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开》裴心言

5、〔相离〕

　　顾沛箐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而她也突然变得郁郁寡欢，无论隆屹如何哄也不为所动。
　　“沛箐，对不起。”隆屹握着顾沛箐冰冷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她是谁？你当初找上我是因为我像她吗”顾沛箐眸光有些冷漠。
　　“当然不是！”隆屹沉默了一下，握紧了顾沛箐的手，答道：“她叫明月，是我曾经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顾沛箐冷笑一声，甩开隆屹的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喜欢的人，我孩子没了！”
　　隆屹的眉宇紧皱。
　　“他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那么小......”顾沛箐神情恍惚，晕倒在床上。
　　隆屹拿起一边的毛巾为顾沛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盯着顾沛箐发呆，突然他眼眶红了，开始抽泣。
　　“对不起儿子，爸爸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对不起......”

　　隆屹又上战场了，离家之前吩咐仆人去买了盒蜜饯，提着它去见了顾沛箐，顾沛箐不理他，他便交代了几句就依依不舍走了。
　　这一次，隆屹连续七个月都没回来。他不在的期间，顾沛箐回了一趟顾家，顾沉知道女儿没了孩子，却不知为何，于是留她住了半个月，安慰了她一番。她时常收到隆屹寄回来的信，却从不回复。
　　待隆屹回来之时，身上又多了几处伤痕，这次顾沛箐视若无睹。
　　隆屹带着她去了以前去的戏院，这几年也不是没一起看过戏，只是如今局势不稳，战火纷飞，上海也不太平了，隆屹在战场上的时间多过在家，他们一起看戏的次数屈指可数。
　　其实每一次都是顾沛箐在看戏，隆屹在看顾沛箐，这次也不例外。
　　哪知看着看着顾沛箐便哭了起来，于是周围桌的人都见到上海的那个陆军少帅默默地为自己的妻子抹眼泪。
　　“隆屹，你别想我原谅你。”
　　“好，不原谅就不原谅。”

　　1937年四月，在海棠花刚刚盛开之时，隆屹穿上了军装，拿起了挂在房间的枪。经过庭院时，摘了一朵海棠花，插在了顾沛箐的头发上。
　　“真好看！”他亲吻了一下顾沛箐的额头和红唇，“等我回来。”
　　隆屹走了，顾沛箐把他寄来的信一封一封打开。
　　“沛箐卿卿吾妻，不似从前，这次我离开家门你并没未相送，我知你心里怪我，我也恨我拿捏不定，你爱我们的孩子，我也很爱，我比谁都盼望他的诞生，但当我知道他真的不在时，我却是真正醒悟过来，我并不是还对过去念念不忘，我原是未意识我对你和孩子的爱早已超越过往，我不奢求你原谅，只愿你常伴左右，愿安好。”

　　“沛箐卿卿吾妻，敌军如今越发猖獗，我看我中华疆土，寸寸是血，哀鸿遍野，我唯有扛起铁枪，护我国土，只可怜我家中娇妻，乱世之中，无人守护，愿安好。”
　　“沛箐吾妻，数月不见，甚是想念，愿安好。”
　　“沛箐卿卿吾妻，战事未平，汝夫不归，愿安好。”

　　1937年九月，顾沛箐坐在庭院的茶桌旁，仆人领着两个军官进来，她疑惑地看着他们。
　　标准的立正，敬礼，像极了隆屹每次回家时的场景。
　　“少帅夫人，少帅他......被敌人手榴炸伤......牺牲了，大帅他也受了伤，正在军部医院接受治疗。”
　　“咣当”一声，是什么声音？顾沛箐手上的茶杯掉了，碎了一地。
　　她接过小军官手上的信，信封上是隆屹的字迹，是他写的最后一封家书。
　　她快速打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沛箐，好好活着，别等我。
　　可怜上海陆军少帅，隆大帅的得力助手，隆家三少爷，战死于1937年淞沪会战，年仅26。
　　她突然笑了，将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呢喃着：“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但不知为何，她的视线一片模糊，脸似乎有些凉，她轻轻伸手摸了一下，分明是滚烫的泪水。
　　她遣散了所有人，跌跌撞撞走进卧室。
　　第二日，仆人经过卧室时，里面传出一遍又一遍那首昔日少帅夫人时常唱的《海棠花开》，像是什么都没变，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海棠花呀开呀
　　――多美丽呀
　　――郎啊你在哪里啊
　　――可知妹呀念你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