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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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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季闻春好奇地撮下巴,“可是婶婶怎么会想到把孩子……送到双桂街?”
倒不是她心思阴暗,而是平康里实在没什么好人家,北曲还算好,中曲、南曲里多的蝇营狗苟的腌臜人家。不想工作的懒汉娶几个老婆生儿育女,养个几年把院门打开,车夫走卒等人也不挑剔,只要给钱就是贵客。季闻春常常看见十二三的小姑娘枯黄着脸,还要笑着迎来送往,实在可怜。
女子揉了揉来福的耳朵,笑着说,“不瞒你说,实在是因为我本就是出身于此……”
季闻春看她貌美的脸,顿时悟了。
平康里被抛弃的女子不少,也不乏能能恩爱一生的。看女子容貌体态,或许本就是北曲某家当家花旦,受过追捧,也被疼宠,对这里还保留善念和信任感。
来福大概也认出“娘亲”的气味,被困在女子怀中丝毫不乱动,时不时还用湿漉漉的鼻头蹭一下对方的脸颊。
女子又哭起来,塞了一块玉佩到来福怀里,
“虽然……只和我相处了十来日,可也感情深厚,我将它视为自己儿子一般,实在放心不下,杜……你们取名什么?”
季小弟抢嘴,“来福。“
女子噎了一下,继续哭,“杜来福麻烦你们多多关照,日后若我儿能够飞黄腾达,再将他哥哥接回来,到时必然忘不了你们的恩情。”
季闻春艰涩地问,“等等,令子的哥哥是?”
女子道,“以后我会让我儿和来福结拜为义兄弟…”
得,上回是把猫当亲儿,这会又给自己儿子认了个猫义兄,不知道是傻白甜还是铁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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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母回来时,看见放在墙角的猫窝已经变成一个木窝,端端正正放在院子中央,周围摆上花花草草,差点拿香进贡。
她止住脚,吃惊地问,“这又是做什么妖?”
季小弟痴迷地看着来福爬进爬出,舔完菊花舔腿毛,“娘亲,我家可能要飞黄腾达了,流着皇家血脉的……”
季母皱起眉毛,“何来此言。”
季小弟仍目不转睛,“可爱的来福,注定是未来皇家子弟的继兄,娘亲看它舔毛的姿态这么美丽,可恨居然有人说它像狗?”
话未说完,转头看见季母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季小弟:……
季小弟:_
继被季闻春抱头痛打一顿之后,季小弟又收到一份来自母亲的“爱的教育”。
季闻春在屋子里看一份来自花引君的“请柬”。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份广告单,这份广告单非常独特,首先是纸制上,普通的宣纸里镶嵌进漂亮的花瓣,染成深蓝浅蓝,散发一种淡淡的香水味。上面印刷了广告词,是一句诗,下面是小篆体的“故事描述”。
这张广告单简直如艺术品般美丽,拿到的人不由自主就会猜测主人该有多美好。
不过季闻春看多了花花绿绿的现代艺术品,对这个倒不太感冒了。
她只好奇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刀纸,问,“这可真是送我了?”
花引君的丫鬟福身道,“正是,姑娘特意让我送来给小公子的。”
这刀纸和广告单所用材料一样,比普通纸多了风雅和趣味,季闻春记得以前看小说时看过,即大名鼎鼎薛涛笺。不得不说花引君还是挺厉害的,先有铅笔,现在又有广告单,不愧是让这个世界优质男都倾倒的女主角。
她把纸放下,好笑地问小姑娘,“莫非引君姑娘不知道我不爱写字?”
小丫头皱成苦瓜脸,“您可别退回去,不然我得挨骂了。”
季闻春勾勾手指,“那也行,你得告诉我你家姑娘是不是已拿到花魁大赛名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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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水仙哥笑着和周围人打了招呼,回房后便小心翼翼落锁。
屋内简陋,只放着一些普通的摆件,全然让人想不到,这居然是一位“远品”姑娘的住卧之处。
她放下手中东西,便用锁打开了柜子,探手进去果真已经潮湿一片。
百水仙哥叹了口气,把东西从柜中取出来,一层薄薄的昂贵布料下盖着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旧衣旧书罢了。
青楼中的恩情就是薄情。
恩客笑着说,“下个月给你赎身。”
百水仙哥乖乖伏在他膝头,“我等着您。”
但下个月时,恩客却不来了,据说和隔壁仙儿打得火热。别人嘲笑她,她也不当一回事——真心才能换来真心,虚情假意便想换走满腔爱意,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碧春娘翘着兰花指,掩着嘴唇笑,“小公子怕不是怜惜你美丽吧?”
百水仙哥只低着头闷声不语。
窥探、觊觎和嫉恨是永远存在的,一个更有钱温柔的恩客,一份赏钱,都是楼里争夺的借口。
夜里,她有些冷了,只能一遍又一遍机械地跳着,鞋踩在鼓面发出清脆空洞的声音。
她不知道她能不能一舞而红,也不想知道成名后的光景。
明日的事,还是明日计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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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闻春把季母晒在外面的花朵收回来,隔老远就看见百水仙哥在晾晒被子,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
说起来,百水仙哥这姑娘实在有些奇怪,她每月的进账不少,但平日起居连个照看的丫鬟都没有,平时穿着也极其朴素。据说是因为她是碧春娘提拔起来的贴身侍女,习惯照顾别人,有丫鬟总是不自在。
季闻春对这位刻苦的姑娘印象挺好,遥遥便打了个招呼,问道,“今日的舞可训练得好?”
百水仙哥无奈地说,“我又排练了一遍,待会儿小公子帮我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子撩起来,手肘那里居然一片青紫。
季闻春玩笑道,“莫非仙姑娘还要受人欺凌?”
百水仙哥顿了一下,笑起来,“若我这等人也要受凌辱,楼里怕个个都过不安生。不过磕在鼓面上的痕迹罢了。“
晒了被子太阳正大,隔了会儿百水仙哥就抱着鼓在院中跳起来。
院子空旷又安静,踏在鼓上清脆悦耳富有韵律感的舞姿,广袖迎风,遮面含笑,确实有几分少妇青涩的意味。
音乐选的一首悠长温柔的曲子,到时候用一些打光技巧,已经能够想象到现场该有多美丽了。
季闻春一边思索一边摸着下巴,“总感觉哪里不对。”
百水仙哥紧张道,“哪里?”
季闻春看了她半晌,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缺个植入广告!”
百水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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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大赛在平康里外的广场举行,广场十分平坦,大约有两个篮球场这么大,中间是舞台,周围是座次。
这种广场不算太大,但在这时候已经算伟大的建筑,建筑周围挂满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穿着华丽的公子哥们在人群中来往,带来一阵阵清雅的气息。
花魁大赛是邀请制,举办方按照常来恩客的家世,财富,社会地位等递送邀请函。
收到邀请函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舞台容纳量仅有一千,刨除一些规定的名额之外,剩下的才是送出去的。如果实在收不到,也可以花重金在各个花楼购买。
季闻春侥幸从大嬷嬷手中拿到一份请柬,位置靠中,视野非常好,她笼了一下袖子走进去。
不少公子哥儿们已经入场,大多数穿着整齐鲜艳的衣着,虽然他们都是“嫖客”,但因为出身名门,所以一般长相出众,比普通百姓更显俊俏,脸上也没有淫靡的色彩。
季闻春身高在这些人中不够看,一边拨开人群一边道,“让一让。”
大家彬彬有礼地让开了,有相熟的人还叙旧起来。她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之后,充耳都是“李公子好”,“张公子好”,“刘郎你好”的寒暄。
旁边的郎君道,“不知采翠楼的怡丽姑娘今天又跳什么舞?”
采翠楼即本次参与比赛的青楼之一,虽然靠山不如百花楼这边大,但胜在出了个千娇百媚的怡丽姑娘,这位姑娘口齿伶俐,常在席间活跃气氛,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故而还算有名气。
旁人不赞同道,“还是满春院厉害。”
满春院是百花楼最大的竞争对手,一向高调、行事跋扈,爱出风头,和大嬷嬷的低调截然不同。
有人就讥笑他,“得了吧,满春院还不是虚名,楼里的姑娘个个俗气,连本《茶经》也读不出,要我说,只有百花楼的姑娘才称得上善解人意,上次我作了一首《春日景》……”
“百花楼的姑娘太没趣,说个笑话像木头似的……”
众人就自己的观点争论起来,像粉丝维护爱豆一样,季闻春第一次见这种胜景,十分惊叹。
青楼并不单纯是陪睡的地方,因为这是平康里最高贵的北曲,而这些观众是身份最尊贵的一批年轻人。
他们本身家世不凡,意气风发,有自己的喜好和乐趣。有人爱听歌,有人爱看舞,还有的喜欢听相声。但若要看,要听,就得上青楼,提一壶好酒,约两三个朋友,纵情在画舫碧波间。
这本就是古代独有的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