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狂》齐*

18、十八、泷田洋二郎

　　在心里一千一万次地膜拜梦枕貘，感谢他给我推荐了野村万斋这个人。
　　如果不是他演安倍晴明，我对自己的第一部时代电影，绝不会抱如此高的期望。
　　虽然拍摄只进行了一大半，可我知道，票房基本不存在问题。有梦枕貘连载了十五年的小说做基础，有真田广之、小泉今日子压阵，有伊藤英明、今井绘里子的偶像人气，以及透着神秘气息的野村万斋，还有我们整个制作团队，我相信，未来的日子值得期待！
　　不过野村万斋的表现依然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虽然一直跟他强调“狐狸”什么的，可究竟会出来什么样的效果，我也难以预料。
　　他给了我一个我希望的安倍晴明，却又比我能想象得到的要精彩许多。
　　很容易看得出，他是个有想法的人，对角色有自己的判断和认知，不过，他很可爱，知道在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事。
　　基本上，我的想法在这部电影中占了主导。
　　对于我临时决定改的安倍晴明的那场哭戏，虽然我承认因为太过仓促，并不完美，不过，他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
　　我不得不心存感激，毕竟之前的意外吓到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感激一个人，我的老朋友——真田广之。
　　要不是他的奋不顾身，我就是剖腹几次都难以谢罪！
　　如果野村万斋有什么损伤，我到哪儿去找一个“未来国宝”赔给日本？赔给日本狂言界？更别说和泉流野村家，甚至是梦枕貘了……
　　话又说回来，真田的运动神经也绝对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外，即使他“东瀛第一武士”的声名赫赫，可亲眼看见这种场面，我仍然疑问重重，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两个都没事，真田的伤赶快好，顺利拍完剩下的戏。
　　没想到我为了商业目的弄出来的一场戏，反倒引起了真田的兴趣，竟然也琢磨着想跟野村演一场。我自然是没意见，这摆明了是吸引眼球的玩意儿，我只是好奇，他们会怎么玩儿这一出？
　　终于到了可以拍摄的日子。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保佑再不要出什么岔子了！我的心脏虽然足够强壮，可也经不起这么来回折腾。
　　先拍安倍晴明和道尊在地面打斗的戏，他们合计着要自由发挥的一段，也在其中。
　　对此，我颇有些玩味，这两个人会带给我如何的惊喜，我拭目以待。
　　当道尊的剑抵上晴明的脖子，我知道，好戏开始了！
　　“哈哈哈……”道尊得意得笑起来。
　　晴明似乎有瞬间的怔忡，眼波微漾，似笑非笑。
　　“晴明，跟我一起统治平安京吧，你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道尊一手执剑，一手抓住晴明的狩衣领口。
　　晴明却不看他，反而将目光侧向另一边，一脸淡然。
　　“人间的事，与我们毫不相干……”眼神逼近，暧昧顿生。
　　“人间世界，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毫无意义。”晴明淡淡说道，眼中透着漠然，只在最后，将眼神扫向道尊，拒人于千里之外。
　　道尊看着晴明，笑容渐渐勉强。手轻轻滑过晴明的下巴，神情间透出淡淡的惋惜，还有一丝丝寂寥似的不甘。
　　晴明被迫扬起头，嘴唇微启，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扑闪，眼波却渐渐沉静。不带一丝刻意，偏就流露出诱惑的姿态来，令人浮想联翩。
　　……
　　“好！”我大声呼喝道。
　　这样的感觉实在棒极了！强强对抗，暧昧流动，动中有静，静中含情，谁都不单纯，又谁都不复杂，他不是绝对的正直，他亦非绝对的邪恶，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
　　我心里明白，就算那场有些突兀的哭戏也好，这场莫名其妙的暧昧也罢，必然会在影片上映后被无数人记住，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我只知道这两场戏都美到了极致！
　　演罢的两人站起来，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我笑看他俩，由衷叹息。果然被我料中了，棋逢对手的演绎对他们而言，是再愉快不过的竞技。
　　还有最令我担忧的一场戏要拍，就是晴明的空中飞舞。
　　我想无论谁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都会心有余悸，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忧心之余让我觉得比较好笑的是，虽然从野村身上看不出什么，可真田和伊藤的脸上，却清清楚楚写满了担心和不安。
　　“你们两个要不要这样啊？万斋先生都没说什么。”我忍不住打趣他们，“放心吧，这回一定检查地妥妥当当，才让万斋先生试拍。”
　　再来一次一模一样的，谁受得了啊？
　　野村点点头，看看那两个仍然紧绷的人，微微一笑。
　　“真的不要紧吗？”没想到真田和伊藤立刻问了同样一句话，当然，都是冲着野村。
　　两人怔了怔，对视了一眼，却没说话，神色依然凝重。
　　我有些奇怪，他们的紧张似乎有点过分了。
　　“嗯。”野村再次点头。
　　试拍开始。
　　晴明的白色狩衣被风吹起，鼓鼓的，然后，稳稳落下。
　　“怎么样？”野村问。
　　“表情不太自然哪……”我盯着监视器。
　　“那姿态呢？”
　　“姿态很好。”
　　“是吗？明白了。”他笑起来，有点可爱的孩子气。
　　旁边的真田和伊藤这才放松了些，脸色也渐渐和煦。
　　戏拍得顺利极了！
　　基本上，野村跟真田的部分都可以一次通过，两人的默契实在令人惊叹！
　　说来奇怪，平时也不见他们多亲近，可一到了关键时刻，竟然如此心有灵犀，这莫非就是所谓艺术家之间的心意相通？
　　可见过他们对戏时打打闹闹的样子，又哪里像素闻严谨的艺术家？
　　分明就是两个顽皮淘气的大孩子！谁能相信他们两个的年纪加起来快八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