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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见子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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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敬远睡醒时,叶笙不在。
敬远环视房间,又看看窗外漆黑一片,估摸了一番。叶笙这小子又不知道去哪了,有可能是去其他屋了也不一定……现在看起来大概三更天,我娘那边,应该能闯的进去……
敬远想着,穿上靴子就准备出门,而在快要走出去的前一刻,突然缩回了手,改从窗户翻了出去。
后来刚要走时又觉得不太如意,便又翻了进去,从叶笙的抽屉里翻出来一条黑色的四指宽的发带,用它把嘴蒙了起来。
这才放心的又出去了。
敬远原本计划先去找张公公,可是无奈一路上走来走去的侍卫太多,敬远无法,只好自作决定,调转方向前往了黄锦殿。
敬远在离黄锦殿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看了看,黄锦殿四周守卫森严,几盏明亮灯笼瑟瑟照着门前的寒风落叶。
敬远按了按太阳穴,飞快的移动到了黄锦殿的后方。
突然,他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气抓住了他,那股力量的发出者想要滞住他。
“世子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晚上出来呀?”
敬远吓了一大跳,差点喊出声来。头脑转了转才想起来这是夭夭的声音,便深吸一口气,回头一把搂住夭夭翻身躺在了屋顶上。
敬远翻了个身,放开了夭夭。
小孩子微眯着眼睛看着敬远,好像还没睡醒,看上去有点微恼。
“嘘,别说话。”敬远竖起一根手指,小声说道,“算我求求公主殿下您了,虽然我不知道公主殿下这么晚起来散步是为何,但是恳请公主殿下您别说话,也别跟着我,就当没见过我,行不?”
夭夭定定的看着他,同样小声说,“不行。”
敬远闭上眼使劲挠了挠头,“为什么啊?还有,公主殿下,您能不能下次晚上不要出来了,很危险的。”
夭夭轻轻笑了一声,还是定定看着他,“世子哥哥,有人把我吵醒了,还不准我来看看吗?”
敬远有点生气,他特别想说,你这么小一个孩子,出来寻死吗?你那么点功夫,遇到了真刺客算个屁!
但是他叹了口气,说,“公主殿下,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叫侍卫来看看吧。”
夭夭听完这话,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敬远刚要起身,被夭夭拽住了一根小指。
“世子哥哥,夭夭做错了,可以改。但是……世子哥哥能不能……不要骂夭夭。”
说完,抬头看着敬远,似乎快要哭了。
敬远抬头望天,谁敢骂你?那不是找死吗?但他还是说,“公主殿下,您行行好,我真的有急事。您还是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看见了误会。”
夭夭眯着眼睛看着敬远,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敬远当她默认了,拱手作揖“多谢公主”就急忙走了,夭夭在原处看着他朝黄锦殿的大殿后方跃去,轻轻叹了口气。
“世子哥哥,你真的好可爱啊。”夭夭又想起来敬远蒙着嘴的样子,有点想笑,“话本看多了吧。”
说完,运功“虚浮”,向着黄锦殿的前方跃去。
敬远这边到了黄锦殿后方,正猫腰观察情况,刚想着怎么避过守卫进去,就看见有一个侍卫从殿前跑了过来,跟一个后殿的侍卫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后殿的人全去了前殿。
敬远心想真是天助我也,直接从屋顶跳下,一个闪身进到了殿内。
殿内一片漆黑,怜妃似乎已经歇息下了。
敬远借着透过窗纸的月光,走进了一个房间,睁大眼睛瞅了瞅床上的人,似乎不是,于是只好转身走向另一个房间。
不过,过了一会儿,敬远就发现,这点月光是真的不够用。真不知道狗皇帝的爱好到底长什么德行,为什么非要把好好一个妃子殿给修得跟那蚂蚁窝似的,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关键是这成片的房间不住人,你摆那当摆设,晚上就不觉得瘆得慌吗?!
敬远终于停在了一扇漆红的大门前,被黑暗滞住了。红木的大门里发出来一股浓郁到令人发晕的龙涎香味,红色的门漆在黑暗的晕染下呈现出一种死亡的血色。
敬远眨了眨眼,门似乎打开了一条缝,但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敬远用食指抹去了额角的一丝冷汗,捻了捻手指,决定先回去再说。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一刹那,那扇红木门突然打开,一只惨白枯瘦的爪子抓住了他的衣服,敬远吓得一抖,而后他又被另一支爪子捂住了嘴。那爪子的主人力气极大,硬是把敬远给拖到了屋里。
随着吱呀的一声,那扇红木门又关上了。
就着惨淡的月光,敬远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瞪大了眼睛从发隙里面盯着他,眼珠子似乎要掉下来了。
“你这么晚来做什么!”他听见那女人小声说,“万一被发现了,你要我们怎么保你!”
敬远听着那小声的责骂,认出了盛怜,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你哭什么!啊!”盛怜小声骂道,“你个孩子,都多大了,一骂你,你就知道哭!哭哭哭,你当时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再做呢?”
“娘,我想你了。”
“傻小子,只要你好好活着,什么时候想见娘,什么时候都能见。”盛怜用拇指拭去了敬远的一滴泪,“好了好了,大小伙子一个,别哭了。”
敬远自那天看见她在那里折磨自己之后,一直感觉心里面戳了一根刺。
而现在,那根刺被她小心翼翼的拔了出来,又给他吹了吹那发痛的伤口。
他以为他恨这个人,但是每次不管是愤怒、嘲笑还是恨意,都会在她无意的一句话之中分崩瓦解,成为一次泪的洪流。
实际上,敬远心里很清楚,这个人很爱他,只是她给他的爱不是他想要的爱。
但仅仅是这份爱,就让他失去了伤害她的勇气。
待到敬远终于止住了泪,盛怜这才起身,从床上拿起一件衣服。
盛怜一边在衣服上摸索着什么一边小声说,“你的事,我听张正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活着,就是好事。”
张正,这是敬远小时候常听爹娘叫的一个名字——那是张公公的名字。
敬远低垂着眼睫,拉回了即将飘走的思绪,小声问,“娘,我爹死了吗?”
盛怜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又开始继续摸索起来,“应该是吧,唔,你活着就好了,这样你爹在黄泉下也会安心的。”
敬远不说话,开始扣指甲。
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留有盛怜摸索衣服的声音。那种瘆人的气氛又出现了。
敬远扭头看着盛怜,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娘,我接下来……”
盛怜抬手打断了他,随着一声极轻的撕扯声,敬远的手里被塞了一片柔软的布片。
“行了!拿好它,快离开这!”盛怜不由敬远再做停留,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扔出了门。
敬远站在漆黑的走廊里,他握了握手里的布片,再抬头时,眼里似乎有了些许光亮。而后他开始小心翼翼的按照原路返回。
不料还没离开走廊,他就被一只小手抓住了衣衫。
敬远握紧布片,皱着眉小声说:“夭夭!”
叶灼又拉扯了一下敬远的衣衫,“世子哥哥,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
敬远环视四周,月光似乎比原来更加淡薄了些。
他任由叶灼扯着他的衣衫引着他,他惊讶的发现,叶灼走的方向竟是前门!
“殿下,前门……”
“世子哥哥,夭夭不会害你的。”
叶灼说着轻轻的推开前门,又在敬远出来后飞快的把它关上。
敬远环视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侍卫!
“先去我那!”叶灼松开了敬远的衣衫,让他跟着他,敬远犹豫了一下,最终跟着叶灼一起跳上屋檐,向水瑜阁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