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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方人Ⅱ ...

  •   赵海生察觉自己站在深蓝海岸上,浪花拍打着脚,没有凉意,抬头望着黑天,山谷传来呼啸,绯红的花在海面飘荡,越水抓住一朵,紧紧握在手里,巨大无比的彗星撞击大海,她被翻涌巨浪吞噬吸卷至深处,像是永无止境的螺旋体,她看着上方越来越遥远的月光,直到被黑暗掩埋。
      她睁开眼睛,看见母亲守在床边。
      “阿生醒了,崎真,要不要喊医生来?”
      她先是抓住妈妈的手:“我怎么了?”
      “谢天谢地。”母亲凑过来握住她的双手,高兴得双眼噙泪,“你高烧不退三天,现在没事了,退烧就好。”赵海生闻到了母亲熟悉的香水味,母亲擦去她眼角的泪,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赵崎真去找林医生了,等医生来看看。现在是不是饿了。”
      赵海生摇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不想松开,大概是因为这三天自我昏迷,现在只想依靠母亲。半坐起后,母亲喂了她几口粥,赵海生无意看见茶几新换的花,木棉花和红玫瑰的混合花束,真好看啊,我有多久没见花了,她说:“妈,你买的花吗。”
      妈妈随之看向茶几:“这不是我买的。”
      赵海生噢声,赵崎真买的?她没头没脑地想着,接着反应过来:“还有谁来了吗?”
      妈妈摇头:“你说的,不想其他人知道,我们也就瞒着了。说起来林医生竟然就是你在甘纳结交的那位朋友,真有缘分,是不是她给你买的花。”
      她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对啊,林医生也在这里。”
      妈妈笑起来:“傻丫头。”
      父亲来到病房,他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结实,他凑近看了看她,她也看着父亲,她发现丹尼斯脸色疲惫,丹尼斯说:“真瘦啊,出院后得喂你多吃点。”赵海生察觉到父亲双眼湿润,笑意也没那么自然。母亲也一同凑近来看着她,嘴里嘟囔道:“确实瘦,我问问医生现在能不能吃肥肉。”
      赵海生想说就算能吃肥肉我现在也没胃口,她笑看着父母离开病房的背影,拔开输液针头,穿鞋下床走动两步,窗外难得的好太阳照在身上,她眯了眯眼,垂眼盯着茶几那束花,伸出手,玫瑰花夹在两指之间捧着,这才恍惚间想起那个葬在海里的螺旋梦,她说:“原来是梦。”
      “我真头疼你这种不肯输液的病人。”林毓无奈地站在门口,随手关上门,“躺床上去,我给你做个简单检查。”
      赵海生松开花朵,却忽然问她:“你说他不好,现在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告诉你,你才肯躺床上?”
      “不冲突。”赵海生笑着说,“腿麻,下来走两步。”
      “他因伤退役了。”林毓眉头揪着,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三个月前,南北冲突发生暴乱,程易山被意外炸伤,至于他现在好不好,肯定是不好的,不仅被女朋友抛弃,还被炸成瘫痪,你说能好吗。”林毓最后露出一丝笑来,她想让赵海生产生愧疚,她的目的达到了,赵海生确实开始愧疚。

      两星期的时间,林毓与其他医学专家成功研制出新型试验疫苗,虽然前提点明副作用的可能性很大,赵海生的身体情况却也开始逐渐好转,父母稍微放心,打算先回国处理琐事,照看赵海生的工作再次压到了兄长头顶,赵崎真眼嫌地看着她:“出院前给我安分点,别以为爸妈走了就没人管你了。”
      正在看书的赵海生连连点头:“知道了。”
      赵崎真问:“林医生说昨晚值班发现你睡不安稳,又做噩梦了么。”
      赵海生粗略地回想起来:“应该。”视线回到页面上的那行行黑字,后来经过长久的沉默,她再次开口,“林医生陪了我一晚上,估计怕我吓死过去吧。”没心没肺的笑声果真再次遭到赵崎真眼嫌的目光。
      林毓那边认为长期呆在医院对治疗并无益处,她这回松了口,同意赵海生出院散步一小时,赵海生那头欢呼,林毓却听赵崎真向她道谢,林毓说:“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
      “倒不是这件事,奈尔说昨晚你一直陪着她。”
      林毓说了句极其诡异的话:“昨晚我就站在门外看了眼。”
      赵海生坦然地问他们:“在美国也会撞鬼吗?”
      “……”
      林毓沉默三秒,忍不住笑起来,笑声过后才擦了擦眼泪,接着叹声气摇了摇头,捏着文件夹转身离开病房。
      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终会出现。那是在第三天,赵海生准备给故人打电话,碰巧护士进来,说麦克米医生找她商讨近期治疗情况,赵海生直觉不是什么好情况,麦克米在她面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后,最后得出的答案差点让她头晕目眩:“拉格列夫小姐,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你今后可能无法生育了。”诊室陷入沉默,持续了五分钟后,赵崎真冲进来,麦克米的擅自作主让他很不满:“这种事怎么能直接告诉病患?”
      “是什么原因?”赵海生平静地问。
      “我发现你这里受到过严重损伤,拉格列夫小姐在甘纳待过,这个部位,盆腔是不是受过伤?当然,注射的那针疫苗也有一定负面影响,我建议接下来的治疗有必要…”
      赵海生没听进任何话语,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将一切声音隔绝在耳外,返回病房后,躺在床上,困了就眯会儿,然后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恢复健康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要想。
      直到视线落在枕边的手机,蓦然想起,那些想对他说的、在心里练习了很久的话终究是没有勇气说出口了,就像是正要跑出战圈的时候半途被坦克截住去路,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病房内的平静难免让她煎熬,为了打破僵局,看完纽约报后摘了近视眼镜,是的,现在视力也不太好了,但这并不妨碍赵海生站在十字路口辩清对面的红绿灯,随后披上外套离开了医院,这次短暂出行自然得到了林医生的允许。

      二月寒风依旧,赵海生捏住鼻子防住喷嚏,因为今天林毓陪同,她担心因为打喷嚏而被强行拖回医院,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林毓去附近买咖啡,此时气温非暖,赵海生深吸了一口气,心脾沁凉,眼眸望向湛蓝的海岸线,随着一声长哨,广场处的白鸥陡然群起,白影掠过眼前时导致她有些恍惚,仿若看见了很久之前站立在白鸟中央再次相逢的两人,眼前景象翻转,赵海生被动听见了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喊声,她再睁开眼,看见高高的众人围着,才明白是自己莫名其妙倒下了。
      闹声太大,有人将她抱起送往医院。赵海生呢喃了两句,可惜对方没听见,男人边跑边凑近询问:“你说什么?”赵海生的视线依旧朦胧,只能依稀辨别对方脸庞刚毅,眼是黑的,对方粗糙温暖的大手盖在手背上,安慰她马上就到医院,她心脏咯噔起来,嘴巴有气无力,想问些什么。
      第二天醒来,推开窗户,冷气拂面,站了一会,头脑还没清醒,睡迷糊的关系,身子已经逐渐向窗外倾倒,门外传来护士的一声惊叫:“拉格列夫小姐!”还没等赵海生反应,那位小护士便急匆匆跑去喊人救命。
      后来的半小时里,她坐在沙发上无奈垂听着赵崎真的废话连篇式教育,赵海生自然不会反驳什么,她吃了几块饼干:“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赵崎真似乎很疲倦,他左手缓慢揉着额角正垂头丧气,“奈尔,送你回医院的那位朋友不是程易山,他叫高瑞,是美籍华裔,来纽约度假。”
      赵崎真的视线望向她,赵海生却觉得凝固不前的时间正逐渐侵蚀着双腿。“哥,难道我连那点意识都不是清醒的么。”她产生了自我困惑,随后将脸撇到窗口,没再去看赵崎真。
      赵崎真走后,进来的是林毓。
      “现在这种情况,真像被迫分隔两地的牛郎织女,这故事听过没,我们中国的神话。”林毓笑着坐她旁边,“你们见见吧,我可以安排。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健步如飞,跑美国完全没问题。”
      “不用。”
      林毓没继续话题,拿起盘上针筒:“换只手。”
      赵海生撩开衣袖:“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林毓给她打完,收好针筒:“还没定下来。你出院后打算做什么。”
      “回家养老。”她笑着挑眉,眼神望向对面楼栋,“晚上睡觉的时候,偶尔能听见那栋楼传来的怪声,所以对面闹鬼这件事,是真的假的?”
      林毓默默回答:“之前让你转病房,你不听。”
      “对面的人总不至于跑到这里鬼叫,况且医院安保这么严格。”
      林毓反问:“安保这么严格,还不是让你溜了好几次吗?”
      赵海生额声:“我是认真的。”
      “对面是部队疗养院,最上两层住的退伍军人,他们战后创伤严重,这种心理疾病没办法治愈,只能靠时间和药物。所以没有怪声,更没有闹鬼。”林毓抬头看眼墙上的日历,“每周一心理医师都会举办交流会,明天下午不妨体验一次,和他们面对面倾诉故事,相信我,你会轻松很多。”
      赵海生缓慢回答:“我这样和林医生你交流近况,已经轻松多了,至于明天安排,你们出差,我可以自己出院跑几圈。”
      林毓一把合上文件夹:“不能。”

      第二天,赵海生独自开车离开纽约,当她拐进高速公路,却遭遇前方追尾的交通事故,交警让后来车辆绕道行驶,她没办法,停下车,看了眼地图,大概是心里不安的缘故,丢下图纸,跟着车流在七号公路继续西行,她暂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打开收音机,将Love Y的音量开到最大,驾车在公路上飞快行驶,她笑起来,泪水湿润了眼角,在无人道路上大声呐喊。
      大概持续了半小时,赵崎真打来电话,她断了,本想关机,没过几秒,又来一通电话,她蹙眉,正想掐断电话关机,发现是他的来电,赵海生盯了良久,再次挂断,把车停在公路外的荒地,随后下车,看向前方荒野山地处逐渐西落的太阳,已经开始冷了,路面前后没有来往车辆,很安静,直到第七次来电震动,她接通:“你好。”
      “你在哪里?”平定的嗓音略微颤抖。
      “七号公路。”
      当她慢慢陷入无声的寂静时,深蓝色的天空,星星显露,赵海生坐在车里取出毛毯裹住浑身,喝了保温壶里的热水,两小时里,只有一辆车路过,远天已经映出一道橘红色山脉似的形状,她吃完蜜橙,窝在座位上眯会儿,汽车声由远及近,赵崎真那张愤懑不平的脸贴在窗外,差点把她吓得灵魂出窍。
      他敲打车窗:“你给我出来。”
      赵海生抬手婉拒,见亲哥的视线挪到后方,她也望向吉普车,发现车旁隐约站着另一个人,她没停留,视线转回来时又和赵崎真对上眼,于是当面打哈欠。
      赵崎真嘴角微抽,威胁她再不出来立马子弹伺候。
      能让赵崎真崩溃的没几次,她有点佩服自己,她摇下车窗说:“我饿了。”
      “你还知道饿?跑到这种荒郊野岭是准备睡大觉还是准备脱衣做泰山?出来,那边在生火,去捂捂。”赵崎真去了自己车里找吃的。
      赵海生明显被亲哥的言语攻击整得无话可说,却见另一个人在荒野空地生火,他的背影挺拔、坚韧,一如既往。她揉揉眼睛,试图再看清些,没想到对方转身走来,黑夜里前方火光映出他呼出的白色热气,他的左手搭上车把手:“开门。”
      她脑袋抽了,手自动开了中控锁。
      程易山打开车门,身子前倾伸臂将她打横抱出,带人走到火堆面前,把人放在折叠凳上坐着,他却没拿开置在海生腰间的手臂,人呈单膝跪地的姿态,眉头揪着,表情平静,这是他不愉快的模样,赵海生看见他眉眼旁的两道伤痕,怕是冲突战役遗留的旧伤,明的就能看见这些,暗的内伤呢,是不是多了很多。她问:“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最近。”他站起来,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我去拿药。”
      “我不想吃。”赵海生慢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捧着铁杯子眼神旁移。
      他没强求:“那就不吃。”
      烘了半小时,四肢逐渐热乎,赵崎真准备找地方过夜,他说附近有城镇,明天再回纽约。程易山准备灌水浇灭火,听见她说:“我不回纽约。”
      赵崎真看着她:“奈奈,现在是要紧期,治疗不能中断。”见亲妹自顾自地看天空,他靠着椅背低头看报,“妈已经收到消息了。”
      赵海生微微蹙眉:“妈妈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知道还走。”
      “这是我的事。”
      赵崎真沉声喊她:“赵海生。”
      她也不快,把脸撇到旁边没继续搭话。
      赵崎真有些头疼:“让你见笑了。”
      他说:“没有的事。”
      真是奇怪,两小时里也没听到程易山说过几句话,更多的只是将烤好的土豆玉米剥好后用报纸包裹,再递到她手里,要不是赵崎真和他搭话,赵海生都觉得他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赵海生笑道:“见笑还把人带过来。”
      赵崎真瞥她眼:“你又不接我电话。”
      “因为你最烦。”
      赵崎真无奈摊手,反正已经习惯吵架了。

      凌晨二点,程易山联系到某位朋友,那位朋友在前方十三公里外有栋闲置公寓,主人不在家,赵海生和他说:“我们没钥匙。撬锁进吗,是不是不太好。”却埋头从包里掏出作案工具,毕竟她在甘纳就很擅长这类工作了。
      明火将程易山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他淡淡嗯声,含笑的眼深邃明亮,她似曾相识,像是梦的深海里骤然升出牵引她的那股力量。原想抱住他,理智阻止了冲动。
      赵崎真浇灭火种,无情催促他们抓紧收拾东西。反正总有人适当地出现破坏气氛,赵海生问他:“索性直接送我回医院。”
      “别惹我生气,要不然真把你送进医院。”
      “噢妈那边怎么说?”
      “他们还不知道。”
      赵海生安静一下,坦然回答:“我们的架白吵了。”
      “……”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程易山所说的那所公寓,但与其说是公寓,赵海生沉默地昂首,看着耸立的复古式大门,藤蔓缠绕白墙铁栅,深入是一条大道,路旁是长明灯以及翠绿深林投来的阴影,开车弯弯绕绕,越过橡树下的石桥才见得一座威严庄园,与其说是公寓,不如说是别墅。
      管家请他们入内,替换衣物和夜宵都已经备好,二楼三间客房,赵海生洗完澡换了白裙,躺到软到极致的床上,人几乎要陷进去,她看着上方深蓝色的繁花帷幕:“原来没给钥匙是有原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这段时间在关注丫丫乐乐美香一家 希望宝宝们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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