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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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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季小弟所说,季母有四个“母亲”需要赡养,每到月底她们就会上季家拿一笔生活费。
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暂且不说古代会不会出现女儿连同父亲所有妻妾一同抚养的情况,赡养责任落到女儿身上本身就不符合常理,所以季闻春更倾向于她们都是季母曾经的“婢女”,乳娘或者女教师一类的角色。
出于好奇心理,季闻春在放下茶具之后假装没有看懂季母示意她出去的眼神,站在旁边抬头望着墙顶发呆。
大嬷嬷挑剔得厉害,喝茶时对茶温、色泽、泡茶手法上都有所讲究,喝茶时以袖掩面,行为举止无一不符合她对古代仕女的一切想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难明白她对季闻春的刁难了。
等两人叙过旧,季母让妙娘取了一只木盒子出来放在大嬷嬷面前。
季闻春盯着盒子偷看,这只盒子大约手巴掌大小,上面镂刻一种花的花纹,看起来像季母常用的那个首饰盒。
大嬷嬷把茶杯放下说,“不急,只说说闻春。我记得你十二岁已经习得小半本琴谱,怎么在教女儿的问题上倒稀里糊涂的。”
季母笑容变淡了些,“没什么好学的,德行才是女子立身之本,学再多才艺也不过偏门左道。”
大嬷嬷语气和缓,“这话也就唬唬外行人。大家小姐从小学仪态、规矩、声气高低等,这些哪一项和德行有关,又有哪个外人看见美姿仪的姑娘不说德行出众?”
季闻春听得非常糊涂,她以为很开明的季母认为女人的外表才华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品德,看起来严苛的大嬷嬷反而是女人颜值才艺至上论者,这不由让她想起以前微博上频繁看到的外貌和品德的争论问题。
季闻春道,“倒也不至于……”
两个女人一齐朝她看过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当然两个都要。”她想起自己这辈子的长相,豪迈地挥手。
季母闭了闭眼睛,“闻春还是出去看看弟弟功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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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次月一日,何妈得知大嬷嬷等人上门拜访之后又抱怨不止,说她们老不死守着一堆钱还来打秋风。
家里算盘噼里啪啦地响,账本从书房搬出来来来回回算,最后季母告诉他们在购买衣服、生活费、她的首饰、支出赡养费、房租等之后共使用一百五十三两银子,剩下除去要攒的钱就是他们的生活费。
这让季闻春短暂性地想起她以前的母亲,大概天底下所有的女性在花钱上都是一样的,月底收到工资之后还掉车贷、房贷疯狂奢侈半个月,剩下的时间用剩下的钱除以15精确到每天支出,以挂面和面包艰苦度日。
季闻春现在只有十岁,季母要求她无论如何也要睡午觉,季母的屋子最凉爽就成为她长期蹭睡的地方。
夏日的中午热得厉害,蒲扇一晃一晃扇在身上一阵凉风,季闻春躺在竹席上迷迷糊糊听见季母一边用药杵捶打花瓣一边和何妈耳语。
“没有强迫我,只是想说服我做个教习而已。”
“你拒绝得对,你自己一个人时过得便宜些没有关系,但现在无论如何也要为闻春姐弟考虑,若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来,他们还怎么做人!”
听见季闻春在竹席上辗转反侧的声音,她们说话声蓦然停住。
在过了夏天最热的几天,季母更加忙碌,时常在家中看不见她对身影,何妈说她准备自己接手店铺的生意。
季闻春比较好奇季母为什么准备接手自己干,因为据她所知,胭脂铺老板虽然不太会赚钱,但是凭借能力把季母哄得很开心,让季母自以为制胭脂手艺天下第一,季母不可能因为店铺效益差就辞退他。
“你娘若想说自然会告诉你,”何妈非常敏锐地躲避话题。
趁着季母不在家无人监督课业,季闻春又鼓捣出来一个新玩意儿,就是豆腐。她在集市上闲逛两三天之后,意识到这里虽然有黄豆这种农作物,但是豆腐还没有发明出来,她记得书中记载过豆腐和豆浆起源于汉朝,不知道以讹传讹还是记载错误,这里居然只有豆芽和炸黄豆两种吃法。
做豆腐就需要磨豆浆,她先买了一斤黄豆,用水泡一晚上之后用石磨碾细,差不多就成了豆浆。季闻春在古代仍然是娇生惯养的小孩,磨了半下午手掌弄得通红。
只是由于暂时没法找到盐卤,豆腐暂时作罢。
手掌破皮并非没有回报,晚上的汤就换成甜豆浆,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妙娘更是连豆渣都吞下去了。
季闻春看着何妈一身膘子肉趁热打铁,“何妈,不如我教你手艺,我们合伙去卖豆浆吧。”
何妈打哈哈,“好,现在天色已迟,不如明天再学。”
到了第二天,何妈干脆装傻不认账,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季闻春非常郁闷,豆浆要顺滑必须用大力推石磨,依照她的力道根本不可能办到。
季母嘲笑她,“何妈可不是粗仆,这种农活脏活她不会去做的。”
这件事不用季母说她就发现了,她总觉得做点吃的或者弄点小玩意儿赚钱是很划算的事情,但是无论是季母还是何妈却恰恰相反,她们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觉得这是小孩子小打小闹。
何妈偶尔会住在季家,帮忙给季母打杂,她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何妈是家里的长工,后来发现她非常懒,小鸡饿得叽叽喳喳乱叫也不会伸手去喂!难怪在她接手之前她们家的小鸡总是莫名死掉。
“何妈,记得喂小鸡,”季闻春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嘱咐。
何妈懒洋洋地答应了,回头季闻春就看见何妈把鸡赶到存放鸡食的屋子里,过半个时辰等它们吃完再放出来。
季闻春:……
她没有办法,干脆琢磨着让季母从哪里弄一只骡子回来做家务减轻负担。
在考虑如何买一只骡子的时候,季闻春意外发现妙娘居然开始学弹琴,她所弹的正是季母所习惯的那种古琴,只有五根弦,按着琴弦手拨弄一下嘎吱嘎吱像木工拉锯条。
“你不能弹好听些吗?”季闻春认真地问妙娘。
妙娘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可是我看不懂乐谱。”
季闻春在妙娘抬手的时候凑过去瞅了一眼乐谱,然后从上往下念,
“大五六六乚,这什么意思?”
妙娘盯了她一眼,语气更沧桑了,“公子,那是一个字。”
“啊,”季闻春干巴巴地说,试图掩饰尴尬。
季闻春爱莫能助,指点妙娘,“要不你在古琴琴身上用纸贴音阶。”她以前学电子琴就这样,在键盘上用粉笔画1234567,然后跟着电子琴老师学一学期之后像模像样地弹几支曲子出来糊弄爹妈。
妙娘眼睛一亮,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季闻春耸肩。
妙娘进步神速,结果过了两日的时候季母就发现蹊跷,哭笑不得地揪着季闻春骂,“这可是你撺掇妙娘做的?”
季闻春看着面前妙娘的练习琴。
妙娘还挺机灵的,在琴身上用彩色线标了音阶,乍一看就像装饰品。
她无辜地看着季母。
季母叹气,“学琴本是高雅的东西,要让别人看到这样投机取巧可得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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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季闻春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文弱的年轻人打量那台水缸,他衣服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家世不错,和槐柳巷一向粗衣短褐的居民格格不入。
水缸边放了一个瓷碗,碗里不知道哪个过路人放了一枚麦芽糖做报酬,年轻人小心翼翼用手指捻起糖舔了一下手指,下一秒就皱起一张俊脸。
季闻春在季小弟快忍不住的时候拉了一下弟弟的手,把他挡在身后,装作好奇地上去询问,“郎君在这里做什么?”
年轻人沮丧地说,“和这户人家有旧,想登门拜谒,主人家却不肯开门。”
季闻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她家就季母一个成年人,古代女人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就算和他有什么旧,谁敢放他进去啊。
“要不你改天来?或者我替你交给主人家?说不定这户人家外出呢,”她假惺惺地建议。
年轻人这才正视她,“小郎君是?”
季闻春说,“关系不错的街坊邻居而已。”
年轻人思索了良久,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既如此,便拜托帮我交给主人家吧。”
季闻春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这个非常好骗的年轻人离开。
季闻春回去之后就拿出信封看起来,上面用一行奇怪的字体写了个什么什么收,她这个半文盲是看不懂,只大致认得一个“收”字,揣摩了半天然后交给了她娘。
季母裁开信,慢慢读起来。
季闻春看她神情,忍不住卧槽,信封上有个潦草的“季”字,她以为她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送给季母的。这算什么?给他们找到了继父?私相授受?
“写了什么?”她假装不经意地问。
季母眯着眼睛把信收在妆奁中,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无非闲话。”
季闻春:…………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