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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十九、如烟旧事 ...
其实要解雪忆宫的毒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只要取“阴阳”结出的阴果和阳果各五枚,去皮煮水,再辅以解咒的咒灰便可以解毒。只是难就难在“阴阳”并不是年年都结果,只有在蓄积了足够的养分之后方能结出果实,而这一过程可能要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很显然,雪忆宫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若她的神力没有被封,让树木结果不过也就是区区小事一件,可现如今却难办了。想让“阴阳”马上结果,就只有一个方法——对植物来说,最好的养料莫过于树族人的鲜血。一滴鲜血可以让种子发芽,半寸长的伤口足够使古藤长满山洞,按说树族血液的力量颇强,然而对于这棵庞然大树来说仍显微薄。她不知这棵树本身的养分蓄积了多少,上一次结果是在什么时候,如果单只依靠她的血来供给养分的话,大约需要她身体一半的血液。她确是天界的被人类称之为神的族群,但谁说过“神”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起初不肯救雪忆宫的原因,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可是为什么又答应了呢?
因为云折行那一跪?
他从来是傲藐群雄的人物,尚记得荷花池中抬首间隔岸望见他尽管风尘仆仆却仍雍容沉敛的风华气度。那时被羌罗王子强行扣押也始终是不卑不亢,从未见他失过风度。即便是逃命的时候也是沉着稳健,不骄不躁的,曾几何时见过他如那时一般焦灼急躁?居然就真几乎屈膝跪在了她面前——只为一个雪忆宫!
确实,宫儿对雪寒勋来说意义重大,因为他爱她,可以舍生弃命地爱。
那么她对云折行来说又是什么呢?
她得承认,她是在赌。赌雪忆宫在云折行心目中的分量;赌他在知道她用自己的命来救雪忆宫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也赌云折行忍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抬头看着这株遮天盖日的大树,尽管秋风瑟瑟却仍绿意盎然。“阴阳”结果,雪忆宫得救,而到时,她是死,还是活?
——其实她赌的,不过就是自己的运气。
梅清浓原就不知道要救宫儿是需要叶翾止放血的,他当然也不知道所谓“放血”是真正割开手腕用自杀的方式来放的,但他更加不知道的是,随着叶翾止口中咒语的催动,那紫雪藤蔓居然就好像缓过冬的蛇一般,蜿蜒地绕过她的腿密密缠缠地攀爬到她身上,而且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沾到血液的紫雪花开得更加娇艳,花瓣伸展。原来不过桃花般大小,如今却如摊开的手掌,“掌心”生出花蕊,形状居然好像长着利齿的食人草。只见那许许多多棵食人草形的花蕊龇着牙直冲着叶翾止咬下去,口口见血。
梅清浓呆了,久久回不过神来。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大概也不会求她救宫儿吧,虽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毕竟谁也没有道理为这七层宝塔的公德去赔掉自己一条性命。
“所以……当初你才不让我求她?”梅清浓愧疚地自责道:“或许,我不该强人所难。”然而他怎可明知宫儿有救却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也许,即便是早知道叶翾止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也会试着求上一求吧。
“我也不是没有请她帮忙过。”雪寒勋的声调依旧是平缓淡然的。“她并非冲着我们,也不是冲宫儿,而是冲着云那一跪。即便你现在同她说不用她救了,她也不会停止。”
“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气?”这丫头平日看起来再精也毕竟还是小孩脾气,不过挺矛盾的,他还真得谢谢她拿自己的命来耍性子。
“她也未见就真会死。”尽管她未必真心想救宫儿,但毕竟也还是救了,他也自当拼尽全力保她性命。
“云怎么办?”梅清浓忽地想到,随即转脸看向雪寒勋,“这些日子以来,我看云对这丫头并非无心,可如果叶翾止不幸真就死了,那云岂不是成了逼死她的凶手?那他……”
雪寒勋冷冷瞅他一眼,貌似在说:“你少乌鸦嘴!”“我没让他也来就是因为这个,这些年云的心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听了这话,梅清浓的神色又忧虑黯然了几分。
“你注意这树上的变化。”雪寒勋抬头,引梅清浓看向阴阳树繁茂的枝叶。“一会儿这树上会结出阴阳两种果实,我要你取五颗现出女面的果子。切记果子上的面孔只在成熟的瞬间会显露出来,千万要看清楚,切勿摘错了。”
梅清浓料想这事也没什么难度,不过就是摘几个果子,于是便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
云折行剧烈喘息着停在五步之外,震惊地看着被花藤牢牢缠裹着的叶翾止,藤蔓上开着数不清的长着嘴巴牙齿的紫色花朵,有些长牙的花正咬透衣衫贪婪地吸食着她身上的血,一件柳黄色的衫裙早已被鲜血浸透。但见她双目紧闭,忍着万般痛楚的模样,而脸上早已半点血色也无,苍白得像张纸。
“云?!”
梅清浓与雪寒勋一见云折行俱是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跑过来。
云折行也不看他二人,探手拔出梅清浓随身的佩剑便朝叶翾止身上的藤蔓砍去。
“云,不要!”梅清浓急喊一声,这一剑下去砍断了阴阳树的根脉,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眼见手起剑落,那二人尚未及阻止,便听一虚弱却冷硬的声音道:“别碰我!”
云折行手上一顿,侧首便见叶翾止缓缓张开双眼,然而却并不看他,只是略抬起头望向枝叶间结出的葱青色的果实——还差一点。
是啊,就只差一点点了。可是她怎么觉得好像身上的血马上就要流干了一般,头好重,手脚也没有力气,浑身冷的仿佛冰水浸过一般,感觉已经麻木到就连身上有无数的伤口也不知疼痛为何,若不是有这些藤蔓支撑着,怕早已不支倒地了。
“这不行,翾,你在流血。会死的!”云折行惶然无措,提剑的手居然在颤抖。
从来八风吹不动的锦啸王何曾这般慌乱过?
叶翾止猝然笑了,她不知道自己明明难受得要死却为什么要笑,只是看着他一脸焦灼,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样子就是想笑。
然而笑归笑,嘴上仍道:“你终于知道会死了?”
云折行未及开口,便听那边雪寒勋道:“是时候了。”
声音还没落地,便只见眼前几道闪电一般的人影划过,待他再落地时五颗阳果已稳稳攥在他手中。
然而梅清浓却没有雪寒勋这等速度,他虽自信轻功十分不错,然而却万想不到那果子上的人面当真是眨眼即逝。等他强摘下第三颗阴果以后,再回头面对无数一模一样的果子已分不清哪一颗是阴,哪一颗是阳,于是当即傻眼,急出一身冷汗,更惨白了一张脸。
这边云折行已急忙砍去了缠绕在叶翾止身上的藤蔓,急点了她几处止血的穴道,抱起她便要施展轻功朝禁地外而去,已无心去顾梅清浓那边成事了没有。
“等一下。”
叶翾止声音低不可闻,然而云折行因着心思全在她身上,便也听到了。
叶翾止早料想到梅清浓依速度大概赶不及,于是强撑着一丝清醒记下了几处阴果的所在。堪堪指点完梅清浓摘足了数,就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雪忆宫醒来的第一眼便见到一袭红衣的雪寒勋,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会笑,便也可以放心了。梅清浓诧异地问她笑什么,她却也没顾得理他,只一面笑着,一面指着雪寒勋道:“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行头?”
雪寒勋挑眉,垂头看了眼身上火红的衣袍,面无表情地一本正经,“你我尚在新婚,太净素了总不吉利?”
梅清浓呆住,雪忆宫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天不会反应,末了才吭吭巴巴地,“勋,你在说笑?!”雪寒勋居然会说笑话?!天要塌了么?
雪寒勋却显然会错了她的意,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之前不是还上赶子投怀送抱,现下木已成舟却要后悔了?”
“没有!没有!没有!”雪忆宫急忙否认,忽又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你是说……”
雪寒勋轻叹一声,抬手揉着她的头发,“既然是对天许下的誓约,又怎么有说话不算的道理?”
雪忆宫欢呼一声,直接投入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不住地问道:“真的吗?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雪寒勋一脸无奈,点了点头。
“如果我再发狠咬你脖子,你也不后悔吗?”手指轻抚着他颈侧已经结了痂的伤处,不是不心疼的。
他点头。
“就算是不再长生不老也无所谓吗?”她问。
他仍是无声地点头。
她与他分开一些,望着他轻声却清晰地郑重问道:“就算……雪狐族从此灭迹了,也可以吗?”
雪寒勋温柔浅笑,拉过她在她耳边低语,稍即,她乍然红了整张脸。
他说,“或者我们可以努力试试,看能不能多生几个孩子出来。”
旁侧里,被忽视的彻底的梅清浓只能落寞地默声哀叹,却又发自内心地替他们高兴,毕竟宫儿觉得幸福才是最重要。
两人柔情蜜意够了,雪忆宫这才留意屋里的其他人,然而却只见梅清浓一人蹲在角落里面壁,居然她劫后余生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见其他人的人影,不由诧异地问起云折行同叶翾止的去处。
梅清浓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雪寒勋说出了实情。
雪忆宫自然万般内疚,也不顾旁人的阻止,说什么也要亲自确认叶翾止的情况不可。翾止说她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她又何尝不是?
然而雪忆宫并没有如愿见到叶翾止,事实上,除了雪寒勋以外,就连云折行也被拒之门外。
明明出去寻解药时还好好的人出去,结果却是满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被云折行抱了回来,脾气再温和的雷瀛也禁不住恼火起来。他是眼见着云折行一步步紧逼着她去救人,逼着她去送死啊!皇上原是派他暗中监视锦啸王的举动,而父亲却是嘱意他保护好翾儿,结果到头来形迹曝露了,却居然连翾儿也没保护好,他这还做得什么臣子,什么兄长?!
叶翾止身上的伤之前雪寒勋已经处理过,如今不过是再把一下脉,确认一下情况罢了。
“按说她的运气也算不错了。”雪寒勋收回诊脉的手,说道。若没有之前城中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补给了大部分养料,今日怕真要倾出叶翾止身体中大半的鲜血。而血流干一半,即便她是神仙也必死无疑了。
“如今这样还叫运气好?我倒要敢问先生什么叫运气不好了。”
床上的人依旧面无血色,气若游丝,从回来开始就没有清醒过,雷瀛不明白雪寒勋口中的运气好是何意,却知道若然不是看在他医术了得的分上,就凭他与门外那几个人的关系,他断也不会让他靠近翾儿半步。
雪寒勋看了看他,也不愿同他多解释,只道:“雷将军也是明白人,内人会中毒原就与叶姑娘脱不了关系,想你如今大约也知道铁骑军为何会失控大肆屠杀东辽子民的原因。你若还想顺利迎娶芯苒公主的话,就莫要再追究此事。”
“雪寒勋,你这是在威胁本将军?”雷瀛冷道。
雪寒勋不以为意,淡道:“兰城能与东辽结成盟誓付出代价甚巨,实属不易。既事已至此,在下不过劝将军切勿让逝者枉死,因小失大。”
“但是……”
雷瀛方要再开口便听一阵敲门声,门外赫然是叶芯苒的声音。随后雪忆宫便随同叶芯苒一道进了门来。
问过叶翾止的状况,雪忆宫便将叶芯苒朝雷瀛一推,道:“将军陪陪公主吧!这些日子因为我的事情也麻烦了将军不少时候,倒害公主受到了冷落。你们二人难得有机会独处,今日借故将公主请出来,算是我小小赔一个人情。”
“对对对,现在叶姑娘的病况尚算稳定,公主探望也探望过了,而有我们这一大群人守着,雷将军也不必要时时看顾,我看你们二人就趁着这机会出去游个山玩个水什么的,也不辜负上天的一番美意。”雪忆宫同梅清浓两人一唱一和的,硬是将那二人推出了门去。屋里只留下了雪寒勋与云折行。
“你放心,她虽失血过多却毕竟非凡骨,尚危及不到生命。至于身上的伤,已经全部上过药,七日之内必能痊愈,不会留下疤痕。”雪寒勋陈述道。
云折行面色沉肃地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下来,拿出手帕轻拭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雪寒勋见他沉默,又道:“我承认,为了救宫儿,我确实不择手段了。”那日他与清浓在门外听到叶翾止同宫儿说话他就知道,即便是阻止,清浓早晚也会忍不住说出来,求叶翾止救宫儿一命。所以他故意隐瞒了实情,他知道云会用尽办法迫她救人,而依叶翾止倔强的性格,在那种情况下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拒绝救人的原因。到最终,妥协的只可能是叶翾止。
云折行疲惫地闭上眼,叹道:“勋,我实在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天会被你算计。”
“是我欠了你们的……”
“罢了,”云折行摆了摆手,睁开眼看他,“你也知道宫儿同我的关系,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救她的。”
“没错,即使早知道会要了我的命,雪忆宫,他也还是会要我救的。”
不知何时,床上的人已醒转过来,正用寒利的双眸瞪视着床边的两人。
“你醒了?”云折行面上一喜,伸手去探她额头。
叶翾止转头避开,却惹来一阵头晕,复又皱眉闭上双眼,口中道:“我说过,别碰我!”
云折行一愣,手停在半空,随即记起在禁地时她确实是说过的,继而笑道:“怎么还耍起孩子脾气了?”说罢又将手掌覆上她的额头。
他的手,其实比她的头还要凉许多,好像失血过多的却是他一般。不由得,她又蹙起眉头。
大约感觉到自己冰到了她,于是他半是佯装的委屈,半是埋怨道:“你五哥还真狠呐,连我这个王爷都不放在眼里,居然叫他给关在门外头好些个时辰,就是不许我进门。你摸摸,这手到现在还是冰凉的呢!”说着,便将手伸进被里,摸索到她的手掌握住。
叶翾止本就浑身无力,手偏又被握得紧紧的,无论如何也是挣不开的,索性就放弃由他握得高兴。然而却也偏过头去不去理他。
过了许久,方听云折行低低叹了口气。“或许你是对的,就算我早知是现在的结果,我也还是会想救宫儿。”见她干脆翻过身去背对他,他又继续道:“你不知道,宫儿虽姓雪,却其实她才是真正的云家人。”
圣将军并非真如民间所言为国鞠躬尽瘁,终身未娶的。事实上,云折行六岁那年,云扬打了胜仗,收复了边城若干游散族落,更在这个时候结识了哈厦族少女宫兰。宫兰姓摩雅,原是哈厦族一户普通牧民的女儿,模样不是顶漂亮,却胜在一副直率爽朗的性子正对了云扬的脾气。虽然宫兰比云扬小了二十几岁,但那个时候两个人却仍成日里如胶似漆的甜蜜,丝毫也没有给人任何不协调的感觉,反而人人见了都发自内心地夸赞两人当真是无比的般配。就连幼年的云折行也以得到这样一位母辛而感到幸福无比。按叶翾止这个现代人的说法,那正是云扬事业爱情两得意的时候,只却不想这样的幸福不过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切都在那一夜被彻底摧毁。
宫兰有孕,八个月的时候在京中待产。彼时正赶上皇后端仪,亦就是柳华彦的生母生辰,冉德帝借此机会设宴犒赏重臣。因云扬尚在边塞驻守军中,于是便有宫兰代替夫君领着时年刚满七岁的云折行入宫赴宴。
冉德帝许久未见小折行,此次由宫兰带着入宫,冉德帝自然喜爱非常。席间更令其陪伴在侧,时不时还夹菜到他碗里,关怀备至。而二皇子辰风因自小就得冉德帝得宠爱,无论是性子还是模样都讨人喜爱,所以自他足够大到上宫宴的餐桌了以后,就从未坐离过冉德帝身边。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冉德帝宽大的龙椅之上,一侧坐着规矩守礼的云折行,一侧则坐着活泼可爱的柳辰风,然而太子柳华彦却只坐在下手。
太子柳华彦是很好强又要面子的,因着当年“夜海奇童”一番话,皇上对辰风超乎常理的宠爱已经让他不平,如今这被过继出去的外姓人居然也站在了他的头顶上,这叫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筵席过半,众人开始咏诗助兴,最先提议的是当时的右相陈桓之子刑部尚书陈肖禾——柳华彦的亲舅舅,即是端仪皇后娘家长兄。太子柳华彦率先赋诗一首,博得满堂喝彩,随后便借机道:“听闻折行三岁能书,五岁时的作品已被谱成歌谣被边塞牧民所传唱,想必这简简单单的诗文应当难不倒我们的小神童吧!”
柳华彦说话的时候,两个七岁的孩子早已闲坐不住,得了皇上的默许正绕着边上的柳树追逐玩闹。云折行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停了下来,然而柳辰风却没留心,一个刹不住边实实在在地撞在了云折行身上。云折行那时虽也已随雪寒勋练了两年的功夫,却毕竟身骨偏弱,一个不留神就被柳辰风撞坐在地上。原本鸦雀无声的筵席当中,顿时响起了惊彻天地的哭声。
只见柳辰风蹲在云折行身畔,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呜咽道:“折行,折行……呜……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呜……我不该追你……呜……你哪里疼啊?我给你叫太医看看吧!”说着,站起来便要喊人叫太医。
云折行倒是一滴眼泪也没掉,稚嫩的小脸上却是副沉静的表情。他拉住柳辰风,也没让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太监扶,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衣摆,仔细地将身上的尘土掸扫干净——娘不喜欢一身土的脏小孩。
柳华彦见他一门心思清理身上的土,也不搭理他,于是不依不饶道:“怎么,摔了一跤是衰哑了还是摔傻了?本太子叫你赋诗呢,你听见没有?”
听见柳华彦这样说,柳辰风可不依了,冲着柳华彦嚷道:“皇兄没见折行已经摔了么,怎么还欺负人?”
“太子,算了。你年长,有是太子,怎么同两个小孩子较起劲来了?”
柳华彦看了眼母后,“嘁,扫兴!”悻悻地坐回座位上。
冉德帝始终未曾言语,仅是看着,等着看这七岁的孩子对这样的事情会是怎样的应对。
温雅的稚嫩童声忽然响起,只见柳树下,两个身高一般的俊秀男孩面对面站着,一个正拿着丝绢擦着另一个脸上的泪迹,口中不急不缓地念着的是早先从未听过的句子。那显然是首咏颂兄弟手足之情的诗,诗中没有精致华美的语句,却句句真情实意。这是云折行第一次在朝臣面前承认与柳辰风是兄弟的事实,却也是之后的几十年中的唯一一次。
末了,他留了诗文的最后一句不说,停顿下来示意柳辰风接续。柳辰风仅是偏头想了想,便笑着为这首诗做了个漂亮的结尾。
顿时,两位小皇子的聪明才智令满朝文武赞叹不已,一时间出尽了风头。然这更令柳华彦既恨又妒,本意是想给云折行个下马威,却不料反凸显了他的心胸狭窄。
这一首诗是锦啸王爷身为兰城知将的第一场胜利,却也引来了天大的祸事。
回去云府的路上,宫兰自然是对云折行一番褒奖的,席间她并未帮他说一句话,因为她确信这孩子足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是仍还是不忘提醒他切莫锋芒太露,以免惹祸上身。
然而这祸事来得太快,叫他们防不胜防。
在一处暗巷里,圣将军府上的马车被劫,车夫护卫无一生还,车上的云夫人将年幼的孩子紧紧护在怀里,而自己却被人一剑贯心,气绝当场。
爱妻惨死,圣将军断不可能善罢甘休,冉德帝更下令彻查幕后主使。
三日后,刑部尚书陈肖禾罢官问斩,右相陈桓被迫告老归田。陈氏一族一夜之间由朝中势力最强的一支降为残害忠良的罪臣庶民,受尽世人唾弃,无限凄凉。
此后不久,宫中传闻端仪皇后因心胸狭窄,刻薄善妒被皇上打入了冷宫。
一年之后,皇后端仪病死在琼华阁冷宫之中。
“那么宫儿是……”
“说了恐怕你不信。”云折行叹了口气,时过多年,如今回忆起来仍是悲痛彻骨,“义母虽死了,可她腹中的孩子却活着。勋及时赶到将我从歹人手中救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剖开义母的肚子,将孩子取了出来。”他当时还小,就看见一块血淋淋粘糊糊的肉被从义母的肚子里挖出来,不仅会动,却居然还会哭,只惊得完全傻了。
他却不成想叶翾止居然只是挑了挑眉,似乎没觉得怎么大不了的样子。
“你信,可那时义父却许久接受不了,始终认为那孩子不过是勋找来安慰他的,甚至几乎因勋毁了他妻子的尸身而反目。无奈之下,勋只好将孩子带回出云谷抚养,取名‘忆宫’。待到后来宫儿五岁的时候勋带她出谷,义父发觉她眉眼间与义母居然十分相像,这才意识到勋当真没有诓他。然而此时宫儿却说死也不愿认一个脸上长着胡子的老头做爹爹,所以直到先在还姓雪而不姓云。”想当年宫儿出生时义父年纪已经不小,而又因义母辞世一夕间苍老许多,宫儿没有当面叫自己的亲生父亲爷爷就已经很不错了。
“杀手因我而来,义母却护我而死;义父临死也没听见女儿叫一声爹的遗憾;更有那许多年义父对我的养育栽培,我欠云家的实在太多。”
他的意思她明白,他确实应当好好报偿这云家唯一仅剩的血脉,只是……“云折行,亏欠云家的是你,不是我!”凭什么雪忆宫出事,她就要舍命去救?
云折行垂下眼睫,“我知道,如今我不止欠了云家的,更欠了你的。”
“你说欠我,那就是要还。我请问你,如今我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要还我什么?如果我今天不幸死了,你又怎么还?说来好听,一句欠了我就一了百了了么?”叶翾止冷嗤道,“我倒是忘了,王爷身份何其尊贵,旁人若担您一个‘欠’字怕还要感恩戴德呢!哪还敢同您讨什么偿还?”
听她这样说,云折行反倒笑了,“我倒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只怕是我敢讨,你却还不了!”
云折行微挑了眉,“想要什么,不妨说说看。”
他越是不以为然,她便越是火大,脱口便道:“我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谁知云折行听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翻手就从腰间取出一把玄铁飞刀塞进她手里。
叶翾止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忍住袭上头顶天旋地转的一阵头晕,明明两眼发黑却仍张大着眸子瞬也瞬不地瞪着他。
玄铁的寒凉沁入掌心,沿刀刃躺下的液体却热得仿佛烫手。叶翾止是倔强的,即使全身已没有一丝力气,用两只手握着刀柄也将刀插进他肩膀里去。
云折行惯穿深色的衣服,血从刀口渗出来颜色并不分明,但沾在她苍白的手指上的红却格外触目惊心。
“你真以为我下不了手?”她咬牙切齿,仍握在刀柄上的手却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
云折行眉头也没皱一下,“以血偿血,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声音里毫无音调起伏,一副理所当然当然的神情。
叶翾止松了手,胸膛起伏喘息,牢牢瞪了他许久,“如果我真死了呢?”
“偿命。”
叶翾止霍然抬手一拳砸在刀柄上,刀身又埋入一分。云折行闷哼一声,仍旧未闪未避,血顺着刀刃落在脚踏上“滴滴嗒嗒”作响。她再抬起拳头却无论如何也再打不下去,反手一巴掌刮在他脸上。
这一下不轻不重,头不过侧了半分,他脸上却终于见了怒气,然而并没有发作出来。
她颤抖着指着他愤然骂道:“偿命?说的好轻松!你是否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这般轻言生死,你还夺什么天下?!”
“你究竟要我如何?”云折行沉着脸色冷声问道。
她颓然倒回床上,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云折行,你终究不懂我生气什么。”久久,她说。
云折行叹了一声,“我懂。”他缓和了语气,说道:“我说会偿命给你,并非是慢待生命。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如果没有你,就不再有我。”
俺不会写诗哇~所以究竟小云写了些啥米东东~您就自行想象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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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十九、如烟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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