风予跟着这位貌不惊人的青年一路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宋风予也想和这位仁兄说上几句，怎奈连着讲了几句都得不到回应，自然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太闷了，简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走着走着，前面的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示意宋风予向某个方向看。
　　巷子里，超市中才闹过他一场的母子俩，正在被两个男人堵在巷子里。因为隔着有些距离，宋风予这边只能听到隐隐约约几声争吵。
　　“……先动手……”
　　“……孩子……”
　　“……欠收拾……”
　　远远看去，那副双方对峙的模样，不难猜出出了什么事情。
　　无非就是，熊孩子踢到铁板咯～
　　带路的青年沉默的站着，似乎是在等待着宋风予做决定，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风予转过头：“带路啊，不走了么？”
　　大概是没想到宋风予会是这个反应，青年略带几分诧异的开口。
　　“宋风予，你……不去帮个忙？”
　　宋风予反倒是一脸吃惊的看着他，表情过于夸张，明显就是摆给对方看得。
　　“为什么？”
　　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你们既然能用陈云以威胁我跟你走，那就代表查过我的资料。那么，怎么会不知道我记仇又偏心，我的底线，可从来就不是什么世间道义。”
　　青年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继续带路吧。”
　　青年恢复沉默状态，安静的向前走。
　　走过那个巷子后，青年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耳朵动了动，嘴角一个微笑的弧度一闪而逝。
　　巷子里，那两个男人突然地膝盖一软，扶着墙勉强站稳，而那对母子，趁机跑了出去。
　　地上，两根细如牛毛的针逐渐消弭。

　　两人一前一后，渐渐来到了云树路的路口。
　　时间还不算太晚，但这个时间，路口已经没有过路行人了。
　　很明显，这是被提前清场了。
　　“行了，别再往前走了，这都到你们的地盘了，说吧，到底想干嘛？”
　　宋风予站在路灯的灯光下，不准备再往前走了。他已经感觉到了，这条街虽然现在看上去是没有任何人。但是，能感觉得到，莫名奇妙的多了不少“生气”。
　　敌我不明的时候，即使站在明处目标比较显眼，容易成为敌方首要打击目标。但不可否认明处的光亮却也能带来己方的优势和令人心安的力量。
　　宋风予看着地上趴着的虫子，内心再一次笃定了自己坚持的站在明处是有道理的。
　　蛊灵使的虫子已经拉近距离到了这个尺寸，如若开战，宋风予必败无疑。
　　“宋风予，我们在之前调查过你们，正是因为调查和评估结果是和我们所秉持的理念大方向相同，你们平日的行为又足以称之为正。所以才会向你们发出邀请。但是你们今天的行为过激了，仅仅因为一句话闹到现在，你不觉得不合适么？”
　　身后，又一位面带微笑的人，一边说着一边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条可以在虫群之中全身而退的退路之上。
　　“三位，来围困我一人。玄针师受宠若惊，蛊灵使白日已经见过，不知带我来这位，和身后这位，如何见名？”
　　双手执针，右臂向下斜四十五度向右伸直，左臂横在肩前手背向内，宋风予面带微笑，战礼向前。
　　“他是个闷葫芦，聆风使。至于我，现在地上这些小可爱，都是我的，朵朵是我妹妹，我呢，自然也是一位蛊灵使。不过你可以放心，没有第三个人来围攻你，毕竟我们人手也不足。”
　　“你的妹妹叫朵朵，你叫什么？花花？”
　　“宋风予！我要是借你一条胳膊，你介意么？”
　　“蛊灵使什么时候流行批发了？白天一个，晚上又一个。”宋风予现在退无可退，也只能痛快痛快嘴，试图分散一下对方注意力，看看能否让对方露出一丝破绽借以给自己一个逃脱的“一线生机”。
　　“你随便说，现在你也就剩下你这张嘴。你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除非你能上天。你还需要避开路边维护治安用的监控摄像头。所以呢，你已经别无退路了。”
　　“我妥协了你们能给什么好处？或者说，我需要做什么？”宋风予稍稍收起几根针，看起来有了几分妥协的样子。
　　“果然，你和资料上写的一模一样。睚眦必报，见好就收。我也是想不通，堂堂玄针师怎么长成了你这个性子，和上一代也差的太远了。玄针者，不是应当执针以维护世间道义么？”
　　宋风予收起针，一副认命的架势，双臂肌肉以肉眼可见的放松，一点面子也不留的怼回去：“就算蛊灵玄针互相看不顺眼，你也不至于跟我扯上一代玄针师吧。”
　　“看你不顺眼就是看你不顺眼，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再见～”
　　就趁着互怼那一丝空隙，宋风予成功抓住了机会，冲向墙边，翻身上墙，跳进院子，动作敏捷流畅一气呵成，还不忘说了声再见，只不过那荡漾的语气，配着那动作，成功的让在场的两人在片刻呆愣之后气得变了脸。
　　“宋风予！”
　　“追。”
　　于是，两人顺着同一面墙翻了进去。
　　院子里，靠着墙边种着几排树，树种有些繁杂就目前看到到的，大致只能分辨出几种。因进入初夏变得绿叶茂盛的桃树遮蔽出片片阴影。院子里池塘水面因微风而皱起，泛着波光。池塘边还有几株垂柳，长长的柳枝低垂到水面上，随风而摆，在水面上一点一点的。泛起涟漪。
　　池塘边围着一圈青石，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错觉，宋风予第一次觉得，平日里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青石上似乎有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奇特纹路。而池塘边的青石上，坐着低头正在摆弄什么的陆月兮。
　　宋风予翻墙进来，落地的瞬间，好像瞥见了有什么光芒自陆月兮手中一闪而逝。
　　“大晚上翻墙进来，宋风予你长本事了。”
　　陆月兮站起来，向着宋风予这边走了几步。走近了，宋风予才看到，陆月兮今天晚上，穿了一件古装样式的宽袍广袖的外衫，纯黑色为底色，在月光下，几缕暗芒一闪而过，快的仿佛是眼睛的错觉。
　　“我要是说求收留会暖床，你觉得你和云以谁打我一顿比较现实？”
　　“闭嘴，后退。”
　　宋风予听话的闭嘴，退到陆月兮身后。
　　又有两个人翻墙落地。
　　“抓人，闲杂人等退避！”
　　陆月兮面无表情盯着着翻墙而入的两个人一言不发。摆明了要回护某人。宋风予摆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大晚上的，翻墙入室，私闯民宅哟～”
　　“陆月兮，宋风予的好友，书店老板。”
　　沉默的青年简洁明了的张口道出了陆月兮的身份。
　　宋风予在陆月兮背后及时开口解释：“聆风使。另一个是蛊灵使。”
　　“宋风予你还躲在女人身后！”
　　“你能耐你也躲一个啊！”
　　“玄针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宋风予你还要脸你就出来！”
　　陆月兮打断了二人无意义的争吵。
　　“夜深人静，翻墙入室，私闯民宅。要么你们自己走，要么我现在报警。二选一，请自便。”
　　站在陆月兮身后的宋风予觉得，自家老友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帅到炸。不过，这次应该不是错觉，老友的黑衣上，黑光闪过。
　　在对面二人开口之前，宋风予及时补刀：“但凡传承职业者若要对普通人动手，如非必要或者不得不为，亦或自保。而如今，私闯民宅哟～”
　　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配上宋风予一脸恨不得马上抓住对方把柄用来借题发挥的表情，成功让这两个人咬了咬牙。
　　“宋风予，你躲得过今天，你等躲的过明天么？”
　　二人翻墙出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
　　“陈云以也在云树路，苗淼是衍纸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