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男女》史官

13、每个人都有过去

　　徐半夏终是做不成如来的，他没那个能耐。到如今，他还不能完全的知道程娇娇这个人的喜好，不知道看见什么她会双眼发光，不知道遇到何事她会黯然神伤，不知道什么能够走进她的心眼里，不知道什么足以使她喜极而泣：总结来说，就是徐半夏根本不懂程娇娇。他们青梅竹马二十多年，可是徐半夏没耗费过心神去顺一顺程娇娇的行事准则，只是下意识的懂得自己并不是程娇娇排除万难的唯一，否则，她不会轻易放手，徐半夏一边喝酒，一边忿忿的想。他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可是这有什么呢？这不及程娇娇承诺了又反悔的伤害大。

　　这么些年，徐半夏不是不害怕的，害怕程娇娇中途撒手，自己无人可依，所以但凡事情总潜意识的在程娇娇跟前说一声，结交新的女性朋友也好，跟人party宿醉也好，甚而至于怕惹上性病，几乎不来一夜情。偶尔跟谁搞搞暧昧，吃吃嫩豆腐，那也只是习惯，没有成为事实，虽然自己背地里真有偷吃，徐半夏为自己辩解。可是他把自己言语包装得再好，把自己说得再委屈也不会有人来听了。这个房间空空荡荡，只一人而已。空调散着冷气，让人鸡皮疙瘩满身。

　　徐半夏很多事情不明白，譬如为什么当初程娇娇会答应自己，明明自己只是玩笑。要说她爱自己，那作为一个爱着人的女人怎么会不吃醋，除非圣人。可是要是不爱自己，有必要拿如此多的年月来开玩笑吗？好吧，其实自己没感觉到她的爱。她不吃醋，很少买礼物，不喜欢□□，没说过甜言蜜语，两人观念不同，人生观、价值观完全不一样。她不喜欢热闹，偶尔像宅女，自己习惯了交际，不出去胡混就会跟蚂蚁叮过似的不舒服。她会原谅，但从来不说为什么原谅；她没有瞧不起自己，可是也没把自己看得高大；她怕麻烦，所以偶尔会对惹了麻烦的自己拳打脚踢，但是从不在外人面前给自己脸色，让自己下不了台。其实这样的人，自己没资格拥有吧。善解人意，不彪悍，不懦弱，徐半夏越想越生气。

　　所有人都站在她那边，就连自己的心也站在她那边，这不公平，徐半夏十分委屈。
　　徐半夏酒鬼似的活过几天，胡子拉碴，满脸沧桑。原来颓废这玩意儿来得这么容易，徐半夏有气无力的自嘲。
　　徐家两老是心疼儿子的，可是这又如何，他们人老了，以前没把儿子管教好以致成了这类人，现在就是有心也无力了。总不可能跟那谁说的让去戕害人家啊，自家跟程家可是友好交往而非仇人关系。
　　“喂，你玩够了吧？玩够了就给我振作精神。男子汉大丈夫，像个什么样！”徐常山皱眉。
　　“你管我去死啊。”徐半夏轻蔑一笑。还来管自己作甚，反正从来自己没被喜欢过。
　　徐常山被顶了嘴，气得浑身发抖。这个逆子，真是，真是太不象话了！
　　“儿子哎。”姜文丽喊一声。
　　“又怎么？”徐半夏不耐烦。
　　“你妈我呢肯定是喜欢娇娇甚于你的。可是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儿子不是，养老送终什么的，还是要你出力的。”姜文丽慢吞吞的说。
　　“你当我廉价劳力？”徐半夏虽然醉醺醺的，但脑子还是很清醒，所以才异常痛苦。
　　“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姜文丽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笨到无可救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徐半夏没耐性。
　　听着儿子说脏话，徐常山真想把他送回他妈肚子里或者再送幼儿园教育一番。
　　“跟你老妈这样说话，嗯？”姜文丽拧着徐半夏的耳朵，阴凄凄的笑。
　　“就这么说话，怎么了？不爽啊？不爽就滚开，别烦我。”徐半夏任由她虐待自己，眼皮也不抬一下。
　　“得，冲你这几句没大没小，不知好歹的话，我什么也不说了，什么主意也不出了。你啊，打一辈子光棍算了。我跟你爸这就去领养一个。”姜文丽撇撇嘴，拍拍手，拉着老公的手臂，施施然的往门外走。
　　“什么主意？”徐半夏翻身伏在地上拉住姜文丽的纱质七分裤。
　　“你觉得我应该给一个这么没礼貌的人出主意么？我又不是傻儿。”姜文丽甩腿。
　　“我道歉。”徐半夏爬起来。
　　“没诚意，不接受。”姜文丽摇摇头，又拉着徐常山往外走。
　　“我错了，妈。我说错了话，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徐半夏朗声。
　　姜文丽点点头：“还算乖。”可是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跟老公说说笑笑的出去了。还得去程家赔礼道歉呢。不过，还得先探探口风，要是程家本来不知道，自己也就没必要把这等丢脸的事说出去。
　　“姜文丽，你什么意思？”徐半夏在他们身后皱起了眉头。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有，姜文丽是你能叫的？”徐常山冷声。
　　“要你管。”徐半夏顶回去，“现在有时间了？退休了？您哪，要是热情没地方消耗，还有什么福利院，幼儿园，贫苦山区啊，多走走，也不费事。”
　　“你……”徐常山气得咳嗽起来。真是儿子，真是好儿子。
　　姜文丽这回不喜欢了，她回过头，半眯了眼：“半夏，向你老爸道歉。”
　　“凭什么？”徐半夏翘起嘴角，“我又没说错。我小时候你们不管，现在又来指手画脚，算什么意思？还一直想破坏我的姻缘，哪家父母像你们这样的！”
　　“又有哪家儿子是你这样的。”姜文丽马下脸。愚子不可救。
　　“就姓徐这家啊。你们在前头领路，我跟屁股后面学的啊。”徐半夏诡笑。
　　“狗屁。”徐常山气到说了脏话，然后反应过来，后悔不已，一辈子都没说过脏话，这次居然破例了，冤孽啊。
　　“老头子，别生气。他在我们面前狠话有什么意义呢？到娇娇跟前，还不是跟蠕虫一样。对了，听说这几天有一个长得挺俊的小伙儿在追娇娇哎，我们去看看，顺便把把关，让她有一个好夫婿。”姜文丽说，推着老公就出了门。
　　什么？徐半夏脑袋有一秒时间打结了，继而哈哈大笑。程娇娇有人追？鬼才相信。
　　“哎哟，好像叫什么洛飞，似乎是高中同学呢。我就说嘛娇娇那么好，怎么可能没人要呢，你说这里边是不是还有猫腻啊？譬如一直暗恋不敢告白……”姜文丽的声音逐渐远去，徐半夏的笑声戛然而止。
　　洛飞？你个趁虚而入的混账！徐半夏在心里狠声谩骂。我说咋这么容易遇上呢，原来是不怀好意。亏得还是一班之长呢，居然撬人墙角。
　　程娇娇对洛飞本没有反感，可是这段时间她不想说话，不想跟谁打交道，洛飞这么不识趣的凑上来，想当然没有好果子吃。但是程娇娇很少挤兑人，也很少对谁拳脚相加，所以她的脸色在洛飞看来不过尔尔，没什么伤到心的地方。
　　上班，偶遇。吃饭，偶遇。休息时间，也偶遇。偶尔还送一枝花，放在程娇娇工作的办公室里清新环境。
　　“程娇娇，这人是谁？”同事甲八卦精神全面爆发。
　　“高中同学。”程娇娇回答，手上忙个不停。
　　“哦，好浪漫喔。”同事甲笑，贼兮兮的，“不是那个徐半夏吧？对了，好像有看过徐半夏的照片，不是那个人。程娇娇，你的第二春啊。”
　　“什么第二春？难听死了。xx你说错话了。你没学过语文啊？”同事乙鄙视。
　　“那你说是什么？”同事甲不服气。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程娇娇多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比赛嘛。”
　　程娇娇仿若未闻，继续噼噼啪啪的拍打键盘。
　　洛飞成了牛皮糖，程莽是很高兴的。女儿多一个选择实在很好，要是把那个浑小子甩了就更好了。他美滋滋的想，偶尔宣之于口便得到程娇娇的大白眼。
　　“爸，你再乱说，我就去当尼姑。”程娇娇气馁。
　　“你不会的。你舍不得自己的工作。”程莽乐呵呵的笑，活脱脱奸诈的商人形象。
　　程娇娇是舍不得自己的工作。要找这样的一份工作很难。
　　洛飞被程莽喜欢，自然有机会“登堂入室”，心里不激动是假的。他打拼多年，到如今才知道程娇娇的老爸是何许人也，实在惭愧，否则，早已开始寻找程娇娇，而不是坐等自己真对她有了绮念之后才行动。不过这样也好，心里踏实些，没有撒谎的愧疚。想得到一个人，想得到一个人的财富，这并不厚颜无耻。每个人都有附加值，只看有没有谁对这附加值感兴趣。

　　程莽已是个人精，不可能看不出这些弯弯道道。可是只要这个人能对自己的女儿好，不让她伤心，即使她不爱他，他不单纯爱她，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辈子颠簸，仅仅有爱情是不够的。那么容易幻灭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讲实在是累赘。
　　程娇娇还是一回家就钻屋里。她很少下厨，除了偶尔搞搞卫生，并不搭手帮倪思思或者程莽做些什么。这里是每周都有专人过来大扫除的。大概是心有余悸，这里没有保姆。
　　程莽有时会后悔。是不是自己给了程娇娇错误的爱情观。那段花天酒地的时日，程娇娇清澈的眼眸，稚嫩的声音。
　　“爸爸，你爱妈妈？”
　　“嗯。”
　　“爸爸，你也爱她？”
　　“……是。”
　　“哦。爸爸，我睡觉去了。今天不要打架啊，太吵了。”
　　程莽抱着脑袋后悔。是迷路的自己把娇娇带入了森林么？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想弥补，可是无能为力。老婆还好，原谅了，埋葬了，因为她胜利了，可是自己的那个孩子，唉。
　　程娇娇不懂得自己老爸的辛酸，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不耐。
　　“爸，你今天没喝酒？”
　　“我早戒酒了。”
　　“没吸烟？”
　　“我早不吸了。我说女儿，娇娇，你就这么不关心我，连这些都不知道？”程莽瞪大了眼，委委屈屈。
　　“那是没嗑药了？”程娇娇继续问。
　　“我哪里需要嗑药。我生活事业，万事遂心愿！哼。”程莽下巴皱起来。
　　“那做这样子干什么？你不欢迎我回家？工作一天也会累的。”程娇娇瞥他一眼，然后回了自个儿的卧室。
　　这什么话，有这么关心人的么？不过程莽还是觉得心里边甜甜的，跟喝了蜜一样。
　　徐半夏知道洛飞开始追求程娇娇以后，也天天开着车去跟程娇娇偶遇。然而，除了一肚子气，他什么也没得到。
　　“你不上班？哦，是不上课？你以后预备吃什么？喝西北风？房租呢，水电费呢？你要是不在意就好好玩吧。”程娇娇笑笑，温柔言语。只是身子避讳，不让徐半夏碰半点。她本来身手厉害，如此戒备，自然万无一失。徐半夏于是咒骂着那个死老头，怏怏的回家。
　　“怎么着？吃瘪了？”姜文丽打电话问。
　　“是又怎么样？遂你们意了？”徐半夏倚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勾起唇角。
　　“吃火药了？这么呛。儿子，你老实告诉你妈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娇娇，是不是可以为了她改掉你的坏毛病？是不是跟她结婚后就能不去外面勾三搭四，不让她不开心？你本来就不是个好男人，要是这些都还做不到，我也不帮你了。”姜文丽说。
　　“这我哪知道。”徐半夏半天才回了这么一句。
　　姜文丽听了差点摔了电话。
　　“毕竟你是我儿子，所以我就昧着良心给你出出主意。”
　　“……”什么叫昧着良心？！
　　“我和你爸爸给你买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钥匙你过来拿。”
　　“我要房子干嘛？莫名其妙。”徐半夏想不明白。自己这里住得好好的。
　　“你个死小子！”姜文丽牙根痒痒，怎么这么笨哪，这真是自己的孩子？
　　过半天，姜文丽缓过气来：“你听我说，那房子还没装修。现在你就按娇娇的喜好装修，然后把钥匙给她。”
　　“……她没什么喜好。”徐半夏沉默一下才说。
　　“……反正你按她的喜好装修就是了。”姜文丽挂了电话。自己一定是欠了徐半夏钱了，他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