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狂》齐*

9、九、伊藤英明（下）

　　在讨论角色的时候，一说到安倍晴明，泷田导演无论开始说了什么最后都会用“狐狸”来结尾，因为安倍晴明是传说中的白狐之子，所以他希望万斋先生能演出狐狸的感觉来。
　　万斋先生总是谦和恭敬地应和着，似乎胸有成竹。
　　其实，我也很期待。
　　因为我仔细观察过万斋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被骗的缘故，那时候总觉得他并不是那种看一眼就能判断出好坏的人。他有一双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睛，即使笑容温和，可还是让人觉得无法轻易探知他的内心，亦正亦邪的，宛如飘忽不定的云。
　　这点还真是接近安倍晴明。
　　但是狐狸啊……那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啊？带着妖气？
　　呵呵……想象不出来。
　　或者是他平日捉弄人后那种孩子气的表情？似乎也不太对。
　　到底他会演成什么样呢？
　　终于到了要拍那场戏的日子。
　　是源博雅去请安倍晴明到某大臣家去看看松树结出的诡异之瓜。
　　他一身标准的安倍晴明打扮，白色狩衣，浅海蓝色衬里，深蓝色指贯，立乌帽子，赤着脚坐在廊下等待开拍。
　　他身边的三位衣着艳丽的女演员扮演的是安倍晴明的式神。
　　灯光还在调试。
　　“野村先生先拍个剧照吧！”剧照先跑了过来。
　　“好。要怎么拍？”
　　“嗯……就照一会儿要演的。”
　　他微笑点头。
　　本来端坐等待的他，侧身斜躺了下去，用左手支起上身，右手端起酒杯凑到嘴边，一眼斜睨了过去。突然之间，野村万斋不见了！
　　狐狸一般的安倍晴明恍如转世。
　　只见他慵懒地躺在那儿，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邪而不恶，媚而不俗，慵懒而不颓唐，随意而不随便，只一瞬间，这世上最好的风光景致，尽在他的眉梢眼角。
　　按快门的声音咔嚓咔嚓地一阵急响。
　　我的下巴掉下来了！
　　这、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万斋先生吗？？！！
　　也太妖媚了！！！
　　突然有一瞬悬空的静。
　　“好极了！就是这样！”泷田导演的大嗓门当场吼了出来。
　　如同烟花在夜空中突然炸开一般，摄影棚里霎时热闹非凡。
　　我这才发现这里围了比往常更多的人，几乎所有的幕后工作人员都出动了，除了原来就在的剧务、灯光、布景等等，道具啊、服装啊、编剧啊居然都在……
　　梦枕老师什么时候来的？？
　　还有真田前辈？！我记得今天没他的戏啊……
　　不过容不得我多想，拍摄开始了。
　　这是源博雅第一次到安倍晴明家，两人并不熟识的时候。可也就在这时候，安倍晴明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调侃源博雅了，仿佛算准了源博雅不会跟他生气。
　　呵呵……这一幕跟我和万斋先生的相识经过还真是异曲同工啊。
　　“这不是博雅大人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有谁告诉你我到这里来吗？”
　　“你过桥的时候，不是在自言自语么？……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呢？”
　　“你是说……听到我说话了？”
　　“我的脸真的像狐狸吗？”
　　……
　　这是博雅和晴明的对话。
　　之前都很顺利，可是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呆住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所看到的。
　　是晴明的表情吧？晴明应该是那样的表情吧？可明明就是万斋先生的脸啊！
　　从来都没想过他长得像哪种动物这种问题，可是当他一边说着“我的脸真的像狐狸吗”一边那样看着我的时候，我疯魔了！
　　你不是像狐狸，你根本就是狐狸！
　　差点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于是，脸色就不自然起来……幸好本来要的也是这种效果，竟然没吃NG，万幸！
　　这场戏终于结束了。
　　感觉拍得莫名的累，因为一直处在身心交战的状态。
　　万斋先生的戏太好了，镜头一开他就会彻底变身成为安倍晴明，所以很快就能把我带入戏，感觉我就是源博雅。可也因为他戏太好，会不由自主地惊叹，结果总有瞬间的神飞。
　　这可不是好现象啊……我轻吁出一口气。
　　万斋先生一下戏就被梦枕老师和泷田导演请到一边去了，三人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得出都很高兴。
　　“好像很累啊？”真田前辈走过来。
　　“真田前辈，”我忙招呼，“是有点累……”一边想着如何措辞。
　　他却好像看透了我，微微一笑，“感到压力了？”
　　“呃……”是前辈们太厉害？还是我根本是个透明人？随便谁一看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放松。”他拍拍我的背，“跟万斋先生演戏，就该好好适应他的气场。”
　　“气场？”
　　他不答反问：“不觉得他的存在感很强烈？”
　　说的也是……万斋先生不但性格如同太阳一般，就连存在感也跟太阳似的，往往只要有他在场，其他人不由自主就变成了他的行星。
　　“别想太多，跟他比较没有多大意义，尽力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知道……”我神色复杂地看向那个还在跟导演编剧说话的人，“我不是想跟万斋先生比演技，我只是希望……”
　　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玩笑话，可我记得他说过想要做可以诉说彼此内心的朋友，如果无法跟上他的脚步，我恐怕永远都只能用仰视的目光来注视他。
　　“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边……就是即使静静站在他身后，也不会被他忽视的那种，就像博雅之于晴明。”我突然有点兴奋，“就算博雅又傻又笨，可在晴明心里他还是独一无二的朋友。我想要做那样的人！”
　　没想到一回头却撞上了真田前辈无比幽深的眼眸。
　　“呃……”我又说错话了？！
　　真田前辈也没说什么，收回眼神，微微一笑，“加油吧，小伙子。”
　　“是。”
　　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真田前辈身上带着一团火，平时隐隐的，可一不留神就会蔓延出来灼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