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狂》齐*

43、四十三、芳贺一马（下）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他基本上隔一个月来一次，有时也会连续来几天，可情绪，精神状态，却越来越糟糕。
　　有一次，我终于看不下去，直接把他拉出了酒吧，拖进很少人会经过的后巷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他……
　　预期的拳头并没有出现，只是被重重地推开了。
　　“芳贺，我当你是朋友。”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我不由自嘲。
　　“那并不重要。”他脸上红潮未退，却完全不沾如我一般的狼狈，反而镇定自若，“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你这话……像是在告别。”
　　“我说的是真话。你让我看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虽然我也许永远也无法这样活着，可是看你这样活着，也觉得惬意。”
　　我忍不住揉额头，“你就不能放纵一回吗？干嘛活得那么累？”
　　“我放纵过了，所以，有任何后果都必须自己承担。”
　　“你是说你喜欢的那个人？”
　　他又默然了，“不该喜欢的，不该开始的。”
　　“那就别喜欢了！你喜欢我多好，需要我就来我身边，不想见我就一脚踢开，自由自在。”我立马诱惑他。
　　“那就不是喜欢了……”他失笑道，“我的喜欢很专制，心里只能装着我，眼里只准看着我，嘴里只许喊着我……你做不到！”
　　我有点受惊。看不出来呀……
　　仿佛被我的模样逗乐，他又笑了，斜睨着我，眉梢眼角俱是风情。奶奶的，不想要我就不要勾引我！
　　“野村，我爱你！”我突然说。
　　“别闹了！”
　　“我的话就那么没有可信度？”
　　“不，你说任何话都有可信度，只有这三个字一定是假的。”他笑如芳草。
　　“野村，我喜欢你。”那这句呢？
　　“嗯。”他泰然接受，毫无异议。
　　他要不要这么了解我啊……我一时五味杂陈。
　　“那以后还是朋友？”我问。
　　“当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矛盾万分地挣扎了许久，仍然没有结果。算了算了，来日方长，就顺其自然吧！哪天灌醉他直接诱拐上床得了，反正酒后会失控嘛！大家都不用负责任！
　　想是这么想着，其实心里也明白，估计也是竹篮打水，想看他酒醉，比摘月亮容易不了多少。
　　“你喜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那是我第一次问他。
　　“跟我一样，是个较真的人。”
　　“同类？难怪要吵架了……”我口无遮拦。
　　他苦笑，“是啊……我们的认真，本身就是一种束缚。”
　　这话我后来在另一个人嘴里也听到过，只是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关联。
　　那是我们作为朋友的最后一次见面，再见面，就是在真田床上醒来的那次。
　　我以为我眼花了，当我看清站在我面前的的的确确是他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错得我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而且，我虽然知道他的较真，却从未亲眼见过，总是心存一丝侥幸。但是当我看见摔在楼下再无声息的他，魂飞魄散的同时，我也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回他对感情的炽烈狂热。
　　真田以为是自己的酒后乱性伤了他，我却不敢告诉他，还有我这个“朋友”对他恶毒的背叛！
　　两把刀毫无预警地同时刺中了他的心脏，他却没机会躲开……
　　他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我们，我完全不敢去想，也许杀了我们的心都有吧……可是，他最终却伤害了自己。或许，身体的伤痛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心里的伤痛……不不不，这么较真的一个人，他根本不允许自己不清醒！所以，他必定是清醒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一直没有跟他道歉。他住院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怕刺激到他。等他出院后，才发现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仿佛一夜之间，他就凭空消失了。
　　我猜他回国了，后来再去真田的住所，也已换了主人，至此，我再没有见过他们。
　　如果不是这次遇见，也许我会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吧。
　　但也是这次遇见，才让我明白，那时候我给他造成的伤痛，始终没有痊愈。
　　“对不起。”我继续跪地跟他道歉，头压得更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我的道歉有没有用，可是，不做些什么，我就没法真正面对他。
　　他于我，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也许是喜欢而不可得吧，可又真如他所言，我们是朋友，互相欣赏的那种，虽然我的劣根性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越雷池，只是他的关把得太好，我始终没有机会。
　　“你起来吧。”许久，他终于开口，却听不出感情。
　　我心里一紧，没有动。
　　可下一刻，我却听到了他的笑，带着自嘲，“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起来吧。”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我直起身体，难掩惊愕，可本能的，手直接递了过去。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感觉，好奇怪……竟然让我立刻湿润了眼眶。
　　站起来的一瞬间，我用力地抱住了他。
　　“芳贺……”他一惊要推开我。
　　我却把他抱得更紧。他也许不知道，我曾经这么抱过的，也就只有我母亲而已，因为只有她可以无限包容我这个离经叛道的坏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我总是跟人刻意保持着距离，不付出真心，也不要别人的真心，连朋友，都没有交过知心的，因为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自己也不想有秘密。
　　不用负责任的人生，真的很潇洒啊……可是有时候，也真的很寂寞。
　　他跟我是截然不同的人，跟我那群狐朋狗党不一样，却是唯一一个真心欣赏真实的我的人。
　　朋友……我愧对这个称呼。
　　“你要是不认识我……会不会好受些？”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佛若叹息，“……会少了很多乐趣。”
　　我轻笑，“现在我可算正式认识你了……野村万斋。”
　　是的，为了多了解一些这个六年后的他，我专门去电影院看了《阴阳师》。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薄纤瘦的男孩儿了，而是一个魅力无法挡的成年男子。
　　他是野村万斋，而不是野村武司。
　　“彼此彼此，芳贺一马。”
　　这是我们第一次连名带姓称呼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