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狂》齐*

39、三十九、真田广之

　　如果可以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制止一件事的发生！一件让他痛到麻木让我悔恨终生的事！
　　那件事，就像在他和我的心上钻了一个洞，血缓缓流淌着，却永远不会愈合。
　　是意外，但，是一件本来绝不应该发生的意外！
　　即使我们刚刚吵完架，即使我心情糟糕透顶，即使我喝得酩酊大醉，可是，这都不是借口！
　　事实就是，我背叛了他！
　　而且，竟还让他看到了如此丑陋的场面！
　　我不必猜测他的想法，只需换位思考，以我当时的脾性，我一定会当场跟那人同归于尽！
　　他不是我，所以什么都没做。可是，我宁愿他做些什么，骂我，揍我，都可以，而不是那种无声又可怖的寂灭。
　　我怕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脑子一片空白，就像被谁偷走了灵魂，只有身体还知道要拦住他……可纠缠的结果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下去，从二楼的栏杆边。
　　要不是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叫了救护车，把他及时送去了医院，我想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那个人，不知姓名，不知底细，几乎一无所知的那个人，唯独记住的只是那张脸，只是他冷静帮忙处理一切的样子……可是我无法对他说谢谢，正如我无法对另一人说对不起，前者是说不出口，后者是没机会说。
　　在他还未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的女朋友千里迢迢从东京飞到伦敦找到了他，之后，寸步不离。
　　我只能选择离开，连看他一眼的机会都不再有。
　　工作也促使我即日离开了英国，而当我再次回到故地，得到的消息却是他的彻底离开……
　　六年后再次重逢，我和他对那件事都默契十足地关了口闸，不是刻意忘记，实际上，是根本不敢触碰！
　　可偏偏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居然让我们在日本重新遇见了那个人！
　　炸弹瞬间引爆！
　　我有刹那的错觉，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的他，那么凄清，那么孤落，那么疏杳，片刻间，就离我十万八千里。
　　然后，他就像当年在英国消失一般，将我隔离得彻彻底底。
　　即使还在电影的宣传期，即使我们还有碰面的机会，可除了工作上的必需，我在他眼里已然成了一个陌路人。
　　这本是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是我盼之已久的日子，到头来，却成了备受煎熬的漠然以对。
　　他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这个场景一如当年，熟悉地令人心灰意冷。
　　除了在酒吧喝酒打发时间，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不要再喝了！”一只手抓住我的酒杯时，我才想起伊藤是跟我一起来的。
　　他看着我的样子，严肃而认真，却欲言又止。
　　是啊，他想必已经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世界实在太小，那个人居然还是他的朋友……
　　“为什么不喝？”我苦笑着从他手里抢回酒杯，“不喝又能怎么样……”
　　“真田前辈！”
　　我不理他，一仰头又是一杯酒，“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
　　以为他会忿忿不平，以为他会替他抱屈，以为他会出言责难，等了好一会儿，却只等来他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可以做些什么呢？”他幽幽道。
　　我愕然抬头。
　　“真田前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借酒消愁？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万斋先生解开心结呢？”
　　“英明……”我手中的杯子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一直守护着你们……可惜，最终我只能在你伤心欲绝的时候陪你喝一杯酒，只能在他痛苦至极的时候默默看着他……”
　　他难受的样子……哪里像个旁观者？
　　这傻孩子……
　　我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什么都不必做……因为没有用。”我低下头。
　　“为什么没有用？”他看向我，眼里疑问重重，“当年那件事不是一个误会吗？听说……根本没机会跟他解释，不是吗？”
　　我注视着伊藤，半晌没说话。
　　他，毕竟还是不了解他。
　　“你以为他真不知道那是一个意外？”
　　“什么意思？！”伊藤瞪大了眼。
　　意思就是：他知道真相，但难以释怀。
　　不管我承不承认，那时候我们的关系的确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是，我抵死不放他，他也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我们都在痛苦中挣扎着，却还是不愿意就此陌路，因为这份感情来得实在太不容易……
　　他不是傻瓜，非但不傻，还聪明绝顶。我在外边有什么朋友，跟什么人来往，他总能不着痕迹地了解得清楚明白，当然，我本就没打算瞒他。那件事，发生在那个时间，还是一个他从未知晓的对象，最可能的猜测，当然就是最接近事实的，一夜情。
　　他不会怀疑我的感情生变，却不代表在心理上可以接受这个现实。
　　□□的背叛，也是背叛。
　　而为什么难以释怀？我想我大概知道理由，一部分是源自他自身的骄傲，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对我的感情，深似沧海。
　　他对我的感情越深就越无法原谅，我对他的感情越深就越无法自我原谅。
　　“英明，可以的话……手机借我用一下。”
　　“哦，好。”
　　我立刻将那串就算失忆也能即刻脱口而出的数字纯熟地拨了出去。
　　过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
　　“英？”他的语气明显带着疑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别挂好么？我只想说一句话。”
　　电话那头寂然无声。
　　“别太为难自己。”
　　如果恨我可以让你舒服，那就恨吧……可是不要困住自己，不要折磨自己，不要伤害自己。
　　电话挂断了。
　　多么讽刺，这个时侯，我竟希望他对我早已断了情，那么，他就不会如此辛苦，如此痛苦……
　　仰头又是一杯烈酒。
　　“别喝了！”伊藤又来阻止。
　　我推开他的手，大声嚷嚷道：“你让我醉死吧！醉死，总好过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