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意》昔昔成珏

5、第 5 章

　　沈千意怔怔的看着祁年，男人黑色眼眸里情绪翻涌，似有千言万语无法宣泄。

　　那一句“沈千意你跟我走吗？”生硬中又带着丝丝哀戚。

　　如此这般，沈千意很想握住他的手，坚定的告诉他：“我跟你走。”

　　只是这话在脑海中打了滚，又被她悉数咽了回去。

　　将微微泛疼的手从祁年手中挣脱，沈千意低头避开了那双含有期待的眼。

　　轻声道：“不是说好陪我在老宅住一晚吗，好端端的，怎么又变卦了？”

　　祁年没有解释，只道：“沈千意，我再问你一遍，你跟我走吗？”

　　沈千意自然是不会跟他走的，她做事向来讲究周全二字，这会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顾跟着祁年离开。

　　祁家这边的人都不是善茬，她不想给人留下任何的话柄。

　　不知道老爷子到底对祁年说了些什么，让他这么生气，沈千意试着劝慰：“祁年，今晚这里住了这么多人，别冲动，有什么不满先忍忍……”

　　拉着她的手倏然松开，祁年忍住自己心中那股浓浓的酸涩，冷然道：“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爱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吧。”

　　沈千意皱了皱眉头，什么叫她爱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要是可以，她也巴不得立马离开这里。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这会儿她们俩倒是可以为了一时痛快离开，之后怎么办？

　　明天还有小侄子的生日宴，难不成就不用到场了吗？连祁汀和孟昭都规规矩矩的待在这里，她沈千意多大的人物啊，要摆这么大的谱。

　　祁年是两个老人的亲孙子，再怎么闹和他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只要祁年肯撒娇卖个乖，什么矛盾不都迎刃而解了。

　　但是她不一样，两个老人对她本来就不算满意，这时候跟着祁年胡闹，等待她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

　　她和祁年的婚姻说好听点叫联姻，说难听点那就是祁家扶贫，哪怕她在公司里说一不二，来到这里也得跟人俯首做低当孙子。

　　宏业到现在还要仰仗祁氏，她沈千意在祁家没有可以任性的资本。

　　沈千意在心里权衡利弊的时候，祁年已经跨出了大门。

　　黑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只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那背影又快又急，好像不管沈千意怎么用力都抓不住。

　　每次两人不欢而散后，他都是这样一走了之，似乎从来不会顾及被留下来的自己。

　　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懂半点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沈千意运运气，把心中那点失望压了下去。

　　得知祁年走了后，老爷子果然又发了脾气，好在他还有几分风度，不至于拿沈千意出气，只不过老太太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夹枪带炮的刺了沈千意好几句。

　　“你是他媳妇，怎么也不知道劝着点？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女人有事业是顶顶好的，但你也不能只顾事业不顾家庭，你们俩是夫妻，是这天底下最亲密的人，我们的话他听不进去，你的话他是肯定会听的。”

　　若不是老太太表情很严肃，沈千意还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

　　要是祁年真听她的话，刚才就不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天底下最亲密的人，这话听起来她都觉得好笑，又不是人人都是祁汀和孟昭，联姻也能联出真感情。

　　祁年放荡不羁惯了，当爷爷奶奶的都管不了，何况是她这个并不讨他喜欢的老婆。

　　和事佬这样的职务不适合她，她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在两位老人跟前，她自然要捡好听的说。

　　沈千意低垂着眉眼，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

　　“是我不好，一直忙着工作，没有关心到祁年的情绪，以后我一定把他放在第一位，事事以他为中心。”

　　若是祁年在这里，一眼便能看穿她这话低眉顺眼的卑微样全是装出来的。

　　沈千意这种事业心强的女人，怎么可能事事以他为中心，能抽空想起还有他这么一位老公，那都是祁年烧高香了。

　　沈千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的傲骨从来不会用在这些地方。

　　她没什么长辈缘，也不像孟昭那样懂得在长辈面前撒娇卖乖，但她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祁年是这两位老人的亲孙子，两位老人可以说他的不是，但是她这个当媳妇的不能。

　　祁年再不好，也是沈家高攀了祁家，她不能这么不识抬举。

　　她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把祁年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让老太太知道她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好媳妇”。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老太太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大家都知道祁年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要是一直逮着沈千意不放，倒是显得她咄咄逼人。

　　进书房不到五分钟，老太太就放她离开了。

　　沈千意这些年和不少人打过交道，比祁家两位老人更难应付也不是没有。

　　不过那些人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若是接触的时候觉得不舒服，她也可以选择撂摊子，甩脸子，偏偏祁家这两位老人不行。

　　除了宏业需要仰仗祁氏，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两人是祁年的至亲。

　　沈千意不知道祁年为什么和他爷爷奶奶关系不好，但他好歹也是这两位老人养大的，感情肯定是有的，有她从中周旋，也不至于闹到不能收场的地步。

　　她处处替祁年着想，偏偏这人毫不领情。

　　果然是好心没好报。

　　----

　　不识好歹的祁年正开着车在蜿蜒的环山公路上飞驰着。

　　黑沉沉的幕布笼罩着没有星光的夜，路上路灯微弱，极少有车，红色的的法拉利在他的操纵下不断提速，没有终点也没有目的地。

　　祁年麻木的看着前方，脑子里的情绪乱糟糟挤成一团，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混沌错乱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明，老宅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似的撞击着他的脑海，每一帧都特别清晰。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在乎了，但每每听到老爷子那些刺耳的话，心里的难受并没有减轻半分。

　　每个新生命的到来都是让家人充满期待充满欢喜的，只有他，一生下来就给祁家的人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痛。

　　他能理解两个老人失去儿子的痛苦，但一出生就失去了父亲的他又何尝不是可怜无辜。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他们要把丧子的痛苦施加在他身上，让他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痛楚和罪恶。

　　进城之后，马路变得拥堵，祁年的车速也慢了下来。

　　大脑不可控制的想起了沈千意，之前答应了沈千意的事情，这一次他又没有做到。

　　也难怪老爷子那么说他，他确实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他以为沈千意是有有那么一点在乎他的，以为沈千意会无所顾忌的跟自己走，可最后他还是被撇开的那一个。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心里还是升起了无法遏制的失望。

　　沈千意是迫于无奈跟他结了婚，他本就不该奢求什么。

　　在沈千意心底，所有人，所有事都比他重要，兴趣来时，倒是会像逗猫逗狗似的逗逗他，拿点小玩意打发他。

　　弄得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后，这个女人又会一盆冷水将两人的关系打回原形，告诉他不要对这段感情抱有痴心妄想。

　　可怜他经历了这么多次还是没有长一次记性。

　　祁年头痛欲裂，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后，给顾晓晨打了电话。

　　得到回复，便将车子开到了韩景新开的酒吧。

　　这会儿正是南江城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酒吧里人满为患，男男女女，大都是祁年熟悉的面孔。

　　这里面的人不是哪个权贵的私生子，就是和他一样无所事事只会花钱的纨绔子弟。

　　见到祁年，一个个都停下手中的游戏和他打招呼。

　　祁年冷着脸一言不发，心里却无端觉得十分讽刺。

　　他在外面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祁家二少，天塌下来都有祁汀这个当哥哥的顶着，这些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每一个人都要看他的脸色。

　　他想，这些人大概不知道，他在家里并不受宠，每次在他们面前装得很酷，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