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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三、兰城新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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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兰城至今没有下过一场雪,风是干冷的,卷着细小的沙尘打在脸上微微刺痛。这种感觉并没有因为场面的庄严肃穆而有所改变,四下里铺在地面台阶的青石板打磨得再光滑也总有缝隙,永远有扫不尽的尘埃随风翻舞,擦刮着脸颊,磨砺着心上的伤。
高台上,新帝一身新制的明黄锦缎龙袍正襟危坐,遥远的距离让君王的表情模糊难辨。新帝身侧站了个名为郭柯,圆脸窄腰的太监,但见他捧着明黄色的一匹卷轴,操着尖锐刺耳的嗓音宣读祭天文诏。
台下朝臣分站两侧,左武右文,左首为兰城武尊雷珩,右首则是锦啸王云折行,顺次便是左右丞相以及其他文职官员。而她,也在列其中。
没错,整个朝堂之上她是唯一的女性,只因她曾是先帝赐封的先知预见,不严格来说,她勉强算是个祭司的角色。其实她并不知道祭司应该算文还是算武,或者根本什么都不算,之所以站在右侧的最末端,只因为这个方向看不见他,而他也看不见自己。
然而她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测,明明有机会顶替高台上的人端坐于万万人之上,如今却为人下手,他此时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仍是一派不以为然的洒脱自得吧?
那个位置,他已经明白说放弃了,不是吗?
她真是个傻瓜啊!以为他会争夺到最后的胜利,以为他是会越挫越勇的,却其实执着的只有她一个。
她错了,太自以为是。她以为读懂了历史就看清了一切,却原来她非但读不懂高深莫测的他,就连那高台上分明该净泉般清澈明晰的人都错看了。
祭文读毕,该是祈天舞,祈求天佑兰城新帝,保这一世国泰康顺。
祈天舞,那是一支鼓曲独舞,全舞并无乐器伴奏,全凭鼓点而舞。这舞从来只在新帝登基的时候跳,却是司乐署舞姬必会的曲目,她自然也是学过的。
兀自思量中,久未闻鼓声起,却仿佛听见耳边猎猎风声夹入浅淡的呼吸。明黄缎面的朝靴,精绣着龙尾的袍摆……她猛然抬起头,竟不知何时龙座上的新君已立在自己身前,清俊的面容,神情似水温柔,在场百官哑然一片。
“舞,朕不需要别人跳。”他附在她耳侧,低声道:“翾儿,这个位置是为你而得,今天,你就为我而舞吧!祈愿我能治出一个太平盛世。”
叶翾止正愣住,着实是没料到柳辰风会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这般任性的举动。她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忽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摇着头退开了一步,双手和在小腹前屈跪下来。
“你不愿意?”他的神情是一个帝王不该有的受伤。
“皇上容禀,”文官队伍中突然站出一人,“先知她也许并非不愿意,而是……实在是臣的过失。”
“哦?”柳辰风转过头去,看那躬身站在两步之外的人,“雨卿家有何过失?”
雨遥笙头也不抬,道:“回皇上,当日先知入署之时正值先皇寿筵临近,臣子擅自作主,只令她练‘瑶池夜宴’一曲,并未着人教会她其它舞曲。请皇上责罚。”
他在帮她?!雨遥笙会帮她?!
因着旧太子一事,他即便不恨,也没理由帮着她不是吗?
她脑中急转,却也不敢看雨遥笙一眼怕被瞧出端倪,只道:“是翾止当日求成心切,忽略了司乐署中的规定,此事并非全是雨大人的疏忽,按说翾止责任更大,还请皇上只责罚翾止一人就好。”
雷珩见女儿有难,此时也不顾的那么许多,忙上前道:“皇上,容老臣一言,这历来新主登基理应大赦天下,实不该……”
柳辰风一摆手,截断老将军下面的话,转而道:“天下自是该赦,可这违了朕为皇第一个旨意的人却如何能赦得?今日赦免了这二人,往后皇旨是否说不从便可不从了?”
雷珩无言。
“雨遥笙,你急功近利,枉顾前人规法,但朕念在你对先皇孝心一片,降你半级,位至司乐属副司。至于司乐一职,朕将令择人顶上。你可有不服?”
雨遥笙面上的神情无以言喻,说不上悲伤,似乎也没有气愤,沉默不语地跪地领旨谢恩——兰城雨家连任司乐一职五百年的神话自此打破。
“至于你,”柳辰风转向叶翾止,瞬间敛起威仪,将匍匐在地的她拉起来,和风细雨地说道:“既为罪女,便再没有资格嫁于皇亲国戚,今日你便入谦德宫为婢吧。”
他话才出口,众人便已纷纷望向右首位的锦啸王云折行,然而当事人却仿佛置身事外,依旧脊背挺直地垂手立在原处,面容淡然,静水无波。
她手指微僵,面上却笑了,“罪女尊旨,谢皇上恩典。”她的笑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兰城历史上第一个在登基大典的半途走下龙椅的皇帝,第一个牵着原是自己臣子的未婚妻的婢女看完整场祈天舞的皇帝,第一个,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登上皇位的皇帝——
公元六一九年,兰城纪年五七四年十一月十八,兰城冉德帝次子柳辰风继位,帝号炎朝,时年二十三岁。
柳辰风此番作为自然引得一些人心中不快,而霓妃便是其一。登基仪式方一结束,新皇便被霓妃请去了熙斓宫。
借了柳辰风不在身边的机会,叶翾止拦下随人流朝祭坛外走的雨遥笙。
“雨大人请留步。”
雨遥笙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叶翾止顿了一顿,道:“刚才谢谢你。还有……我很抱歉,连累了雨大人。”
“你不必谢我。”雨遥笙伸手扶了把正欲行礼的她的手臂,随即收回手来,“我也是受了别人的请托,他大约是料到了皇上今日会叫你跳舞,所以早知会了我,若你推辞便替你解围。至于连累……其实也说不上。即便今天不帮你,皇上再仁厚也毕竟容不得前太子的余党继续留在朝中位及要职。今日会仅降我半级,也是有人一再为我担保,否则我这司乐一职最多也不过再多坐个一月半月,便也就被安个错处罢免了。到时候莫说官职,可能还要累及家人。帮他不过是还他的人情,更为了偿还对彦太子的背叛,也为了……她……”雨遥笙声音渐低,到了末句已轻不可闻。
“那人是谁?”她无心探究雨遥笙神情里的落寞,只一味追问。
雨遥笙淡然一笑,“姑娘何必心急?过不了两日你们便可在宫中时常见到了。”说完,略微施了个礼,告辞而去。
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吗?
遍数兰城,还有几个人能在柳辰风面前说上话,而又能指使得动雨遥笙呢?
她还真是……好奇啊……
缓缓步上阶梯,直攀上可以俯瞰到整个兰城皇宫的高度,讥嘲的弧度忽而挂上原本平直的嘴角——
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原点。
似乎每一次枉顾母妃的训斥都是因为她,一度放弃皇权争夺为她,不择手段坐上这个位子也为她。
母妃说,她可以容忍他曾经为一个女人一再任性,却不能允许他为一个女人将祖国江山视为儿戏。然而他如今既已为皇,手中握的遍不再是任他随意要或不要的人生,而是整个兰城千千万子民的人生。这一觉悟,从皇袍加身的那一刻起,他便该有所醒觉。
然而,专宠翾儿与做一个旷世明君并不相违背,他始终这么认为。就如同父皇做到了二十六年独宠母妃一人一般,他完全可以缔造兰城后宫史上的另一个神话。
他如是同她这样说,她却一脸麻木地看着他,许久方勾了勾唇角,神色中遍是不以为然。
柳辰风将手轻放在她双肩上,灼灼的视线深凝着她,“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终于摆脱了父皇强加给你的束缚。”
她缓缓仰起头来,嘲讽地嗤笑,“这不是你以为不以为的事情,你从没问过我是不是高兴。”
柳辰风依旧是轻声缓语,“那么我现在问你,到我身边,你究竟是被迫无奈还是出自真心?”
叶翾止愣了愣,随即轻叹一声,“没有人逼我。”依她的性子,除了自己,谁又逼迫得了她?
柳辰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这样便足够了,不是吗?”那样满足的笑容却只因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绽放。这样的人,叫人如何忍心去伤害?
她扶住额头,无奈地,“辰风,我和云折行已经……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柳辰风眼中闪过一抹伤痛,但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
忽然,他低头吻了下来,叶翾止下意识向后躲闪,却被他顺势压倒在身后的软榻上。
“忘了他。”他亲吻着她的眉,她的发,口中反复呢喃,“我知你对他并非无情,但求求你,忘了他吧。回来我身边,求你……”
这种根本不该属于一个君王的卑微声音仿若千斤巨石压住她的胸口,窒息的感觉令她完全提不起力气推开他——也不需要推开吧!遇见云折行之前,这原就是她早选好的路,只是绕了个圈又回到起点罢了。
推抵在两人之间的手臂转而缓缓环住身前的人,任他濡湿的唇舌在她颈间探索,不再做任何挣扎。然而不知为什么,眼角的潮湿却逐渐汇集在一起,随着双眸合起的瞬间,翻滚坠落。
她的泪,他看见了,却假装视而不见,悄悄将那一滴咸涩含入了口中。从这一刻起,他会让她忘记他以外的人和事,一定!
“姑娘醒了?”
叶翾止撩开纱帐,蹙眉看着床边规矩地跪着的一名宫女。这宫女一张瓜子脸,眉目含笑,生得十分清秀干净。
见叶翾止看她,宫女便开口道:“奴婢是……”
“掬荷是吧?你起来吧,别跪着跟我说话。”她又不是什么宫妃娘娘。
掬荷露出颇有些惊讶的神色,随即欣喜地道:“原来姑娘记得奴婢。”
息骛宫侍候柳辰风衣装的宫女,与她不熟却也说过两句话,没理由不记得。而且其姐在霓妃的熙斓宫当值,那次见霓妃的时候也是见过的。
“姑娘认得奴婢是最好不过了,因为从今日起,往后姑娘的生活起居就由奴婢侍候。奴婢还担心姑娘对奴婢不熟悉呢……”
记得跟熟悉可是两回事好吗?柳辰风明知她怕烦,怎么偏拨了个唠叨的侍女给她?叶翾止头痛地打断她,“皇上呢?”
“皇上早朝去了。说姑娘……累了,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姑娘休息。”掬荷红着脸埋头帮她换衣,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偷觑着她的表情。
叶翾止看着她言语间小心谨慎却又忍不住窥探的神情,不由暗自嗤笑。
兰城自开国以来,能在皇帝寝宫的龙床上过夜的妃子已经是屈指可数,而同她这般无名无分的女人恐怕当真是前无古人了吧。况且炎朝帝登基尚未封后立妃,却先抢了臣子的未婚妻,并且当日便将其留在自己寝宫过夜。当然这事情并是人人都有“运气”亲眼目睹的,想必这皇帝的绯闻八卦兰城上下任何一个人都感兴趣得紧。
丝衣半褪,露出玉般白皙莹润的脊背,以及……突兀扎眼的点点淤痕。
掬荷的手指僵了一下,丝绸滑软,无声坠地。
“怎么了?”叶翾止见铜镜中她模糊的映影停住不动,问道。低头间看见胸前的痕迹便心中了然,想必后辈也好不到哪去吧。柳辰风看似温柔细致,然在某些方面却是相当的粗暴啊。也或者……他根本就是在发泄、报复。
“发什么愣?”心底的烦躁不由得经语气发泄出来。
然而那掬荷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兀自自言自语,“想不到真这么快。若让他知道了,心里该有多难受……瞒着吧,对,还是瞒着……不行不行,这根本行不通,他那么精,怎么可能猜不到?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叶翾止转过身,见她正苦恼地抓着头皮,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云折行是让你来监视我还是柳辰风,宫儿?”拿过搭在架子上的衣服穿好,她挑眉笑道。
“啊?”掬荷当即愣住,“你怎么……奴婢,奴婢不叫宫儿,奴婢叫掬荷。姑娘认错人了。”
叶翾止大翻白眼,“你既然故意想让我发现身份,还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
只见那“掬荷”嘿嘿一笑,“这不是领了上头的令么,多少也要做做样子不是?”
“上头?”叶翾止好笑,“哪个上头?你得上头是云折行,至于这个掬荷的上头……哼,该是霓妃娘娘吧。”
“莫管是谁,目的总是一样的。”
“怕我对柳辰风下毒手么?”叶翾止冷笑。
“掬荷”耸了耸眉头,“云也是担心你,宫中毕竟不比王府,踏错一步都可能遇到危险。”
叶翾止摆了摆手,“你没必要为他辩解这么多,管他是关心谁对我有忧什么分别?”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又道:“你就打算一直顶着这张脸了?这脸的主人怎么办了?”
拇指向身后指了指,“失足落水了。过两天皇上会在祭天的路上发现沿路行乞的,当初武林大会时与翾儿姑娘失散的姐妹宫儿,为讨心爱的女子欢心,皇上自然要将其带回来了,你说是吗?”
“我怎么总是忘记你原是个杀手,要处理掉一个人自然是轻松容易的。”她揉着眉心摇头道。
“掬荷”粲然一笑,“过奖过奖。”不过片刻,神色有落寞下来。“早朝大概也该结束了,你不想见见云么?你离开以后,云他……”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她打断她,“我俩彼此都清楚,从我再入宫开始,我们之间便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必白费力气了。”
“掬荷”扯着袖管,闷闷地,“怎么说出的话一样,连说这话的神情都相似。真不知上辈子你俩谁欠了谁,分明该是最和谐美满的一对,却偏要闹得劳燕分飞。罢了,我懒得管了。我去把早膳端过来。”
理念相悖,就算两人再般配又如何?
望着雪忆宫的背影,她兀自苦笑。
没过多久,一天清晨叶翾止果然听到了她的贴身侍女夜里“失足落水”的消息。据说尸身从结了薄冰的池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死了多长时间了,但由于白日里还有人见过她,于是便也没着人怎么验检尸身就断了个失足溺水而亡。
藏尸其实并没有多么困难,冉德帝的尸身可以藏匿一个月之久也未见腐败,这掬荷的尸体恐也是叫雪忆宫藏在了某个极冷的地方,所以才没被人发觉有什么异样。当然,也不排除这掬荷根本就是让她活着囚禁在某处,昨夜才将其溺死在这池水之中的。
这些原就不该是她关心的,她的好奇心也没那么旺盛。比较让她头痛的是,年关将近,明日柳辰风便要携文武百官去城外祭天祈福。亦就是说,这将是她入宫以来头一次独自面对宫中各人。
自进宫以来,柳辰风将她保护得很好,可谓是滴水不漏。但外面怎样议论她又怎可能心里没数?
柳辰风是仁君,尽管他登基未久,尚没做过什么大事,但依他做皇子是的口碑便足以奠定他在人民心目中好皇帝的精神基础了。更何况自他登基以来,手段作风虽不以雷厉见长,却总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解决问题。也许这该归功于他的好人缘,无论他提出怎样的要求,即便是当年曾一度偏向华彦太子的老臣通常都不忍唱反调。对,是要求而非命令。所以说,柳辰风大约是兰城有史以来最平易近人的皇帝了。
莫说炎朝帝身份地位压人,既然在众人眼中如此完美无暇的一个人,又怎会因一点点小“过失”而背地里遭人非议呢?于是理所当然的,扰乱登基仪式进程的罪责在她,因为着凉而不愿就医服药,令皇帝不得不旷朝陪伴爱人的罪责在她,害皇上与锦啸王君臣不睦的罪责在她,就连海河沿岸的水患也是她这个妄断天机的祸水触怒了上苍招惹来的。
于是她不再是天灵下凡的先知预见,在兰城子民心中她是灾星,在文武朝臣心中她是蛊魅君主的妖女,在皇宫里众多宫人眼中她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是诸位与她本该是同级别的婢女,却偏被派来服侍她的宫女们拿来鄙夷唾弃,来凸现自己纯洁高尚的对象。
可不管外界怎样评价她,她都可以充耳不闻,更何况柳辰风根本连听都没让她有机会听见过半点有关她不好的流言,知道的也仅是通过雪忆宫这一条途径。只是有一个人却由不得她回避,尤其是这柳辰风不在宫中的当口。她不知道柳辰风究竟为她挡了几次霓妃娘娘的“邀请”,但这一次是决计躲不过去的了。
走在她面前带路的熙斓宫宫女神态不卑不亢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仅只是面色略有些苍白。此人正是掬荷的姐姐,掬兰。
她不知这位疼爱妹妹的好姐姐是否同他人一样将掬荷的死归结到她这个已然“声名狼藉”的妖女身上,但可以看得出,那眼神不管是不是仇恨,总之都不是喜欢她的样子。
两人方进熙斓宫,便见一株枝叶繁茂,绿意盎然的小树突兀地立在一片光秃秃的灌木丛中。前一次来熙斓宫是春天,花园里四处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倒也没觉在怎样,如今在看倒是怪异得可笑。
掬兰走了几步发觉她停住不动了,便折回来冷冷地开口问道:“怎么不走了?娘娘还等着呢。”偏头瞥了眼那棵唯一在冬季里还长着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绿叶的树。出乎她意料地解说起来,“这是自娘娘家乡带回来的树种,四季常绿却从不开花,故而取名‘无华’。”
叶翾止挑了挑眉,“我知道。”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植物是她不知道的么?
“不,”掬兰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每次王爷病发得严重都要来熙斓宫住上些日子,经由霓妃娘娘亲自配药调养。这无华就是王爷的救命药。”
“那又如何?”这跟她有关系么?
“如何?”掬兰陡然拔高声音,愤恨地咆哮:“你是他未婚妻,却不知道他从登基大典结束就高烧不退,至今仍在熙斓宫的寒星楼里修养连祭天都没有去吗?!”
叶翾止怔愣了下,“莫不是你喜欢云……锦啸王?”
意识到失态,掬兰侧过脸去。“掬兰只是个婢女。”
叶翾止忽而觉得好笑,“我也是婢女。”
掬兰冷笑一声,“我同某人不一样,尚还有一分自知之明。快走吧,别让娘娘久等了。”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耸了耸肩,回首又看了眼那株无华——
别说柳辰风封锁了一切关于他的消息,登基大典那天她甚至连看都没敢看他一眼,他此时境况如何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况且既然已经分道扬镳,多关心也无益,不如彼此淡忘了算了。相见不如不见,还是早些见了霓妃早些回谦德宫吧。
但霓妃显然却并不这么想。一番寒暄客套,表面上是叮嘱她注意身体,服侍好皇上,实际上是警告她不要妄图后位,她甚至连诞下皇家子嗣的资格都没有之后,霓妃以听闻她在东辽受过重伤,帮她调养身体为由,在皇上不再宫中的这十四天内,令她暂住在熙斓宫暖月阁中。
暖月、寒星,听名字就知道二者理该毗邻。于是,她与云折行不可避免的成了临窗相对的邻居,想不见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